到了第二天,原本在第一天偷奸耍滑的文官們果然一個個都振作起來,不管是自己有兩把刷子也好,還是讓自己的護衛代爲“作弊”也好,總之他們也收穫了不少東西,有些甚至能夠超過一些武將,不過仍然沒有人敢獵得比皇帝多。
見到這番情景,皇帝很是滿意,仍舊有意無意激發出大臣們的好勝心,狩獵的競爭程度越來越激烈,就算有人原本是抱着玩玩兒的心態來的,這會兒也都變成了爭強好勝,定要拿到皇帝的賞賜才行了。於是狩獵的時間越來越長、強度越來越大,所有人幾乎都沉浸在一種亢奮的氣氛中。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女眷們的一天比一天不感興趣。除了第一天的時候大家還有些新鮮感,再加上皇后提倡的彩頭多少給了她們些興趣,之後她們隨着狩獵時間的延長,一個個都不耐煩坐在晾鷹閣上等待了,索性回到了住處,愛喝茶的喝茶、愛聊天的聊天,什麼不愛的窩在屋裡睡覺也沒人多說什麼,怎麼都好過傻傻等在晾鷹閣上等男人們回來。
到了最後,就連皇后都沒興趣過去了。
裴馨兒跟那些宮妃、夫人們都不熟,索性就待在屋裡做做女紅,跟安九等人聊聊宮中故事,時不時再睡睡懶覺,時間倒也並不難熬。而且皇后似乎很喜歡她,有事沒事總愛叫了她過去聊天,這些日子以來,她跟皇后的關係倒是拉近不少,讓不少官員的女眷看紅了眼。
好不容易等到狩獵的最後一天,今日皇帝就要評出這次狩獵過程中獵物最多的那個,然後給予獎勵。而今天獵完之後,按照日程明日就該啓程返京了,這讓裴馨兒多少有些坐立難安、心癢難耐。
之前從未丟下孩子們單獨出門這麼久,所以她竟不知自己是那麼的想念孩子們,靈姐兒、淳哥兒。都是她的心肝寶貝兒,出來這麼多天,她已經到了經常在睡夢中都夢到他們的地步。
她想他們,想得心都痛了啊!
還好還好。過了今天就能夠回家了,她恨不得現在就立刻馬上起程,下一刻就將自己的孩子緊緊抱在懷裡。
懷着這樣的心情,她幾乎一晚上都沒睡,早上天一亮就睜開了眼,然後服侍着昭煜炵起牀,更衣洗漱,用過了早飯之後,便送他出了門。
敏感察覺到這幾日都有些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裴馨兒,今天尤爲雀躍振奮。昭煜炵眼珠一轉,立刻就明白了所爲何來,心中不由頓時升起一絲不快。冷冷哼了一聲,他也沒多說什麼,提腳就走了出去。只是那挺直的脊樑彰顯出此刻心中的不快,看得裴馨兒一陣莫名其妙,不得不承認自從到了這狩獵場以後,自己的夫君大人的脾氣是見長了。
幾點水滴從廊前飄到她的臉上,她擡頭看了看天,只見烏雲黑沉沉地壓下來,彷彿一直壓到了人的心上。而空中沒有一絲風。悶熱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眼前已經飄起了毛毛小雨,看來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啊!
裴馨兒皺了皺眉頭,便聽見鶯兒在旁邊說道:“姨奶奶,下雨了,今兒個將軍他們應該是不會繼續打獵了吧?”
她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這……都是皇上說了纔算數的。不管爺今兒個要不要打獵,咱們的準備都是要做好的。”
說完,就轉回了屋子裡,從箱子裡翻出雨笠和披風,時刻準備着昭煜炵派人來拿。
不知怎的。她總是有種預感,今天的狩獵不會因爲要下雨而停止。
果然,過不多會兒,便見一個護衛小跑着來到院子門口,躬身說了幾句,李奐便跑了進來,說道:“夫人,昭將軍讓您將雨笠給他送過去。”
裴馨兒咬了咬下脣,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交給李奐,下意識地說道:“都下雨了……皇上還要去狩獵嗎?”
李奐苦着一張臉,道:“可不是麼……不過夫人請放心,有皇上跟昭將軍在一起,不會有什麼事的。”
裴馨兒卻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看了看他道:“你隨着去一趟,親自把這些東西交給將軍,看看他還有沒有什麼吩咐,需不需要送點兒別的過去?”
李奐應了一聲,轉身就跑出門去,然後跟着那護衛一起走了。
裴馨兒想了想,又看了看越來越沉的天色,咬了咬牙,轉身說道:“給我梳妝打扮,我要去見皇后娘娘。”
鶯兒和若秋等人急忙應了聲是,然後匆匆給她換上了外出的裝束,便隨着她出了院子,向着皇后的寢宮走去。
到了寢宮門口,守門的內侍已經很熟悉裴馨兒了,急忙給她行了個禮,笑着問道:“夫人可是來拜見皇后娘娘的?”
裴馨兒點了點頭,道:“勞煩公公通稟一聲。”
那內侍急忙笑着說道:“不敢當‘勞煩’二字。夫人請稍待,小的去去就來。”
裴馨兒微微一笑,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就這麼靜靜等在宮門口,直到那內侍迴轉過來,帶來了皇后娘娘宣召的消息。
她這才快步向裡走去,鶯兒不過頓了一下給那內侍打了個賞,差點兒就追不上她的步伐,可見她走得有多快。
匆匆來到皇后面前,她對這寢宮也是極爲熟悉的了,便目不斜視屈身下跪道:“民婦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坐在上首,笑着叫了起,然後看着她笑道:“這一大早的你就來找本宮,可是有什麼事麼?”
裴馨兒想了想,還是將自己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直截了當地說道:“娘娘明鑑。娘娘,這會兒外邊已經下起了雨,雨中狩獵多有危險,皇上乃是萬金之軀,怎能當得如此冒險?恕民婦僭越,娘娘是否能夠勸說皇上暫停狩獵,休息一日再說?”
皇后的笑容收了起來,眉頭微蹙,嘆息着說道:“你說的本宮又何嘗不知道?早晨的時候本宮就勸說過皇上了,可皇上還是一意孤行,一定要堅持出去打獵,本宮也甚爲憂心啊!”
裴馨兒一聽,頓時沒了話說。連皇后出馬都不能勸服皇帝,其他人還有什麼指望嗎?她不由便感到了萬分的不解,不知道男人們爲何對狩獵這種事情如此情有獨鍾,不顧危險寧願冒雨也要堅持進行。在她看來,狩獵除了血腥之外,還能有什麼好處?!
她在這邊悶悶不樂,皇后見了,便和聲勸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皇上身邊還有御林軍,還有其他大臣們扈衛在側,昭將軍跟皇上在一起,不會有什麼事的。本宮已經想好了,這會兒雨勢不大,姑且讓他們君臣再樂呵樂呵,若是一會兒雨大了,本宮定是要設法勸了皇上回來的,總不能讓他們冒着大雨進行狩獵纔是。”
聽了這話,裴馨兒心中頓時安定了一些,向着皇后躬身一禮,歉然道:“都是民婦的錯,倒是讓皇后娘娘擔心爲難了。”
皇后笑了笑道:“沒什麼,你也是一片忠君愛國之心,且爲了自己的夫君着想,怪不得你。既然來都來了,你就索性留在這兒陪着本宮吧,一會兒有什麼最新的消息你也好先行知道。”
裴馨兒應了一聲,知道皇后是看在昭煜炵的面子上纔對自己如此優待,但也足以令她感恩戴德、感激不盡了。
於是裴馨兒就留在了皇后身邊,兩人一起喝着茶、吃着點心、聊着天,慢慢打發時間。只是她們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這聊起天來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裴馨兒並不時轉頭看看門外,注意着那雨勢慢慢變大,心中的焦灼也越來越深。
到了晌午時分,雨勢愈發的大了,簡直就是傾盆而下,天地間灰濛濛地幾乎成了一體,根本看不清十丈以外是個怎樣的情形。
這樣的雨勢還說什麼狩獵?能夠平安回來就不錯了!裴馨兒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自覺地離開了座位,走到門口去眺望着遠處的情形,不知現在昭煜炵和皇帝他們怎麼樣了。
之前雨勢轉大的時候皇后就派了自己的親信內侍前往獵場勸說皇帝回鸞,但是這雨勢大得很快,不過個把時辰就變成了傾盆大雨,就算皇帝聽從了勸告立刻回鸞,時間上也來不及了。他們勢必要在雨中淋雨了,雨笠、蓑衣什麼的根本就不可能遮得住,一想到這兒,裴馨兒的心不由便揪到了一起。
皇后看來也是十分的焦急,不但沒有斥責裴馨兒的失禮,反而自己也走下了鳳座,來到她的身邊跟她一起極目遠眺。
過了一會兒,裴馨兒好不容易收回了心思,轉身對皇后說道:“娘娘,雨勢頗大,想必皇上和將軍他們都要淋溼了,民婦想先行告退,回去爲我家老爺準備熱水洗浴。”
皇后點了點頭道:“這也是應當的,你去吧。本宮也要爲皇上準備好熱湯熱水了。”
裴馨兒行了個禮,轉身剛要走,卻見一個內侍領着兩個御林軍匆匆跑來,臉上是掩不住的驚惶和無措。他們跑得很快,眨眼間就來到皇后面前,顧不得許多就“噗通”一聲跪下了,顫聲說道:“稟……稟娘娘,皇上……皇上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