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孃親一切都好,敦哥兒不要擔心。”看着乖巧懂事的兒子,馮氏的心頭着實溫馨不已,因病而憔悴許多的面容綻放出幾許光彩。
敦哥兒見了孃親的笑容,心中也歡喜了許多,拉着孃親的手奶聲奶氣地道:“孃親要快些好起來,敦哥兒要寫字、畫畫給孃親看。”
馮氏更是覺得兒子貼心不已。她病着,敦哥兒被老夫人接去撫養,她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芳姐兒卻被送到了裴馨兒那裡,她不由便感到萬分的焦慮,也不知裴馨兒會不會苛待自己的女兒。終究是她自己心術不正,推己及人,便認定了裴馨兒不會對自己這個對頭的女兒好,所以千方百計攛掇着人給裴馨兒找不自在,想要逼迫她將芳姐兒交出來,便是獨自讓奶孃養着也比養在她那兒強!
況且她的算盤打得乒乓響,老夫人年紀大了,養了敦哥兒便沒有精力照顧芳姐兒,但不是還有昭夫人嗎?昭夫人平日可沒什麼事情幹,若是能把芳姐兒養在她的身邊,並不比自己親自教養着來得差。
她便一手拉着兒子,一邊笑着說道:“敦哥兒今兒個中午維護妹妹的事情,娘都聽說了。敦哥兒大了,能夠保護孃親和妹妹了,孃親很是開心呢!”
得了孃親的稱讚,敦哥兒的小臉上閃過一絲興奮和快樂,微微紅了臉,低着頭道:“這都是兒子應該做的……孃親病了,您和妹妹就由我來保護!”
他看着馮氏蒼白的臉色,十分鄭重地說道,雖然年紀尚幼,但那話語中的莊重卻是着實令人心折。
馮氏愈發欣慰了,忍不住伸手抱過兒子,嘆息着說道:“好孩子……都是孃親不好。若不是孃親生着病,本該由孃親來保護敦哥兒的……”
敦哥兒貪戀着母親身上熟悉的味道,但淡淡的藥香卻在在提醒着他孃親的身子不好。不能太過操勞……
他於是堅定地說道:“孃親放心,兒子已經長大了。能夠保護好孃親和妹妹的!兒子會努力向曾祖母、祖母和爹爹爭取,讓妹妹回到孃親身邊來,不會讓她受人欺負的!”
馮氏的眼光一閃,緊了緊抱着兒子的手,說道:“敦哥兒真厲害,真是孃親的好兒子、芳姐兒的好哥哥!不過孃親正生着病,便是你祖母、曾祖母願意。孃親也不敢讓她回到這兒來的,就怕過了病氣給她。你去求求祖母,若是能讓芳姐兒跟着祖母過,孃親便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敦哥兒一向聽話。聞言便努力點了點頭,道:“兒子知道了,孃親放心吧!”
馮氏摟着他,面上不由浮起了一絲自得。
裴馨兒就算再怎麼使盡手段,也及不上有了敦哥兒的自己。敦哥兒可是將軍府的嫡長子。在老夫人、昭夫人的眼中可是非同尋常的,她自己不必出面,只要敦哥兒在老夫人和昭夫人的面前說上那麼一兩句,鹿死誰手可還難說得很呢!裴馨兒以爲自己病了,足不出戶就能由得她爲所欲爲?那是做夢!
然而此時裴馨兒卻沒有心思理會這邊的母子倆。靈姐兒睡了一覺起來。精神便已經好多了。下午裴馨兒已經派人去學堂裡替她請了假,她便安心待在孃親身邊休息,在裴馨兒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再加上她本來就是寬厚的性子,中午的那場風波漸漸就在她心中平息下來,不再繼續驚擾下去。
到了晚飯時分,瑞娘便來提醒裴馨兒,該去接芳姐兒回來了。裴馨兒不動聲色,命人替靈姐兒梳妝打扮、換好衣裳,卻並不遮掩那些被包紮起來的傷處。如今天氣已經開始回暖,身上的衣服也開始變薄,靈姐兒身上包紮的痕跡便不容易掩飾,只要細心一瞧都能瞧得出來。
打扮好了靈姐兒,裴馨兒這才拉着女兒的手緩緩向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鶯兒等人跟在她們身後,想到之前裴馨兒曾經說過不會輕易放過此事,但一個下午了卻什麼都沒有做,這會兒才恍然該是要應在這時了,不由對視了一眼,趕緊打起了精神。
裴馨兒表情平靜地牽着女兒的手,慢慢走到老夫人的院子裡,也不上昭夫人那兒去,而是徑自前去拜見了老夫人。此刻老夫人正在看着敦哥兒練字,對曾孫兒的聰明伶俐讚不絕口,笑呵呵地顯然心情十分之好。
聽說裴馨兒在外求見,她的面上頓了一下,隨即收起了開心的笑容,淡淡地說道:“讓她進來吧。”
敦哥兒聽說裴馨兒來了,頓時身體一震,擡起頭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想了想,索性扔下了筆湊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不明所以,抱着他讓他坐在自己身邊,關心地問道:“敦哥兒怎麼了?可是練字練得累了?”
敦哥兒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見丫鬟打起簾子,裴馨兒牽着靈姐兒走了進來,不由又是一顫,閉口不言了。
老夫人自然察覺得到他的緊張和惶恐,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走到自己面前的裴馨兒,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
裴馨兒並不知道敦哥兒此時正在老夫人這裡,不過即使他在也不會對她的計劃有任何影響,因此便目不斜視地躬身下跪道:“妾身給老夫人請安。”
靈姐兒看到敦哥兒的那一霎那,也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雖然她經過裴馨兒的撫慰和開導,已經不再把中午的事情放在心上,但畢竟年紀還小,對於這個向自己動手動腳的弟弟仍然有幾分恐懼。不過她一向都是十分聰明的,見孃親跪了下去,自個兒也急忙跟着跪到一旁,磕了個頭,奶聲奶氣地說道:“靈姐兒給曾祖母請安。”
老夫人對裴馨兒再有意見,靈姐兒畢竟是自己的親曾孫女,倒也不好過於苛刻了,便點了點頭道:“好,你們都有心了,起來吧。”
裴馨兒卻並未依言站起身來,反而又磕了個頭下去,恭聲說道:“老夫人,妾身此來,乃是向老夫人請罪來的,還請老夫人責罰!”
老夫人再次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看向她,問道:“你又做了什麼?爲何要向我自請責罰?”
裴馨兒也不管她語氣中的不滿,仍舊平靜地說道:“老夫人明鑑,您和夫人將芳姐兒交給妾身代爲照顧,本是擡舉妾身,妾身再是不堪,也斷沒有不識擡舉的道理。只是這不過一天的工夫,芳姐兒和靈姐兒姐妹倆就先後出了事,妾身自知愚鈍,怕是無法負擔起如此重任,所以求老夫人開恩,免了妾身的差事吧。妾身實在是無法好生照顧好芳姐兒,讓老夫人、夫人失望了!”
芳姐兒大晚上急招大夫的事情,老夫人是知道的,只是當時兒子也在場,爲了免得兒子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並未插手此事。只是心中多少對裴馨兒有些不滿,沒想到這會兒她還敢主動提起此事,心頭自然就是一陣火起。
不過她也敏銳地察覺到了裴馨兒話中的蹊蹺,一時間倒是暫時忘記了生氣,驚訝地問道:“你說靈姐兒?她怎麼了?”
同時眼光不由自主就向着靈姐兒身上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立刻就發現了她身上的不妥,從衣服的邊緣偶爾露出的痕跡看來,應當是包紮的痕跡。再仔細打量一番,便能夠看到她身上更多的包紮處,老夫人不由心頭一震,頓時覺得此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裴馨兒頭也不擡,就當敦哥兒並不存在似的,將中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迴避,完全就是平鋪直敘的方法,說的完全就是事實。
老夫人並不知道中午的事情,聽了之後不由大爲震驚,不由看了身邊的敦哥兒一眼,眼中充滿了驚疑,問道:“敦哥兒,這些可都是真的?”
敦哥兒心裡本就有些後悔,又見裴馨兒詳細描述了一番靈姐兒身上的傷勢和大夫的診斷結果,便更是有些愧疚,急忙站起身來,跪下道:“曾孫一時義憤,做出了過激的行爲,是曾孫的不是,還請曾祖母責罰!”
倒是沒有辯駁。
裴馨兒略微有些驚訝地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迅即又垂下頭去,默然不語。
老夫人頓時覺得有些頭疼,看了看敦哥兒,又看了看靈姐兒,思忖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說道:“裴氏你也不必如此緊張,敦哥兒畢竟還小,許多事情並不太懂,便是聽到了什麼閒言碎語也是有的,好生教導就是了。況且他與靈姐兒乃是親姐弟,平日裡磕磕碰碰乃屬正常,我看他現在也已經知道錯了,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吧,你也莫要再提了。”
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敦哥兒不對,讓裴馨兒代爲照顧芳姐兒乃是她和昭夫人共同的決定,這會兒卻有人說這樣不對,豈不是明擺着打她的臉麼?況且敦哥兒小小年紀,又哪裡知道這些內宅的事情?想必定是有人在他面前嚼了舌根子,挑撥生事,才讓他做下這等錯事來,一想到這兒,老夫人不由就對那些坑害了自己乖乖曾孫兒的小人咬牙切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