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過了,現在才發,不好意思!
“兩位夫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朕今日乃是微服出宮,這些虛禮就免了吧。”皇帝的聲音很是平和,似乎一陣春風吹進了心窩裡,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上位者的威嚴與冷酷。
老夫人和昭夫人聽了,便站起身來,但還是低着頭站在一旁,不敢放肆。
皇帝便又問了兩句老夫人的情況,也並未多做停留,騎着馬便向前行去,然後那些肅立一旁的人馬立即呼啦啦跟了上去,一轉眼的工夫就簇擁着他消失在山路的盡頭。裴馨兒這時纔像是突然回過神來,見此情景,不由便笑出了聲來。
說什麼微服出宮,這樣大的聲勢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麼?
然而這一笑卻引起了老夫人和昭夫人的主意,見此時皇帝已經走遠,老夫人便瞪了她一眼,道:“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就驚了馬?”
她不由一愣,隨即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扶着蟬兒的手站直了身體,道:“這……妾身也不是很清楚……”
她一個婦道人家,而且一直待在馬車裡,又怎麼可能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昭夫人倒是友善得多,問道:“你怎麼樣了?可摔着哪裡了沒有?”
她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不料腳踝處突然傳來一股巨痛,整個人便又忍不住倒了下去。蟬兒一時不察,竟是拉她不住,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地上。
她一手摸着劇痛之處,皺着眉頭苦笑着說道:“怕是……怕是扭傷了。”
老夫人不由面色一沉,正要說話,卻聽昭夫人搶着說道:“這可如何是好?扭傷可不是小事,若不及時處理的話說不定會留下隱患……娘,不如我們趕緊上山,寺裡的出雲大師於醫術上頗有造詣,請他給裴氏看看再說吧。”
老夫人卻皺了皺眉頭道:“不妥。方纔碰見皇上,他明顯也是去生渡寺的,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怎能還往上走呢?”
昭夫人不由一愣,她一時情急竟然忘了這一茬,被老夫人這麼一說,倒也有些爲難了。
裴馨兒只覺得腳踝上鑽心似的疼,痛得只強忍着淚水沒有流下來罷了。這會兒不管是上山也好下山也罷,她最想要的就是趕緊找個大夫來給自己療傷,什麼佛祖、皇帝之流都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她強忍着痛苦,咬牙吸氣說道:“老……老夫人、夫人,爲免驚擾聖駕,咱們還是趕緊下山去吧。上香之事不必急在一時,只要咱們誠心誠意,佛祖是不會追究早一時還是晚一時的。”
她這傷員都這麼說了,老夫人和昭夫人自然沒有別的話說,於是轉身向着馬車走去,打算掉轉車頭下山去了。
而裴馨兒受了傷,馬車又散了架,昭夫人便好心讓她上了自己的車子,一同前行。
至於鶯兒和娟兒,她們可沒裴馨兒那麼好的運氣有皇帝出手相救,那是實打實地摔到了地上,至今依然昏迷不醒。不過好在有人去檢查過了,她們雖然昏了過去,但卻氣息沉穩,並沒有外傷,想來只不過是受了些衝擊罷了。
裴馨兒上了昭夫人的馬車,鶯兒和娟兒則被帶上了下人們坐的那一輛。好在老夫人和昭夫人出門,除了貼身服侍的大丫鬟以外,還要帶上幾個粗使丫鬟婆子,單獨坐了一輛車。這會兒雖然多了兩個人,但擠一擠還是擠得下的。
她們剛剛處理好馬車的分配,打算下山,卻見山上一溜煙跑下一匹馬來,馬上的騎士一個翻身便落到了老夫人的車前,躬身說道:“皇上有令,請昭老夫人、昭夫人上山小坐,壓壓驚再走。”
坐在同一輛馬車裡的昭夫人和裴馨兒不約而同一愣,對視了一眼,一時間誰也猜不透皇帝究竟是個什麼心思。不過沒等她們想完,便聽老夫人說道:“臣婦有幸得皇上優待,實在是感激不盡。臣婦等這就上山,叩謝皇恩。”
她這麼一說,昭家便誰也走不了了。以老夫人的馬車爲首,昭家的車隊繼續緩緩向前,一路朝着山腰處的生渡寺走去。而那些昭家的護衛們這次分做了兩撥,一前一後將老夫人和昭夫人的馬車圍了起來,以免再次發生方纔那樣的事故。如果老夫人和昭夫人也有什麼意外的話,他們也不必繼續在將軍府待下去了。
昭夫人的馬車裡,這還是裴馨兒第一次跟自己這位婆婆坐得如此之近,一時之間很是有些緊張,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況且這會兒她的腳踝越來越疼,疼得臉色都白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來,又哪裡有什麼心情說話?
倒是昭夫人看了不忍,和聲安慰道:“你彆着急。這會兒其實我們往上走倒是比往下走更快些的,等到了生渡寺,請出雲大師給你好生瞧瞧,他的醫術了得,你定不會有什麼事的。”
裴馨兒沒想到她竟然會安慰自己,倒是心中生出了幾分感激來,看着她勉強一笑,道:“夫人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昭夫人見她已經疼得滿頭大汗了,卻還強忍住痛楚露出笑顏,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幾許讚賞來,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着話,幫她分散注意力,不要全副精神都拿去感覺自己傷處的痛苦了。
果然如昭夫人所說,其實方纔他們馬車出事的地方距離生渡寺已然不遠,一會兒的工夫昭家的馬車就已經駛到了山門處。只見平日裡人來人往、熱鬧喧囂的生渡寺門口竟然一個閒人都看不到,那些禁衛們雖然穿着便服,腰桿卻挺得筆直,一副軍人的鐵血氣息撲面而來,任誰也不會相信這些人竟是普通的看家護院吧?看這樣子,雖然皇帝口口聲聲說着自己是微服出宮,這生渡寺卻還是清了場的。
只是在這些禁衛環伺中,卻有一位留着雪白長鬚的高僧站在門前,看到昭家的馬車來了,便宣了個佛號,迎上前來。
老夫人、昭夫人和裴馨兒分別從車上下來,老夫人與昭夫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笑容,快步走上前去,雙手合十道:“沒想到出雲大師竟然會親自在門前迎接,這叫老婆子我怎麼消受得了?罪過罪過。”
那出雲大師又宣了聲佛號,笑着說道:“老夫人過譽了。其實這也是皇上的恩德,老衲正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候在此處,準備爲傷者療傷的。不知這裡哪位受了傷?”
嘴裡問着,他的目光卻放在了裴馨兒身上。他鑽研醫道多年,只憑三人些微的動作就能判斷出來究竟誰有傷,這麼一問也不過就是尊重罷了。
老夫人等人聽了,不由都是心中一凜。有時候皇帝的關注並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事,尤其現在她們不過是些婦道人家在此,皇帝安排得如此齊全,不禁反倒讓人心中惴惴不安起來,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打算……
但表面上這種擔憂卻是絕對不能表現出來的,因此老夫人便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看着出雲大師說道:“皇上乃是仁德聖君,居然如此體恤臣婦等,實在是令人感動不已。不瞞大師說,我孫媳方纔從馬車上摔了下來,似乎扭傷了腳,正想找大師替她看看呢,這可真是想瞌睡送上了個枕頭來了。”
出雲大師不由笑了,說道:“原來如此。老夫人、夫人請隨老衲進來吧,老衲雖然醫術平平,卻也自當盡心盡力替姨奶奶診治,就算老衲力有未逮,也定會去找能人來爲姨奶奶療傷的。”
昭家身份不低,馮氏也是來過幾次生渡寺的,出雲曾經見過。如今這位,老婦人說是自己的孫媳婦,又不是馮氏,那就只能是幾位姨娘之一了。昭家現在的情形他也是有所耳聞的,生渡寺雖然是方外之地,但每日香火鼎盛,達官貴人們經常來此,他們其實又怎能真的跳出六界之外?若是真的那麼清淨不問世事,也就不會有今日的規模了。
不過他也很清楚這些豪門大戶家中的規矩,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因此對裴馨兒的身份隻字不問,一句“姨奶奶”就什麼都能糊弄過去了。
他一擺手,立刻就有寺中僧人擡來了一擡竹竿兒,就是用幾根粗壯的竹子枝幹,上面綁了竹椅,兩個人就能擡着走的簡易轎子,讓不利於行的裴馨兒坐了上去。昭家走出兩個護衛來,接過了寺中僧人的活計,擡着裴馨兒往裡走去。
而老夫人和昭夫人則是隨着出雲大師緩步走進了寺裡,並小心翼翼地說要去給皇帝口頭謝恩。
出雲大師並未阻止,而是將兩人帶到了皇帝所在院子裡,然後自有內侍將他們帶了進去。而裴馨兒因爲正傷着,便被直接送到了另一處禪房——說句不好聽的,以她現在的身份,便是想見皇帝那也是不夠格的!能夠在方纔那麼一會兒跟皇帝單獨說上幾句話,都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