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師徒

259 師徒

嚴姑姑坐在牀邊看着徒兒的時候,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她就是當年的秋掌峰嗎?

她幾乎懷疑自己是做了場夢,夢裡白峰主出現在徒兒的牀上……

其實她對秋掌峰的印象並不深,當時不過匆匆見了一面,她是紫玉閣不入流的小弟子,而對方卻是九峰的掌峰,年紀雖然差不多,可是地位懸殊太大。她只是遠遠看見過她,連話都沒說過。

很多關於她的事情,還是聽金真人說的。

金真人和她更熟悉一些,兩人甚至在小時候就相識了。

嚴姑姑把秋秋額頭上的頭髮撥開。

猶帶稚氣的眉眼,紅潤柔嫩的面頰,這還是自己熟悉的小徒弟。

和傳說中那個了不起的人物看起來一點兒相似之處也沒有。

嚴姑姑覺得,那些傳說啊故事啊,都是經過後人的想象發揮和加工的,把種種理想的光環都套在了偶像身上,把人都給神化了,似乎偶像的身上一絲毛病都沒有,生下來就十全十美全知全能,完美而高尚。

可事實上,偶像也是一個人,平常人的毛病他們也有,在做出那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之前,生活得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

嚴姑姑想通了這一點就釋然了。

不管以前怎麼樣,現在秋秋還是自己的徒兒,就連白峰主也不能否認這一點,不然的話,那麼個大人物,剛纔好言好語的同自己商量解釋。態度客氣而尊重。

自己本來算是他的晚輩,可是現在因爲這一重關係,隱然間已經和他平輩論交了。

嚴姑姑的手在秋秋的小臉兒上拍了拍。

秋秋的眼皮動了一下。

“醒醒,太陽都曬屁股了。”

秋秋眼還沒睜開,先打了個大呵欠,又伸了個懶腰,接着臉一扭朝着牀裡,看樣子還想再接着睡下去。

“快起來。”

嚴姑姑伸出兩根手指,又準又穩的鉗住了徒兒的鼻子。

秋秋憋不住氣兒。張大了嘴巴討饒:“師父,師父,我這就起,這就起。”

嚴姑姑站起身來,把搭在一旁椅子上的衣裳扔給她:“快點兒,別再磨蹭了。”

秋秋提着衣領。努力分辨了一下前後反正——早上這會兒是她意識最不清醒的時候,她的確幹出過反穿衣裳就出門的事兒,然後下場當然是被同門毫不客氣的取笑了一通。

在紫玉閣這種地方居然有人會反穿着衣裳蓬頭垢面的就出門,簡直是羊羣裡跑出了一隻駱駝來啊!

好,這次是沒有弄反。

音音把衣裳套好,袖子伸上。衣帶繫上……

呃……

系衣帶的時候她已經清醒了大半了,漸漸起起來了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她好象是和拾兒在一起吧?

她睡不着。拾兒在她窗外站着。後來他們解開了誤會,靠在一起說話,聊天,看月亮……

後來呢?

後來她就沒印象了。

拾兒是什麼時候走的?

師父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師父不會看出來什麼吧?

應該不會的。

秋秋樂觀的想,拾兒肯定在她睡了之後就自覺的走了,師父肯定是早上剛剛過來叫她起牀的,事情當然沒有被拆穿嘛。

再說。師父如果撞見拾兒,哪會象現在一樣平靜啊?這個早上肯定是雞飛狗跳不得安生了。

爲了確定一下。秋秋洗過臉梳辮子的時候,有些小心的問了一句:“師父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嚴姑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纔剛過來。”

徒兒那副有點心虛的小模樣,嚴姑姑都看在眼裡了。

這傻丫頭。

她哪知道白峰主的的城府和厲害啊。

嚴姑姑一瞬間有了一種乖徒兒要被拐騙的危機感。

秋秋是她徒兒,她最瞭解。這孩子胸無城府,大部分時候都大大咧咧的,沒點兒心計。這樣的性子,在白峰主面前,根本和張白紙沒什麼兩樣啊。那肯定是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半點兒懷疑都沒有。

如果徒兒將來要找個人雙修的話,嚴姑姑也更願意她找個寬厚憨實的人,而不是白峰主那樣的。

修爲是一回事,可是嚴姑姑更想找個能護着徒弟,體貼她,愛惜她的忠厚人。

白峰主哪一方面都和忠厚兩個字扯不上關係啊。

嚴姑姑深深的糾結了。

如果秋秋只是自己徒弟,白峰主中意她,嚴姑姑想攔阻一下還師出有名。自己是當師父的,徒兒的事她當然有責任也有權利管,在修真者的認知中,師父的權利是絕對的。

可是……

白峰主有一個強力的不容抗拒的理由。

他和秋秋是有一段前緣的。在很久之前,他們甚至已經結爲了道侶,他們之間的情義深厚纏綿,甚至可以爲對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們已經是道侶了,這讓嚴姑姑還怎麼攔?

更何況,徒兒現在雖然沒想起以前的事來,可是對白峰主的接近毫不抗拒,兩人早上竟然是……竟然是依偎在一起醒來的。

這才幾天功夫啊,在嚴姑姑不知道的時候,兩人竟然已經發展到同牀共枕的地步了!

這讓嚴姑姑覺得胸口一股氣堵在那兒上不去下不來的,難受的要命啊。

這傻徒兒,聽人家幾句甜言蜜語就信以爲真了,一點兒防人之心都沒有。

而且還瞞着自己這個當師父的——

嚴姑姑越想,越覺得憋氣。

她當然氣的不是自己徒兒。自家徒兒當然哪哪兒都好,壞事都是外人乾的。

白峰主活了多大年紀了?秋秋纔多大?這人真是爲老不尊啊。

就算他們之間有前緣。白峰主也不該這麼心急火燎的想把人緊緊抓住。他應該按着規矩來,先知會本門的掌門……起碼也該跟自己這個當師父的打個招呼吧?

嚴姑姑心裡亂得跟一鍋粥一樣,臉上還是平靜無波,秋秋一點沒看出來師父都糾結得要吐血了。

“師父,我先收拾一下練功,今天花圃有什麼活計嗎?”

“沒什麼活兒,你先練功吧。”

秋秋進了靜室,盤膝坐下來。

她現在練的還是嚴姑姑所傳授的口訣心法。

平時練功的時候她都很專一的,可是今天有點心神不寧。

昨天晚上拾兒什麼時候走的?她睡着了之後他就走了嗎?

秋秋記得最後他們是坐在窗子前的。可是她是在牀上醒來的——她的衣裳和鞋是誰幫她脫的,被子誰幫她蓋上的?

這答案簡直毫無懸念嘛。

秋秋有點難爲情。

就算兩人之間有過去吧,可是這些事情還是太……太親密了。

秋秋臉微微發熱。

嗯,自己沒什麼壞毛病吧?比如,打呼,磨牙。流口水,說夢話之類的毛病,她有沒有啊?

這個她自己可不知道,沒人告訴過她啊。

要是當着他的面磨牙打呼什麼的,那實在也太丟人了。

不知道她從前是什麼樣呢?長相和現在一樣嗎?

她現在長得可不怎麼樣,尤其是在紫玉閣這樣的地方。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各種美女一抓一把。她屬於白天鵝羣裡一隻醜小鴨。

有可能她上輩子長得不錯,但是……這一世就差了,他會覺得失望嗎?

下次見了問問他這事兒。

她以前長什麼樣兒?是個什麼樣的人?

秋秋垂着眼簾。

不知道什麼地方有風吹過來。

秋秋覺得臉上微微的涼,象是蹭到了水滴。

好象,還聽到有什麼細微的聲音。

秋秋輕輕睜開了眼。

淡而亮的光煙在眼前彌散。

光煙變幻着形狀,一會兒看起來象人形,一會兒看起來又象是花鳥樹石的輪廓。

這是什麼?

秋秋伸出手。嫋嫋光煙在她的指尖繚繞盤旋。

光煙斑斕,就象飄落的雪片。

有個淡淡的人影站在雪中。她身形纖細。轉過頭朝這邊看。

秋秋看不清她的面目。

可是她覺得這個人,說不出的熟悉。

她向前走,雪下得正緊,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秋秋有一種錯覺。

她好象並不是旁觀着那個人影在走,而是她自己正走在雪中。

天地蒼茫,她四顧茫然。

那個人,那張面孔……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是她怎麼都看不清楚。

那個人影象被風吹散了一樣,化爲一團四散的霧氣。

嚴姑姑聽見了屋裡地動靜,不放心的問了一聲:“沒事吧?”

秋秋回過神來,連忙應了一聲:“我沒事師父。”

眼前的光煙一下子全消散了,再也無跡可尋。

秋秋這大半天都有點兒心神不定。她覺得這件事情……她應該跟師父說,問問師父的意思。

不管她以前是什麼人,現在她是師父的徒兒,她的事情理該都告訴師父。

可是……可是她該怎麼說這事兒呢?

秋秋着實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啊。

她要說的話就是師父啊,你徒兒我找了個男人……不,應該是有個男人找了人,還說我是他上輩子的老婆,啊不對,他說我上輩子是他老婆……

這簡直是語無倫次啊。

她自己都沒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讓她怎麼跟師父說呢?

說是一定要說的,可是她得再理清一下思緒,組織一下語言……

好吧,說白了她就是想再拖延一下,逃避一下……

這事兒說起來實在是難爲情啊。

ps:今天去辦一個手續,走着去的。太缺乏運動了,走去辦手續再走回家,腿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