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好開心,小小的臉蛋紅撲撲的,有着運動後的紅暈。兩根小辮隨着身體躍動,從小嘴裡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音。
“快點揚嘛,快點揚嘛。”
她催促着,更快地彈動起小腳。
“唉喲,小祖宗,你正病着呢,不能這麼跳的。”
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匆忙跑來,叫停了所有的人。
“你們是不想活了吧,大小姐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嗎?等下太太和總裁知道了,定要炒了你們!”
清心噘起了嘴巴,十分不高興。她眨巴着眼睛,對着女人道:“奶媽,我就是想玩嘛,我已經在房裡呆了好久了,我要玩,我要玩。”
她哭起來,掙扎着跺起了小腳。
“不可以呀,大小姐,你的身體好了才能玩……”
奶媽好心地勸着她,更多的眼淚從她的小臉上滑落,直流得溫爾雅的心一陣陣地痛。
“我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嘛,我一個人在家好孤單,我不想回房,我不要回房。”
“清心!”
溫爾雅終於忍不住,叫出了聲。
清心停止了哭,看向這邊。在看到溫爾雅後,尖利地叫了起來。“臭女人,你來這裡做什麼,快給我滾,滾,滾!”
“清心,不要這樣!”
她好激動,喉嚨喊到幾乎嘶啞,手指伸直,用盡全力指向她,小腳跺動,一張小臉已經*。
“清心,你不要激動,我是你……媽媽呀!”
看着孩子對自己這樣的態度,她難過得如有萬把刀在扎,忍不住將實情說了出來。
“開玩笑,我只有一個媽,根本不是你,你不要臉!”
清心一絲驚訝都沒有,反而恨恨地罵着她。
“你想騙我,根本不可能!壞女人,快點滾,滾!”
“清心,不要這樣!”她顫抖了脣,“請你相信我,我說的全是真的。”
“我不信!”
她全力吼着,捂上了耳朵,還在繼續大叫。“奶孃,管家,快點過來,把這個女人給我趕走,快點,快點!”
尖利的聲音劃過心口,她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奶孃爲難地看向這邊,管家的身影已經出現。
背後響起一陣剎車聲,杜冰冰從車裡鑽出來,伸臂過來狠狠地拉起溫爾雅,將她摔在地面上。
“溫爾雅!你來幹什麼,快點給我滾!”
“媽,媽,媽!”清心看到杜冰冰回來,張開了臂。
大門打開,杜冰冰衝進去,與清心緊緊地擁在了一起。
“清心,清心,媽在這兒,沒事了,沒事了。”
溫爾雅被管家攔在門外,她摸着剛剛被杜冰冰指尖劃過的痛處,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與杜冰冰摟在一處,心口的痛更勝過肉體上的痛。
“走吧,走吧,溫小姐。”管家出聲,將她一步步推離。
杜冰冰抱緊了清心,將她抱回屋內,很快消失了身影。
“溫小姐,快走吧,您這樣是會讓小姐的病情加重的。”
管家勸說,她抹了抹眼淚,眼看着一扇大門在自己眼前關起。
這關起的不僅是大門,更是她與清心的感情。
回到車上,她獨坐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心,擦擦早已乾涸的淚跡,啓動車子,朝回去的路上開去。
不長的一段路,她卻似開了一個世紀,怎麼也開不到頭。路邊停着兩輛車,陸子昂的臉孔飛進她的視線。他正拉起一個女孩,奮力地吻着她,那女孩在掙扎。
看不清女孩的臉,但她的長髮,黑色小西裝,還有纖細輕巧的身體,提醒她,這是昨天去找北沉主動獻身的女孩。
唉——
嘆一聲,她沒有心情管這些,車子緩緩駛過,並不回頭看一眼女孩的正臉。
除了清心,她什麼都不感興趣。
陸子昂雙手攫緊身前的女孩,狠狠地吻着她。
女孩最後咬下牙,在他松下手的那一刻,甩過一巴掌過來。
清亮的聲音驚醒了兩個人。
“陸子昂,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她尖叫,眼裡擎滿了淚。
陸子昂側過臉,捂緊痛處,狠狠地吐出一口血痰。他再擡頭,眼裡全是痛楚。
“SALY,你太過份!”
“我不叫SALY,我叫李陽!”她豎起一根食指在眼前,大聲地糾正着。
“我不管你是誰,總之,你只能做我的女人!”
“不可能!”
李陽挺直了腰身,因爲氣憤而劇烈地起伏着胸脯。她半垂了臉,不曾看陸子昂一眼。
“爲什麼!”
陸子昂的聲音裡透出痛楚。
“我愛了你六年,追了你六年,難道比不過北沉給你的冷臉嗎?李陽,你是瘋子還是欠虐!”
“那是我的事!”她平息了些許氣息,“我發過誓,幫我完成學業的人,如果是男人,我就許身給他,如果是女人,我就和她結爲姐妹。”
“那如果男人是個老傢伙,是個殘疾呢?”
“也一樣!”
她的話音裡有明顯的賭氣成分。
“可我也同意給你投資呀,你爲什麼不接受我的錢!”
“你的錢是有目的的,陸子昂,你想着我用了你的錢,你就可以對我爲所欲爲。你玩過的女人的命運,我不是不知道!而北沉不同,他給我錢,完全是因爲想要幫助我,他甚至連人都沒有出現過,若不是我去查,根本不知道是他幫了我!”
陸子昂的身體軟下來,靠緊了自己白色的小車,閉一閉眼,再睜開,滿是沉痛。“李陽,爲了你,我放棄了所有的女人,專一地對你一個人,這還不夠嗎?北沉給了你多少錢,我還!”
“陸子昂,你給我弄清楚了,第一,你放棄女人與我沒有關係,是你個人的行爲,第二,北沉幫我的情不是用錢可以計算的!”
她豎起兩根指頭在陸子昂的眼前,陸子昂則像喝醉了酒般,貼倒在自己的車上。
李陽鑽進了自己的小車,迅速倒離陸子昂的車前,打一個旋轉,急馳而去。
“啊……”陸子昂挫敗的呼聲響起,他狠狠地打了幾拳車子,最後靜止在那裡,無聲無息。
杜冰冰大口大口地灌着酒,陪在她身側的是比她小三歲的新男友,某樂隊的鼓手。
“冰,夠了!”
留一小撮鬍子,腦門前的發高高指起,酷酷的模樣,絕對的流行前線的三流明星。
他搶過杜冰冰手中的酒杯,重重地頓在桌側。
杜冰冰髮絲攔臉,看不清楚表情,只有撒落的酒液可以看出她的狼狽。
“給我!”她伸出一雙無力的手,卻最終被男子擋了回去。
“冰,你爲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就算喝死又有什麼用?他還是不會來關心你的。”
“我不是爲了他!我是爲了我的清心!”
杜冰冰毫不淑女地抹了一把嘴,腦海裡閃出溫爾雅那自信滿滿的臉。
“清心的病怎麼樣?”
她搖了搖頭,將頭伏在了臂上,上半個身體完全落在桌面上,無聲地表明着悲傷。
“冰,既然不能治了,你傷心又有什麼用呢?她又不是你親生女兒,你不正好可以自己生嗎?”
“住嘴!”杜冰冰擡起頭,狠狠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細指指向他,卻因爲醉酒而上下晃着。“清心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她是我的一切!不許你再這樣說!”
男子沉默下來,探手拉住了她搖動的手。“冰,我知道你很難過,但這不是也沒有辦法了嗎?”
“有!”痛苦地呼一聲,她始終下不了決心讓清心認回溫爾雅,讓溫爾雅的骨髓再次灌入孩子的體內。
輸了身,輸了心,她唯一擁有的就是清心,只有她從來不懷疑自己的身份,無條件地信任自己。
就連她,也要離自己而去了嗎?
更多的淚水滾下,她唔唔地哭了開來。
“有……有……她有媽……有親媽……可以救……”
斷斷續續的講述,男子終於聽明白了一切。
“你真的要讓孩子認溫爾雅嗎?你這樣做值嗎?你這六年的心血不是白費了嗎?”
“那我還能怎麼辦?”她吼起來,無奈到極點。
男子垂首思索一陣子,最後擡起了頭。
“冰冰,如果你將清心的身世告知了她,你認爲自己還能擁有清心嗎?她有親生的母親,親生的父親,她會怎麼樣?她會讓溫爾雅取代你的位置,那麼,你將一無所有!”
身體僵在那裡,杜冰冰的內心並不若表面那麼呆愣,她在盤算,並無奈地發現,男子說的竟是實情。
“救清心,她要離開你,不救她,她也要離開你,但最起碼,你永遠是她的媽媽,而你杜太太的身份並不會受到影響。”
心動一動,細指抓爬在髮絲上,最後手肘撐在了桌面,她再度無力地垂下頭。
“我到底該怎麼辦?”
……
回到北宅,清心坐在牀上,看到她回家,噘起的小嘴鬆了下來。
“媽媽,你總算回來了,我一個人在家好孤單喲。”
“不是有奶媽和傭人嗎?”杜冰冰抱起清心小小的身體,語氣一時溫柔下來。帶着醉意,她將頭偏開一些,不想將酒氣噴到孩子的身上。
“她們一點兒都不好玩,笨都笨死了。”清心撿起一盒拼圖放在眼前,“我還是喜歡和媽媽玩。”
“嗯。”杜冰冰接過拼圖,慢慢地打開。
清心的小臉扭一扭,想起了什麼。
“媽媽,是不是要用那個壞女人的骨髓才能救我?”
“這個……”
她猶豫起來。孩子卻並不停留在這裡,她繼續問着:“那個壞女人說她是我媽,是真的嗎?”
“不可能!”揭緊一塊拼圖,堅硬的紙面劃痛了她的肉體卻混然未覺。“她不可能是你媽,只有我,只有我,纔是你的親媽,你難道忘了嗎?”
她咬緊了牙,一臉的恨意。清心顯然嚇到,咬動着粉脣,一副欲哭的模樣。“媽媽,您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