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冷聲冷氣,給予諷刺,媽媽難堪地別過了臉,沒有看她。
“媽,我們走吧。”
“對,應該走,我們這小廟怎麼容得下你這樣的背時鬼。”
“你……”溫爾雅一時氣憤,“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人呢?”
“那我要怎麼說呀,做事慢,一天洗不了幾個碗,才幾天,倒是打碎了好幾個,你說不是背時鬼是什麼!你們走吧,快走吧。”
溫爾雅拉着媽媽退出來,她的臉尷尬地僵在那裡,沒有一絲血色。
直到走出飯店,她才狠狠地甩開了溫爾雅的手。
“你這是做什麼!我在工作你來幹什麼呀。”
滿嘴的責怪,溫爾雅差點流出淚來。一想到自己的母親被人罵成那樣,她的心就一陣一陣地痛着。
“媽,你不要工作,我可以養着你的,你別那麼苦自己。”
“我不要!”
她回答得堅決。
“媽,是我自己做家教掙的錢,還有,獎學金,我有獎學金。那些錢是乾淨的。”
她捏着一張銀行卡遞到媽媽的面前。“相信我。”
“我不要!”
媽媽不知道爲什麼,一把拍開了她的手,就是不要她的錢。“我能養活我自己,不需要靠你們!”
她倔強地前行,有意加快步子,想要把溫爾雅甩開。
“媽!”
溫爾雅追上去,她不放心媽媽一個人。
遠遠地跟着,卻也不敢上前強行帶她離開。
媽媽停在別的飯店門口,細細讀着上面的招聘信息,看來,她還是沒有放棄找工作的念頭。
一會兒,她鑽進了飯店,不出一分鐘就被人推了出來。“不要,不要,我們這裡要二十五歲以下的,快走吧,別擋着我們做生意。”
溫爾雅上前幾步,將媽媽的手拉在手裡,狠狠地瞪一眼那名店主。
“媽,跟我走吧,我們回去!”
媽媽還是掙開了她的手,繼續向前。
她問了好幾家,卻連連遭受拒絕,不管溫爾雅怎麼勸,就是不回去。
拐角處,一家純白裝修的餐廳,門口張貼着海報,這家即將開張的餐廳大量招收員工。媽媽停了下來,在招聘廣告前猶豫一陣,最終走到一個負責人模樣的男子面前。“請問,你們這裡招收洗碗工,是嗎?”
“嗯。”
對方對着她孱弱的身體打量了一陣,有些不放心地問。“能行嗎?你。”
“能行的,我力氣很大的。”
她想要證明自己,捋高了袖子,當負責人看到她細長的臂,頭搖個不停。“阿姨,您這身體怕是大病剛好吧,應該到家裡多多休息才行,我們這裡暫時不需要人。”
“你們不是有招聘廣告,洗碗工年齡五十五歲以下,我還不到五十歲呢。”
“對不起。”
負責人無視她的祈求,走了進去,溫爾雅再次跑過來,跪倒在她面前。“媽,我求你不要這樣了,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吧,看到你這樣,我真是心如刀割呀。”
她悲傷地哭了起來,唔唔的聲音傳出好遠,眼淚滾滾流下,全是自責與悔恨。
媽媽軟軟地倒在地上,也哭了起來。
“我怎麼這麼沒用呀,連份工作都找不到,我這活着幹什麼呀,不如死了好。”
“不要,不要,我不要您死,媽,我不要您死!”
溫爾雅抱緊媽媽,不斷地搖着頭,口齒不清地表達。
“我要您活,好好地活着,陪着我們。”
最後,媽媽被送回了家,她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裡,不讓溫爾雅進去。“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那……媽,讓我把錢給你送進來吧。”
總要生活,她掏出包裡的錢,敲着門。
“走!不想我死,就馬上走!”
媽媽在屋內大聲喊着,溫爾雅嚇得連連後退。“好,我走,我走。”
她放錢在窗口,媽媽的吼聲又傳了出來,“把你的錢帶走,我不要,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不用你們管!”
錢被風吹跑,四散開來,幾個小孩跑過來幾下撿個乾淨,轉眼溜得無影無蹤,溫爾雅無心管錢的事,只抹着淚坐上了車子。
媽媽的情況一點都不樂觀,不願接受外在的幫助,她用這種方法懲罰自己更在煎熬溫爾雅的心。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的臉色臘黃,看起來身體狀況並不樂觀。
思索良久,她決定去找妹妹。
只有向她解釋清楚,讓她理解自己,才能想辦法幫到家裡。
溫爾雅匆匆來到妹妹所在的學校,得到的卻是一個驚人的消息。
“溫爾芯同學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來學校了,我們也找不到人。”
怎麼會這樣?
她去了哪裡?
溫爾雅一顆心就要跳出來。
走出來時,一個小女生給了她一條有用的信息。“溫爾芯是我同學,前段時間我看到她在一家叫東北人家的店子裡幫忙,姐姐你去看看吧。”
“幫忙?”溫爾雅怎麼也沒想到,妹妹逃學竟然是爲了打工。她快步跑到女生所講的那家飯店,透過玻璃窗,真的看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跑前跑後,忙得不亦樂乎。
幾乎所有的點菜工作都由她一個人承包,她一記完菜單就馬上跑向廚房,回來時又小跑着到另一桌幫客人點菜,工作間隙還不忘與客人說笑幾句。
“這麼小就來打工,這些父母是怎麼想的。”
一個客人當着她的面說道,她只是將小臉白白,馬上笑了笑。
“請問……”
爾芯跑到她面前,話只問到一半就嚥了回去。
“爾芯,你怎麼會在這裡。”
雖然早知道了答案,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爾芯的小臉顫一顫,馬上恢復了平淡的模樣。“我要去點菜了。”
“回來!”溫爾雅生起氣來,她拉上了妹妹的臂,將她拉了回來。“你怎麼可以在這裡打工,你爲什麼不去上學!”
老闆娘注意到了這裡的變化,從臺前走來,溫爾芯紅紅臉,倔強地掙開了她的手,抹着眼淚朝門外跑去。
“爾芯!”
溫爾雅追出去,在一個拐角處找到了正在哭泣的妹妹。
“爾芯,你這樣做會傷了媽的心的,你纔多大,就不學習了,你太讓我失望了。”
溫爾雅將所有的不滿傾*來,舉高的掌幾次差點打下來。“你……太不爭氣了……”
“你打吧,打吧,你們就知道用打的來讓我聽話,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家裡都快沒米吃飯了,媽的身體那麼差,我不掙錢誰掙錢!”
妹妹吼了出來,帶着無盡的委屈。溫爾雅的手緩緩落下來,她像被猛然驚醒一般,才發現自己的粗心。
“對不起。”真誠地道歉,手落在妹妹的小腦袋上。
“走開!”
她憤怒地拉掉溫爾雅的手,吼聲尖利。
“爾芯!”
眼淚再也止不住,她捂臉哭了起來。“是姐對不起你們,給你們帶來了這麼多麻煩,你要恨就恨姐姐吧,姐姐求你不要不理姐姐了。”
她的身體滑下來,跪倒在地上,祈求着妹妹的原諒。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拉過妹妹的小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扇着,似乎只有這樣,纔可能緩解她心中的痛楚。
“我求求你,不要不理姐姐了,媽身體沒好,卻還要找工作,這樣會要了她的命的,聽姐姐一次,求求你了。”
溫爾芯抽回了手,看到面龐被打紅的姐姐,心軟了下來。
“姐,我不恨你了,我再也不恨你了。”
姐妹倆抱在一起,如兩隻離羣的雛雁。
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在妹妹手裡,握緊了她的小手。
“妹,這裡面有錢,你們找間好點的房子住,想辦法給媽媽補補身子。還有,勸媽媽讓爸爸回來,這樣,纔有人照顧她。”
“嗯。”
妹妹一一應着。
“以後再也不可以逃學了,有困難一定要說給姐姐聽,讓姐姐知道,可以嗎?”
她點了點頭,大眼裡充滿了期盼。“姐,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看看遠處看錶的保鏢,她知道時間不夠了。“我不回去了,媽也不一定會接受我,你回去好好勸她吧,記得每天給我打一個電話。”
妹妹點頭離去,瘦小的背影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抹掉眼淚,保鏢已經走了過來。“溫小姐,我們要回去了。”
“嗯。”
她靜靜地坐上車,心情卻並未平復。但願妹妹可以說服媽媽,讓爸爸和她們住在一起。
杜冰冰就像夢魘,無處不在。她握緊拳頭,立得遠遠的,在樹下,敵視着自己。
嚴嫣將溫爾雅往身邊拉了拉,輕聲道:“別怕她!有我在!”
中間一夥剛下課的體育學院學生打鬧着走過來,將杜冰冰的臉孔擋住,看不真切。
兩人從人羣中穿過。學體育的個個人高馬大,她們便小了好幾號。
“走下面吧。”
嚴嫣提議,下四級樓梯,下面就是寬闊的操場跑道。溫爾雅還在猶豫的時候,人羣一陣騷動,有人將她推了一把,轉眼消失了身影。溫爾雅只覺得一陣猛力推來,身子不停使喚,在勉強踩到第一級樓梯時踩空,直直往下撲去。
“呀!”
“爾雅!”
嚴嫣尖叫,跟着撲了下去。
她的動作迅速,在溫爾雅身體落地的瞬間貼了上去,兩人一起跌倒在地。處於下方的嚴嫣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忙扶起身上的溫爾雅。“你沒事吧。”
“沒事。”
白着一張臉,尚未從驚嚇中醒來,溫爾雅在被嚴嫣一拉之下改變了摔倒的姿勢,以北朝下的方勢摔在嚴嫣的身上。減少了肚子的震動,她並無大礙。
“那就好。”
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碎土,溫爾雅看向杜冰冰時,對方已經消失了身影。
這事跟她有關嗎?搖搖頭,不想將事情想得太複雜。
“不長眼睛的雜碎!”
嚴嫣忍不住罵起了粗話,針對那個沒有了影子的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