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欒天剛想祭出混沌鍾,做最後一搏的時候,一聲淒厲的嘶鳴,在羣山間響起,衆人齊齊循着聲音望去。
叫聲,是從九尾靈狐虛影的口中發出。此時,它已被蒙面老者的黑球擊中胸部,發出一聲叫聲之後,虛影慢慢消散。
九尾靈狐雖爲上古強者,畢竟此處,僅僅是它的一縷神魂所形成的虛影。開始的時候,還能壓制住無支命,但它現形的時間受限,慢慢出現了消散的跡象。
無支命老奸巨猾,很快便發現了這點。於是,他開始慢慢磨着打,終於瞅中一個時機,黑球爆出,擊中了九尾靈狐虛影。黑霧瞬間在九尾靈狐虛影體內爆發,逐漸將其吞噬。
九尾靈狐虛影慢慢淡去,最後,它扭頭望了一眼地面部落內的子民,目中似有不甘,然而無力迴天。
對於靈狐部來講,九尾靈狐虛影的消亡,無異於宣判了他們的死刑,形勢急轉直下。
九尾靈狐和無支命是雙方陣營中的最強者,如今沒了九尾靈狐虛影,靈狐族這邊無人能擋得下無支命洞虛境的一擊。
蚩蟒見此情景,發出一聲得意的冷笑,長鞭揮出,卷向已經傷痕累累的難離聖姥。
蟒族一干人等,受到振奮,跟着喋喋怪叫,餓狼一般撲向靈狐族人。
無支命在滅殺九尾靈狐虛影之後,狂笑幾聲,擡起右手,掌間風雷響動,一掌向着地面的靈狐部落拍了下來。
這一掌的氣勢掩蓋了一切,失去護部大陣的靈狐部在這一擊之下,碎成粉末。
所有的房屋,靈狐族人,宗祠,一切的一切···在這一掌之下,灰飛煙滅,被拍入了地下!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掌印。
一切···結束了···
······
白,一塵不染的白,地面上銀裝素裹,這是一片冰雪覆蓋的潔白世界。
天陰沉沉的,大片的雪花落下,堆積在原本便已存在的冰原上,讓本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厚的冰雪層,又加厚了一些。
在雪原的某處,空間突然波動了一下。於一片白茫茫中,突然出現一道閃着白光的光門,光門閃了一下,有兩個人影被從裡面拋了出來,光門旋即消失不見。
這兩個人血肉模糊,不知是死是活,被甩出老遠,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動不動。
雪紛紛揚揚,繼續落下,不一會的功夫,便將兩人覆蓋在雪層之下。
被光門傳送至此的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欒天,女的,小離。
原來,就在蒙面老者一掌拍下的同時,難離聖姥臉上浮現出絕望的冷笑。她急速轉身,用背部扛着,硬生生接下了蚩蟒的一鞭。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衣袖揮動間,捲起欒天與小離的身體,甩向宗祠之內。
宗祠內有一道光門,兩人身體如一粒石子,被甩入進去,白光一閃,光門消失。
這光門,是靈狐族的一道秘密傳送。這是隻有難離聖姥跟冷無極知道的秘密,是靈狐族最後的保命手段。然而,最終只保住了欒天和小離二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雪沒有絲毫停止之意,反而越下越大。
雪層中的欒天,手指動了一下,恢復了一絲生氣。一陣劇痛從周身傳來,這感覺,他依稀熟悉。
初來天芒界的時候,他也曾有這般感覺,只是這次更痛,身體上的痛,心靈上的痛。
僅有的一絲神識進入乾坤戒,小米在龍冢中昏死,老皮在邊上守着。
欒天在身體被捲起的瞬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小米扔進了乾坤戒內。那時,巨掌已經觸及了他們的身體,他們是在巨掌的拍擊之下,擦着指縫被甩入光門的。
欒天顧不上檢查身上的傷勢,掀翻蓋在身上的積雪層,取出一把丹藥塞入口中,開始四處尋找小離。
除了巨痛,他還感覺到冷,刺骨的冷,凍徹骨髓的冷。
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築基期以上修爲的修士,本身是可以抵禦極寒,極熱的,他們的修爲自然護體,使得身體能隨環境溫度調節自身,所以一件簡單道袍就可安然四季。
欒天現在有了寒冷的感覺,察覺到這異常之後,他停下尋找,盤膝坐了下來,神識散入三處丹田,霎時面色土灰,心也變得冰冷。
築基道臺粉碎,沒了!
丹田破裂,沒了!!
他的修爲,沒了!!!
修爲沒了,也就意味着他回到了一個凡人,一如當初,潔白如紙的凡人少年。
既然是凡人,他當然能感覺到冷,感覺到熱,感覺到飽,感覺到餓。
唯一的不同,是他識海內懸浮的混沌鍾還在,他尚有一絲炁力可以用。
其他,並無二致。
他茫然的站起身,拖着疲憊的雙腿,繼續尋找小離。走了沒一會,他就感覺又冷又餓,雙腿開始打顫,他趴在地上,繼續爬行尋找。
他眼中的堅毅之色依舊,只是,已經變得黯然無光。他身上肌肉的強悍依舊,只是,再也無法揮出炎龍拳意。
一道刺目的血痕在他身後畫出,瞬間結冰,被飄落的雪花覆蓋。
遠遠的,一個白色的身影趴在地上。
是小離!
欒天手腳並用,快速的爬了過去。
小離還在昏迷,渾身也是衣不遮體。欒天從乾坤戒內取出兩件道袍,自己穿上一件,給小離套上一件。當然不會合身,但將她包裹的很嚴實。
然後,他取出幾粒丹藥,塞進小離口中。他把她抱在懷裡,逐漸有了暖意,小離的身體逐漸不再那麼冰冷。
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小離發出一聲嬌哼,身體動了一下,慢慢醒來。
發現自己躺在欒天的懷裡,她臉上泛起紅霞,但身體沒有繼續做任何動作,依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不知欒天是否察覺到了小離的醒來,他只是緊緊的抱着她,抱的越來越緊。
小離的眼角有一行淚滑落,剎那冰凍,在臉上形成一條冰凌,她,依然沒有動。
在那一掌之下,靈狐族無人可以生還,在最後一刻,難離聖姥把生的希望,都給了他們兩人。
此刻,他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也是。
雪是冷的,風是冷的,他的身體是冷的,周圍的一切都是冷的,他的心,也是冰冷的。
這冷,刺痛,凍徹心底。現在的他,就如這茫茫雪原,看不到路,看不到希望。
一片白,茫茫的白,回到最初的白···
除了信念,還能剩下些什麼嗎?幸好,信念還在。她從未後悔過,遇到他,從未後悔過,認定他。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是會毅然決然的選擇跟他在一起。
宛若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