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秦中州城是世間第一雄城,。
每日都有無數商隊和前來瞻仰這世間第一雄城風光的外地遊客,進入到中州城中。
這些遊客之中,便有一名身穿素色棉襖,身材修長的男子。
男子揹着一個長布包裹,衣着打扮不像是什麼貴客,且應該是剛剛到達中州城,還沒有找到安頓的住處。他的神情平和,但卻有一種寧靜悠遠的獨特氣質,他的眼底,還有一些旁人無法看出的獨特感傷和感慨。
一名提着籃子中州少女到他面前兜售冰糖蜜餞果子,雖沒有做成生意,但這名男子拒絕的溫婉,少女也十分熱情客氣,還幫他介紹了幾處值得前去一觀的地方,所以在行人如織的中州街道上,氣氛依舊熱烈而融洽。
和他擺手道別的中州少女沒有想到,這名溫婉的男子,卻是雲秦帝國即將與之開戰的敵國大莽王朝曾經的儲君,湛臺淺唐。
湛臺淺唐雖得了賣蜜餞果子的雲秦少女的指點,但是他卻依舊只是漫無目的的朝着前方走着。
早在識字,能夠看懂書籍起,他就對着這世間第一雄城充滿了憧憬,一直想要看看,這人世間匯聚了無數偉大工匠心血的傑作到底是何等的雄偉壯觀,。
此刻無論是這座雄城那些在陽光下沐浴着金光的巍峨高樓,還是腳下光滑、磨出馬蹄印和車輪印的石板路上流出的滄桑氣息,以及這雄城的繁華,周圍人等談吐流露出來的人文氣息,都依舊讓他十分的震撼。
不需縱覽全部,只需這眼前一角,他便被這帝國的底蘊、國力、大莽遠遠不如的教育所包裹。
這個雄城並未讓他失望。
這裡面,匯聚着整個天下最好的字畫、雕塑,有着整個天下最美的珠寶首飾,有着整個天下最多最全的貨物,有着最美麗的婦人和少女,有着數不清的機會。
然而他卻是有些迷失在這個雄城裡面…他知道,自己見到眼前這座城池時,原本應該遠不止這麼激動,這麼震撼。
這個世間,在這新年之中,最讓人覺得悲慼的,並不是有家不能回,而是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方,要往何處去,要做什麼。
他被湛臺莽收爲學生,賜皇姓,並不惜挑戰整個世間的人倫、敬畏,傳以皇位,便是因爲他的品格和才能。
但他面對的,卻是兩個龐大的國,面對的,卻是煉獄山、聞人蒼月這樣的對手。
在當日彌留之際的大莽老皇湛臺莽聽到皇宮關閉的聲音時,他已經準備和他的老師一起迎接失敗,然而湛臺莽卻是讓他來雲秦….大莽的敵人,遙遠的雲秦帝國,對於他而言,的確反而是安全的地方,但爲了讓他到達雲秦,並擁有一個可以瞞過雲秦和大莽許多想要殺死他的人的,可以在雲秦自由行走的身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付出了多少的代價。
老皇帝遺留下來的勢力已經越來越小,在走入這座雄城之前,他也得知了千魔窟的消息,知道了李苦的師弟紅雷聖師行刺聞人蒼月失敗,整個千魔窟和軍方的勢力遭受了清洗,。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如同行走在大山之中的一個螞蟻,即便這個螞蟻再爲強大,也會感到迷茫,也會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夠做什麼。
自己算是皇族正統麼?
復國麼?
這些事情,對於他而言,已經變得太過遙遠。
在依舊寒意濃厚,縫隙中結着堅冰的石道上,湛臺淺唐迷失般繼續走着。
在一處很古老的街道中,他看到了一座青色琉璃瓦道觀般的建築。
但那座道觀般的建築周圍,升騰的不是香火煙氣,而是蒸煮食物的白色水汽,他看到了黑漆的“拱北觀”三字招牌,這才微怔,嘴角露出了些許苦笑。
原來他沒有想着去那名賣蜜餞少女介紹的去處,但無意之間,卻偏偏到了那名少女所說的第一處去處。
這“拱北觀”並非道觀,而是整座中州城中字號最老,也最爲出名的一處麪館。銀絲面最爲出名,做面師純以雙手拉出的麪條細如銀絲,入湯煮而根根晶瑩不斷,除了此觀,整個雲秦都沒有其它麪館能夠做到。而這觀規模不大,周圍沒有什麼獨特景緻,一般遊客卻是不到,本地人卻是常至。
那名雲秦少女熱情厚道,介紹的都是些真正值得一去的好去處,對於湛臺淺唐這個落魄的他鄉人而言,卻或許便是莫名的機緣。
湛臺淺唐磨損的厲害的皮靴踏過了拱北觀的門坎。
他點了一碗麪,一口湯,一口面,慢慢的吃着,看着觀前一株巨大的銀杏樹和遠處一些雄偉的高樓黑影,。
這個時候,正是大德祥和十七家聯營商鋪激烈絞殺告一段落,消息剛剛傳至中州城的時候。
所以此時中州城一些熱鬧的所在,一些本地人聚集的地方,都在談論和驚歎着大德祥的傳奇。
湛臺淺唐無意的聽着。
他聽到了許多令他覺得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細節…他開始有些懷疑這些故事是不是在流傳過程之中太過誇大,將許多原本不是在一個商號身上發生的故事,全部堆疊到了一起。
於是在吃完一碗銀絲面後,他開始不自覺的朝着那名雲秦少女所說的另外幾處地方走去,在途中,他開始打聽起大德祥的事情的真僞性。
他很快看到了大德祥的皁膏,看到了大德祥的分鋪,然後他發現,這個商號傳奇般崛起的故事是真的,而且這個商號還在繼續的豪賭之中,就像是一艘裝貨物裝得太滿,隨時都可能傾翻的大船,卻依舊在往前乘風破浪的航行。
他打聽到了,這大德祥的崛起,似乎就來自於那一名神秘的大掌櫃。
這是何等樣的人物?
這樣的一個商鋪,如果繼續下去,能不能對這世間產生極大的影響。
在一株老槐樹下,原本似乎都已經因爲迷失而不懂得思考的他,開始了忘我的認真思考。
棲霞行省清遠城距離林夕所在的大浮鎮並不遙遠,只有一天半的車程。
這城在整個雲秦並不算得上是大城,不過城中讀書風氣甚濃,在過往數十年中,出了許多才識不凡的讀書人,出了不少名文官,。
在城北一個幽靜小湖中的一艘畫舫上,有三名年輕公子,也在談論着大德祥的事情。
但和別人談論起大德祥時不同,這三名飲得半醉的年輕公子之中,一名身穿深青色錦袍,身上配飾多鑲嵌寶石,臉孔方正的年輕公子,卻是滿臉的不屑之意,出言譏諷道:“只是一個下九流的生意人而已,居然被傳得神乎其神,大街小巷居然都在說這個事情,聽得煩也煩死。而且那名大掌櫃,居然還故作高雅,輕易不露面,我倒是要親眼看看,這名女大掌櫃是否如傳說中的美豔動人。”
“徐兄,若真是美豔又當如何?聽你的意思,是對這大德祥有些想法?”兩外兩名年輕公子也是輕佻笑道。
深青色錦袍公子冷笑應道:“尋常人等覺着這些商號如何如何厲害,卻不知對於朝堂而言,也只是令它開就開,令它關就關。我正是想教訓教訓這大德祥,讓它不要太過氣盛,而且此種肥羊,宰上一下,也是我等的一大助力。至於那故作神秘的女大掌櫃,弄得如此高深莫測,若不是傳說中的美豔動人也就罷了,若真是如此,我倒是要讓她來求我,看看到時她還有沒有那麼孤芳自賞,有沒有那麼高傲。”
另外兩名年輕公子聞言卻是一呆,片刻之後都反應過來,“徐公子此言,想必是已經有良策在心中了?”
深青色錦袍公子得意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要有興趣,到時隨我一行便是。”
兩名年輕公子頓時互望了一眼,大笑出聲,“當然有興趣。到時若是那大掌櫃真是如傳說中的美豔異常,還望徐公子到時不要捨不得,也讓我等品嚐一番。”
深青色錦袍年輕公子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難道什麼時候見我小氣過?”
接下來三人談笑間,卻都是些污語淫詞,不堪入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