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的西宮和東宮一樣,都是用作王室嬪妃和子女居住。不過由於現任的湘南王禹元既無妃嬪又少兒女,故一改舊例供以一些特別的人物暫住於此。比如外國的使臣,又比如邀請進宮的大人物。如今綠苗使團進宮後,大多數的下人和衛兵都由湘南負責,只有小部分他們的人暫住於此。
我隨着小太監從東宮匆忙走到西宮, 因爲心裡擔心綠薔薇現在的情況,故走得特別急。
雖然她不是我的什麼人,不過好歹相識一場,她會自尋短見多少還是跟我有點關係,我若是再說不管她之類的話,就顯得心胸狹窄了。
在我來到綠苗使團暫住的順靈宮後,發現這邊的衛兵比我們東宮那邊的衛兵還多,守衛非常嚴。除了宮門有着一排十人的鐵甲衛兵外,宮裡面還有隨處可見五人一小隊在巡邏的士兵。想必是經過昨天君臨山莊襲擊綠苗使團的事件後,湘南這邊擔心綠薔薇再出意外,故派了好些衛兵來保護她。
一路匆匆地走進來,走到一條几個拐角的長廊,又走進內宮裡,再走了小段路後帶着我來的那個小太監終於在一間不起眼的房間前停了下來。
房門外有兩個持劍的侍女站着,神情都非常人的冷漠,明顯不是尋常的侍女。仔細一看,貌似是昨晚被君臨山莊襲擊時,從綠薔薇那輛馬車裡冒出來對付樸弄影的那四個有些實力的侍女。還有兩個不知道去哪裡了,估計是在昨晚的打鬥中被樸弄影傷到,正在哪療傷。
房間的兩扇大門是打開的,我從外面往裡面一看,裡面的情況慘不忍睹。像花瓶、瓷碟、這些易碎該碎的都碎了。木椅、桌子,這些不容易壞的都被暴力砸壞。房間中裝飾用的字畫,都撕成紙片撒了一地,拼也拼不起來。連房門房窗都被砸出了好多個窟窿,就算說這裡是八級地震的災區現場我也相信。
我還真的有點好奇,綠薔薇到底要怎麼弄,纔將這樣弄成這樣的。
小太監無奈地垂着眉頭對我道:“殿下,你也看到了,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了纔會來麻煩你的。”
“理解理解。”
當那個麻煩公主的僕人不容易啊,我都有點對自己這麼晚纔來感到慚愧了。
小太監對兩個看管房間的持劍侍女說了一聲,又叫在房間裡面收拾的幾個宮女先不用忙。等她們都出來後,小太監才擡手請我進去。
“禹一殿下,既然公主一定要見你,那麻煩你來開導公主了。”
“我,我盡力......”
開導個啥,能夠不刺激她有病的神經就已經萬幸了。
我忐忑不安地往綠薔薇的房間走進去,兩人侍女並沒有因爲我是湘南大皇子而對我表現得溫柔些,她們仍然用那冷漠的眼神看着我走進去。
本來我就很緊張,她們把我看得更加害怕。
直到我進了房間裡,還沒有來得及觀察房間裡面的情況,兩個侍女就順手將房門“啪”一聲關上,把剛進去背對着房門的我給嚇了一跳。
我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搞不懂她們爲什麼要將門關上,就好像她們是約定好的。
感覺就好像進了鬼屋那樣。
現在房間裡只有我和......
到處環視一眼,就看房間裡唯一的牀上棉被隆起,裡面分明就是窩着個人。而且細細一聽,這特別安靜的房間裡面隱約有抽泣聲。
窩在被子裡那個是誰已經不言而喻,我不安地走過去,走到牀邊後見到隆起的被子在微微發抖,抽泣聲也更加清晰。
我向來都不會安慰人,反不如說看到別人傷心還會幸災樂禍嘲笑兩句,像師妹和師弟都是在我一次次嘲弄之下長大的。不過我現在要是還笑話一個尋死的人,那就真夠人渣。
“喂。”
我站在牀邊小聲地朝隆起的被窩喊:“你沒事吧?”
被子裡那人一聽我的聲音就停止了哭泣,只是稍微靜了一會,她就在裡面生氣地大喊:“你還來幹什麼?!”
我鬱悶地說:“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叫人找你兩次了你都不來,等我要死了你才肯過來,你就是想看我死對不對?!”
真是不講道理。
這個麻煩的公主已經發瘋了,不過見她還有那麼大的氣勁我就放心許多,起碼還有心情罵我。
我恢復了平時那拽拽的語氣問她:“那你到底是想我來還是不想我來?”
“我不想見到你!你這個大騙子!你去死好了!”
“行,我回去找妹妹玩。”
我轉身就準備走。
腳還沒有邁開就聽見被窩裡的綠薔薇激動地說:“你給我站住!”
我又回過頭望向她,見綠薔薇已經裹着被子坐起來面對着我,不過好奇的是她還是把自己裹着嚴嚴密密的,看不到她現在的樣子。
“幹嘛?你不是說不想見到我的嗎?”
我就是笑話她的不坦率,但聽見她在被子裡氣惱地喊:“我還沒有叫你離開!不許走!”
真是個麻煩的公主。
我不知道一個要自殺的人是怎麼樣的,會不會像她這樣有這麼大的脾氣,感覺就跟平常的她沒有什麼差別。既然她有話要跟我說,我就留下來聽聽便是,免得她又要生要死的。
我一屁股坐到她的牀沿上,轉過頭對着裹着被子的她說:“你幹嘛要這麼想不開,不就是要嫁到湘南嗎?女孩子總要嫁人的,我跟你說啊......”
我在長篇大論的時候,她沒有責怪我坐到她牀上,也沒有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仍躲在被窩裡,忽然就打斷了我的廢話。
“你真的是湘南大皇子?”
我頓了頓,應道:“唔,貌似是的。”
她用很懷疑的語氣再問了一遍:“像你這樣的流氓真的是皇子?”
“像我這樣的流氓是皇子還真是對不起你了!”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她比我更加生氣地喊:“你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瞞着我你這個身份?!”
對啊,爲什麼呢?
原因我早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好像是最剛剛遇見她的時候,爲了避免自己的身份暴露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纔會戴着面具用假名跳出來救她的。後來還瞞着她,是因爲心裡面早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會出手幫她取消聯姻的事,所以纔沒有告訴她我是湘南大皇子的身份,免得讓她對我有太多的信心。
不過這些原因,現在我是不可能跟她講得這麼清楚的。
“事到如今,你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她用腳隔着一層被子踹到我的背上,一邊踹一邊生氣地說:“如果你是湘南的皇子的話,說明你又騙了我!”
我挨着她這不痛不癮的腳踹,像是死豬不怕熱水燙那樣直白地說:“騙你又怎麼樣?反正我騙你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多一件,要打要罵隨便你。”
見我一點歉意都沒有,她氣惱地加了幾分力來踹我,還一連罵了十幾句“大騙子”。
直到她發完脾氣,我才放低架子問回正題:“你剛纔真的上吊自殺了?”
她“哼”了一聲,幽怨地問:“我不這樣做,你會來見我嗎?”
肯定不會!
我當然不可能這說這種話,免得她又以死來要挾我。
正考慮怎麼回她,讓她不要多想的時候,卻突然聽見被窩裡她偷偷地笑了一下。
我奇怪地回頭望着隆起的被子,問她:“笑什麼鬼?自殺這種事就這麼好笑嗎?你該不會真的已經瘋了吧?”
她拽拽地“哼”了一聲,有點勝利般的得意地說:“我是笑你明明是關心我的,就是不肯承認。”
“哈?”
看來她真的是瘋了。
我隔站被子對着她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不爽地說:“你是不是傻?我都已經把你賣了,你還說這麼奇怪的話。”
綠薔薇縮了縮腦袋,又挺直了腰衝我喊:“你肯定是關心我!不關心我,你幹嘛要救我那麼多次?不關心我,你幹嘛要回來湘南?不關心我,你幹嘛一聽到我有事了,就過來找我?”
她這番話就像雷擊一樣,擊中我的內心,把我給鎮住了。
不過稍微想想,我就覺得不對,立馬不悅地反駁道:“你是傻了吧!我救你那屬於見義勇爲,換哪個女孩子有危險我都肯定會救她。說我爲什麼回來湘南,這更加有病了,我可是湘南的大皇子,我回來這裡不是理所當然嗎?還有還有啊,聽說你要自殺了我就過來,我就是想看看你死了沒有。關心你?姑娘你想太多了,我王一隻不過見你可憐才會過來,纔沒有關心你啊!”
綠薔薇從被窩裡冒出頭來,兇巴巴地衝我辯駁:“有!就是有!”
她臉上的表情非常激動,眼神充滿了不容質疑的堅定。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對我這種相信,我明明已經違背了與她的約定,結果她還對我這麼相信。
不過怎麼......她剛纔不是在哭嗎?怎麼眼睛也不見有眼淚,也不見有紅腫?
見我奇怪地盯着也,綠薔薇似乎意識到不妙,立馬又縮回到被窩裡藏起來。
“不,不許看!”
怎麼說呢,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從一開始談話的時候我就多少察覺到一些,她的表現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剛剛要自尋短見的人吧?
想明白後,我不禁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我懂了。”
“懂......懂什麼......”她在被窩裡顫粟地問我。
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被子:“喂,幹嘛不讓我看?說起來你一直躲在被子裡面幹什麼?出來嘛,要說話就出來好好跟我談嘛。”
她非常不情願甚至有點慌忙地喊:“不要!我現在沒化妝,不想讓人看到。你......你滾開啦!”她還用手拉住被子的邊角,以免被子被我掀走。
她越是這樣,我就越肯定我的猜想。
“你什麼醜樣我沒有見過,好了,別藏了!”
我一把將被子掀走,綠薔薇完全暴露在我的目光之下,她蜷縮在牀上,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那模樣分明就是做錯事了被發現的樣子。
將被子丟到地上,我一招“奪命鎖喉臂”將她脖子給夾住,勃然怒道:“你剛纔不是在裝上吊嗎?我現在就讓你嚐嚐上吊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