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漸漸陡立起來,主道由青色石條鋪成,二人牽馬並肩而行。一路上竟遇到好多形形**的人物都朝少林寺方向而去。二人一打聽,原來五年一度的“天下第一武林大會”定於今年二月初二在嵩山少林舉行。一個月前,少林寺廣發英雄貼,邀請天下各路豪傑參加。
見葉軒博一臉的茫然,東方芝珠笑着跟他解釋,這天下第一武林大會是江湖中比較有影響的武林盛會,它秉承“發展武術運動,增強國人體質”的原則,以“友誼第一,比武第二”爲方針,通過公平、公正、公開的武術比賽,藉此弘揚武術精神,改進武術形式,推出武林新秀,發揚“懲惡揚善”的武林傳統。自宋初到現在,這已是第四十九屆了。
葉軒博“哦”了一聲,若有所思,道:“原來這江湖生活竟這樣豐富多彩。但不知有沒有常設機構?”說完又覺不妥,以他現在的靈識,儘管尚能保持它實質的獨立性,但在形式表現上已經混淆了許多遠祖殘魂和寄生物靈明的一些記憶。粒子狀態的不穩定性、不安全性已經初步顯露出來。
果然,東方芝珠愕然道;“常設機構?”
葉軒博慌忙解釋道;“就是組織這次比賽的社會團體。”
東方芝珠仍然是疑惑的目光,道;“社會團體?”
葉軒博靜了靜,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這麼說吧,比賽要有人牽頭、忙活吧,而這些牽頭的人就可以組成常務委員會,這些人通常具有一定的威信和地位。”
“哦。”東方芝珠眉開眼笑,終於明白了。她說道:“你說幫會不就結了?有的,這些人便是各個門派的掌門人,每年他們都要開掌門人大會來而確定一些重大事情。”
葉軒博道:“這就對了嘛。”
東方芝珠卻道:“隔行如隔山,說話這般費勁。”
兩人說說笑笑,直到少林寺山門之外,被兩名小沙彌給攔住。
小沙彌看上去也是十五六七歲年紀,雙手合十,低頭道一聲:“阿彌陀佛,施主可有英雄貼?”
葉軒博剛要說沒有,卻聽東方芝珠道:“我們是武當派的,英雄貼在我師父那裡,路上走散了,不知師父他們一行到了沒有?”
小沙彌問道:“尊師是那位?”
東方芝珠大大咧咧道:“我師父乃武當派前任掌門紫陽真人是也。”
那小沙彌笑道:“紫陽真人已是到了,冒充武當門徒的也不少,但敢冒充紫陽高徒的你還是蠍子尾巴——獨一份。”
東方芝珠一時氣結,心想自己這紫陽真人關門弟子在江湖之上確實鮮爲人知。再加上葉軒博這個名副其實的冒牌貨,的確不易糊弄過去。
東方芝珠怒道:“你竟然不相信我。我芝珠女俠聞名華夏,師出武當紫陽門下,你們竟然孤陋寡聞,有眼不識泰山。罷罷罷,我這就找我師父,讓他莫要參加這等拒英雄豪傑於門外的武林大會。”說着便拉着葉軒博大搖大擺地往裡闖。
小沙彌上前一步,雙手再度合十,道:“少**當結交甚久,武當門徒一百二十八名,哪有什麼蜘蛛女俠?施主若是來尋事的,可別怪小僧不客氣了?”
那小沙彌將“蜘蛛”二字咬地特重,東方芝珠卻不生氣,道:“小禿頭說大話,不怕你師父罰你挑水做飯?這關門弟子你總聽說過吧,你們也一一認識嗎?”
小沙彌從容答道:“武林規矩,視各門派實力大小,一張英雄貼可以帶入一定量的門徒,但關門弟子除外。施主還有什麼問題嗎?”
東方芝珠“哼”了一聲,道:“敢問小和尚,無形大師你如何稱呼?”
小沙彌低頭道:“那是我師叔祖。”
東方芝珠見他一臉的虔誠,點頭笑道:“那了了禪師呢?是不是應該稱呼曾師叔祖?”
小沙彌道:“正是。”
東方芝珠用手一指葉軒博,道:“算起來你還應該叫他師叔呢。”
葉軒博本是實在人,見小沙彌看他,急忙上前拱手施禮道:“了了大師正是家祖。”
此時旁邊已是聚集了不少看客,聞聽此言,都以爲這兩個少年是來鬧事的,尤其見葉軒博那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代宗師,竟有這麼大個的孫子。”
葉軒博漲紅了臉,發現東方芝珠正在旁邊低頭悶笑,便知表姐故意讓他出醜,剛要埋怨,卻見兩個小沙彌相互看了一眼,另一名小沙彌道:“二位施主請隨我來。”
東方芝珠本來想製造點混亂,然後趁亂進入少林寺,沒想到這小沙彌主動請他們進去,還有專人引領,一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小沙彌領他們二人從小徑一路往裡,繞過達摩院,大雄寶殿,來到一排禪院之前。小沙彌輕輕叩門,道:“師叔祖,有緣人已在門庭。”
那禪房木門輕輕開啓,從裡面走出一個白眉白鬚的老和尚來,單掌立於胸前,道:“彌陀佛,兩位小施主請隨我見一個人。”
遠離了塵囂,這是一個恬靜所在,偶有木魚的“嘚嘚”聲,愈發產生了“鳥鳴山更幽”的效果。幾桿青竹,幾個石凳,輔以青色屋瓦,點綴在這紅黃色調建築的海洋裡。
似是撐一支長篙,行至寂靜的更深處。
三人在一簡易柴院之前停下,老和尚雙掌合十,彎腰低頭,畢恭畢敬道:“無形引兩位小施主拜見師叔。”
葉軒博和東方芝珠不禁大吃一驚,這無形在少林寺地位極高,與無相、無色、無音三人構成少林四大支柱,開創了武林第一門派的局面。而兩小兒竟受如此德高望重的人物竟親自引領,大概不僅僅是因爲了了禪師位高一級吧。
這時柴房內一個蒼老的聲音似從很深遠的地方傳來:“辛苦無形師侄了。讓他們進來吧。”
葉軒博和東方芝珠躬身謝過無形,推開柴扉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簡陋的不能再簡的柴房,四壁空空,一塵不染,一桌一榻,僅此而已,一個瘦小的身形盤坐在牀榻的蒲團上,光線從他背後照進來,使得他的面容處在陰影當中,看不真切。
葉軒博心道這應該就是了了大禪師,也就是他的祖父了。親人就在眼前,不禁心中一熱,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的打溼衣襟。他拉着東方芝珠便跪了下去。
“阿彌陀佛,小施主之事俺已知曉,所謂三性同體,天降大任於斯人,施主要留在少林修煉《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以期三性合一,淨化人間。”老和尚的口音是極重的山東東武方言。
東方芝珠聽他這樣說話,不禁好笑,心道:“都大禪師了,竟然方言不改,鄉音未艾,也不知其他大和尚能不能聽懂?”
枯瘦的老和尚並不理會她的調皮,念一聲佛號說道:“施主一切聽從無形師侄安排。無有大事,不要過來了。好,去吧。”
葉軒博不禁黯然失神,第一次與祖父見面,沒想到就這晦澀難懂的幾十個字而已,難道佛祖便無情麼?
東方芝珠早已按捺不住,仰頭道:“大禪師,您可是軒博的爺爺哪,兩句話便打發了,你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再說了,他連你長個什麼樣還沒看清呢,您好歹也找支蠟燭點上吧,哎,對了,他這裡還有你兒子的書信呢。”
葉軒博急道:“表姐。”示意她莫要無禮。再去看了了,早已入靜,彷彿一座泥胎。
二人無奈,將葉知秋寫給了了的書信擱在榻上,起身悄悄退出。
無形大師依舊等候在外面。見二人出來,白眉一展,“阿彌陀佛”念一聲佛號,道:“施主隨我來,我有話說。”
這次卻是來到迎客廳,小沙彌奉茶上來,談談之自然清香撲鼻而來,啓開碗蓋,只見青綠色茶水一清到底,輕呷一口,宛若朝露入喉,稍後更覺甘甜,入腹之後似有絲絲遊離之物,蕩氣迴腸。東方芝珠讚一聲:“好個鐵觀音,一香二清三甘四活,敢問大師可是產自嵩山?”
無形微微一笑,道:“正是嵩山之巔野生之茶,歲貢一十六斤,留在寺中的也不過區區四五斤罷了。”
葉軒博和東方芝珠面面相覷,東方芝珠道:“請問大師爲何如此厚禮相待?”
無形道:“先賢智慧,今日凸現。一個遠古預言,卻要應驗在這位小施主身上。箇中緣由,以後我會慢慢告知於你。按照師叔吩咐,這本《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你先拿去,好生研讀,遇有不明之處,可直接到羅漢堂找我。”
說着從袖中掏出一本明黃緞面的小冊子,遞與葉軒博。
葉軒博站起身來,雙手接過,這封面上書“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十一個顏體大字,旁邊是“Vajracchedika-prajñāpāramitā-sūtra”這樣一行文字。
似曽相識,“這不正是在殷商古墓暗黑天族遺址中發現的那種麻繩樣的文字嗎?”東方芝珠反應快些,嚷道。
葉軒博仔細看了一下,道:“也不盡然,似乎與那些文字同源但不同體。”
無形道:“這是梵文。當今世上識得這種文字的已經沒有幾人了。當初玄奘法師便是將此種梵文譯成漢書,而後宣揚我佛大法的,然而梵文苦澀難懂,許多釋意或多或少添加了譯者的意念,中土佛法也便有自己的特色,獨成一脈了。”
葉軒博問道:“不知還有誰懂得梵文?”
無形道:“我知道的有兩人,一位是了了師叔,另一位是當今聖上。”
“哦?皇上?”葉軒博和東方芝珠都感意外。
“是啊,這位皇上治國無方,卻對天文地理、奇術異方頗有見地。”無形也點頭嘆道,接着對東方芝珠小施一禮,道:“我已命人給女施主安排住處,請女施主稍待幾日,便可離開少林,以免影響這位小施主清修。”
東方芝珠雖惱他逐客,但知道這是爲葉軒博考慮。當下也不做聲,算是默認了,其時她已打算好了,無論如何也得等這一屆“中原第一武林大會”開完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