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八門遁甲城內,在曾經關押何簡的那個秘密地牢中,涅磐菩薩被牢牢綁在相同的位置。他已經被周全封住了真氣和穴位,昏迷不醒,周全、公孫微、謝雨卓、司馬文鳳都在他前面,看着這個傳奇人物。
涅磐菩薩的鎧甲頭頂已經被周全削斷一小截,臉部也從中切開並分向兩邊,但其它地方還嚴嚴實實地包着。衆人這時才近距離並清楚地看清這套黑晶戰甲,這一套怪甲居然全身上下都是密封的,根本不可能脫下來,連關節的地方都用可伸縮的甲片嚴密遮擋着,真正是密不透風。
周全說:“奇怪,穿得這麼密,他不用吃喝和拉撤麼?”
謝雨卓說:“修行有成的人不是可以辟穀嗎?這有什麼奇怪的。”
“不,我探查過他的體內,他練的是武藝和內功而不是道法,與修道之人有很大的差別。修道的人凝氣有成,就可階段性辟穀,修成金丹大道就可以完全不吃喝;而練武的人就算達到了以氣御劍,陸地飛騰的境界也不一定就會辟穀,這是練氣與練武的差別,他絕對還沒達到這個境界。”
司馬文鳳說:“確實如此,我雖然可以少食,卻還不能不食,至少要喝些水。”
公孫薇說:“那你的意思是他在劍道上的修爲也不算太高?”
“是的,他離容天鬆、朱天良他們還有一段距離,他能夠這麼強悍,主要是這套鎧甲太變態了,不但刀槍不傷、水火不入,還能使他力大無窮,行動如飛。也不知地下的矮人是怎樣造出來的,幸好後來的幾套還沒完工就被我毀了,之後他們就沒有再造出來過,如果他們能大量製造我們就慘了。”
四人看着那光滑之極,巧奪天工的戰甲,奇怪的符文就象是天生在上面的,並且如有生命一般律動着。連周全都有些自嘆弗如,他或許能煉出這種形狀和上面的圖案,卻未必能令它們如同活物一般,並且在遇到襲擊時自動發出黑光抵抗。
“看樣子他並沒有鎧甲這麼高大,但卻能穿着這麼靈活,這也很令人費解,相公能仿製這樣的戰甲嗎?”
“也許我要剝開看一看,再拿去煉化,研究它的成份和滲進去會發光的東西,這個太奇奧了,材料肯定也很難得到,否則矮人們早就大量製造了。如果我們還要用他,就不能破了他身上的戰甲,薇兒,你有把握嗎?”
“既然他本來修爲並不算高,而這段時間我的修爲卻提高了很多,所以應該比何前輩要容易得多。但是看他的樣子有些不象正常人,有可能是中了某種劇毒,或是被某種邪法煉製過了,能不能成功又難以預料了,只能先試一下再說。”
“那就先試一下吧,我們要不要先出去?”
“嗯,爲了不會使他情緒激動,你們還是先到外面去。”
周全和司馬文鳳、謝雨卓退到門外,很快裡面傳來來了涅磐菩薩“哼”的一聲,接着怒喝道:“好你個反骨賤人,背叛佛主,反覆無常,佛主不會饒了你的。”
公孫薇笑道:“他現在已經被我們打得沒地方逃了,哪裡還能要我的命?你還不知道吧,彌勒教和燕國大敗,已經完全退出中原了,你就不要再做美夢了。”
“胡說八道!新佛乃是應運而生的天界神人,勒彌教必定教化天下,拯救蒼生,妖女休要欺我無知。”
公孫薇停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極具誘惑力,想必是開始施術了。“你可還記得你是誰?”
“我乃彌勒教十住菩薩第一人,涅磐菩薩是也!”
“那麼你還記得你姓什麼叫什麼,何地出生?在沒有成爲彌勒教菩薩之前還曾經有什麼什麼經歷?”
“。。。。。。”
“爲什麼不說話,記不起來了?”
涅磐菩薩怒道:“誰說我記不起來?我也是天界神人下凡,來助新佛成渡化世人,你不必白費心機了,迷神法術只對凡人有效,我乃是神人,豈會受你迷惑!”
裡面良久無語,然後公孫薇的聲間如夢幻般想起:“冉閔,你怎能忘了,你冉家本是孔聖人之後,書香門第,儒傳世家,後逢大亂中落,你生於軍營,自小武勇過人,昌黎大戰,後趙諸軍盡潰,唯有你帶的三千漢軍獨全,因此爲石虎賞識。
永和五年石虎死,石世即位,你助石遵發動政變推翻石世,不料石遵欲誅殺於你,所以你殺了他改立石鑑爲帝,成爲大將軍,掌趙國大權;永和六年,石鑑欲殺你,事敗反爲你所殺,你發佈‘討胡檄文’,言‘內外六夷,敢稱兵杖者斬之’,時高鼻多須,黃髮者不分老幼貴賤皆殺之,前後約有二十萬人。其後建立魏國,定都於鄴城,年號永興。。。。。。”
“一派胡言!”涅磐菩薩怒吼着,他的抵抗意志非常強烈,公孫薇無法打動他,於是繼續說話使他分心:
“難你也忘了,你騎着朱龍馬,日行千里,左手使雙刃矛,右手執鉤戟,來去如風,斬殺胡人如割腐草。永和六年一月,趙國張舉、王朗率軍七萬來攻,你僅以千餘騎兵破之;六月,石琨又率大軍十萬進據邯鄲,趙國鎮南將軍劉國自繁陽會之,又被你大敗;八月,趙國張賀度、段勤、劉國、靳豚集中十餘萬主力於昌城,你率軍反擊,戰於蒼亭,趙國軍全軍覆滅;永和七年,石祗部下劉顯在陽平之戰中被你擊敗,並與你一同回軍殺死石祗,從而趙國滅亡。永各八年正月,你率領八千騎兵攻克襄國,殺劉顯,但前燕軍攻勢日急,前燕慕容恪率十萬騎兵來,追至廉臺,你率兵出擊,十戰十勝。。。。。。”
“胡說,胡說!冉閔若是真的如此無敵,魏國爲何被滅了?我又怎麼會變彌勒教的菩薩?”
“冉閔也不是無敵的,曾敗於石祗聯合鮮卑、羌人的夾擊之下,因此向晉朝請降,獻徐州、豫州、兗州和洛陽等地。但晉朝因你已經稱帝,又怕你的勇猛無敵,黃河兩岸的漢將大多臣服於你而不服他,所以不肯受降,反而與胡人四面夾攻。你兩三年之內經歷十幾次大戰,日日攻伐不體,部屬已經疲累之極,被羌人姚弋、氐人蒲洪、鮮卑段遼、東晉四面夾攻,焉能不敗?最後你以步卒不足萬人敵慕容鮮卑鐵騎十四萬,不退反進竟十戰十捷,終因寡不敵衆,被鐵壁合圍,你突圍而出二十餘里,不料朱龍馬累死,你因此被俘。”
“好一段故事,可惜那不是我。”
“永和八年,慕容俊將你斬於遏陘山,山左右七裡草木悉枯,蝗蟲大起,五月不雨,到了十二月。慕容俊遣使者祀之,諡曰武悼天王,當日便降大雪。。。。。。世人都道你已經死了,其實是竺法曠暗中救了你,並以迷神法術惑你,你生前斬殺胡人無數,發誓殺盡中原胡人,想不到現在卻助着燕國人來殺漢人。”
周全在外面聽得暗暗嘆息,看樣子並不是竺法曠救了冉閔,而是慕容俊捨不得殺了這天下第一勇將,所以弄了個替身殺掉,卻由竺僧朗或竺法曠出手把冉閔洗腦了。以前玩三國遊戲,呂布是第一猛將,可是與冉閔比起來,只是一個草包加色鬼加莽夫而已,換了誰能收爲己用都捨不得殺了冉閔。
所以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涅磐菩薩就是冉閔,可憐他居然爲曾經的死敵出力,真是令人痛心。
裡面冉閔已經在怒吼,“滾,給我滾出去,要不你就殺了我!哈哈哈,我是天神下凡,量你也殺不了我!”
公孫薇嘆了一口氣,緩步走了出來,看來有些疲憊。“唉,他一見我就極具敵意,意志堅定,我無法下手。”
周全對着門口一揮手,隔絕了聲音傳播,“別急,我們再想想辦法,難得你記得這麼清楚他的事蹟,我聽得都驚心動魄,他然居然一點都不動心,真是可惡。”
“在我懷疑他是冉閔的時候,已經留意打聽過有關他的事蹟和傳聞,當時天下混亂,衆說紛紜,我也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反正他現在是一口否認了。”
謝雨卓說:“那現在怎麼辦?”
周全摸着下巴思索着,“。。。。。。也許我們還要從他印象最深刻的東西下手,當初我提起‘魏國的皇帝’時,他顯得有些失態,顯然他並不是無懈可擊的,只是現在他的牴觸情緒太重所以難以攻破。這樣吧,他一定對他曾經使用過的武器、馬匹、軍旗等印象非常深,照薇兒剛纔所說的,他的武器和馬都非常特殊,要是我們找一個人假扮他的舊部,拿着這些東西出現在他面前,一定能大大刺激他一下。。。。。。”
公孫薇大喜,“此計可行,只要他微一疏神,我就可以趁隙而入,攻破第一層防線他就無法再抵抗了,就算他不是冉閔我也能叫他變成冉閔。”
司馬文鳳笑道:“果然是小魔女,狠起來叫人害怕,這話聽起來象是貪官要把犯人屈打成招了。”
公孫薇與她已經完全消解了敵意,也笑道:“小妹子別損我了,我還不是爲了相公的大業和天下的安定麼?我有十足的把握他就是冉閔,他以前的經歷一定悽苦之極,不堪回首,被抹去了也好。修改他的過去,並讓他重新定性有勇氣面對末來,這對他來說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我師父一醒過來就跑去出家,不會是你動的手腳吧。”
“冤枉啊,他去當和尚完全是他自己的決定,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的麼?你肯定有做了些什麼,快從實招來!”
“呵呵,這是秘密,不能說的,總之他現在比以前要快樂得多,修爲也大有進步,這就足夠了。。。。。。”
周全打斷她們:“別打岔了,言歸正轉吧,你剛纔說的朱龍馬是什麼樣的馬,我怎麼沒聽說過?”
“我也沒有見過,據說是一匹全身赤紅,神俊之極的龍馬,可日行千里,大約與關公的赤兔馬相似,他在戰場上能縱橫無敵,與這匹馬有很大的關係。本教中必定有不少他曾經的舊部,去找幾個來,一定可以問清楚。”
衆人都贊有理,立即出門去詢問有沒有曾經魏國的舊部,教主大人要找人,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立即傳遍全城,不料駐守在總壇的人只有一兩千,而且都是五斗米教資深成員和工匠,居然沒有找出一個冉閔的舊部。
冉閔以前一直在北方活動,從來沒有到過南方,所以要找他的舊部要到北方去,於是周全和公孫薇飛往洛陽,再次發出找人的命令。這次果然有效,不一會兒工夫就有幾十人來到大殿前,並且後面還陸續有人走進來,別說一個,上百個都不成問題。
周全和公孫薇走出來,衆人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教主爲什麼要找魏國的舊部,不會是要清算舊帳之類的吧?好象他們以前也沒得罪過五斗米教啊。
“諸位不必緊張,本教主只是想找一個魏國的舊部打聽一段往事,你們之中誰曾經跟隨過魏帝冉閔?”
現場好多人都不由自主望向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此人面目粗豪,海下黑鬚如針,身高八尺有餘,比別人都略高一些,顯得雄武有力,但卻有意低頭彎腰,有些畏縮狀。”
周全指向他,“你,你出來說話。”
那大漢有些尷尬,只好站出來,躬身道:“降將周成參見教主。”
公孫薇說:“周成?據說魏帝屬下有一得力猛將名喚周成,莫非就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正是末將,說來慚愧,主公歸天后末將被四面圍攻無路可走,只好降了燕國駐守在洛陽。今次燕兵倉惶敗走,末將本是漢人,不願再與賊爲伍,所以只率數百人逃了出來,投入了貴教。屢敗屢降之人,無顏見人,所以不敢以真名示人,直至今日教主相喚不敢不來。”
周全大喜,“那麼你一定對冉帝很熟悉了?”
“那是,末將追隨舊主轉戰各地,曾同吃一塊肉,同喝一碗酒,患難與共,血染徵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說到這裡周成豪氣迸發,直起腰擡起頭,更顯得高大健壯,果然好一員虎將。
“其他人且先散去,你隨我進來說話。”
進入大殿,周全請他入坐,並叫人送上酒食,叫他把曾經的事說上一說,周成有問必答,說得極爲詳細。雖然大體上與公孫薇所知差不多,但卻還有許多細節的地方不同,世界上有許多事都是無可奈何,不得不爲,比如外人以爲冉閔好殺成性,有幹天和,卻不知他當時只能以殺止殺,在荊棘叢中殺出一片空地,否則就無法立足生存;冉閔當初並沒有想當皇帝,在稱帝之前就曾向東晉表示臣服。東晉只想偏安一時,只要能苟且存活,什麼大義和末來都不顧了,產不接受他這個不安份份子,而衆部屬硬要推他爲帝,否則就會人心失散,所以急急稱帝。
冉閔之所以敗,一是殺胡人太多,終令胡人空前團結,四面夾攻;二是東晉落井下石,寧願接受姚弋、苻健、慕容俊這些侵略者的投降,也不肯接受爲漢人不至於滅亡而奮起反擊的冉閔的投降,反而出兵夾攻。所以並不是冉閔無謀,而是當時的地處虎狼之中,四面受敵,天時地利都不利於他。
冉閔死後,鄴城被攻破,部屬大多戰死,周成與另一大將蘇亥在外繼續作戰,最後無路可走,爲了保全屬下不被殺光,被迫降了燕國,而蘇亥兵敗後不知所終。
提起往事周成很是激動,虎目含淚,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段血雨紛飛,驚心動魄的時光,他投降決對不是怕死,這可比活下去更需要勇氣,可是又有幾人能理解?
末了周成有些疑惑地問:“末將冒昧,教主打聽這些舊事有何用處,莫非是有關於末將舊主的事?”
周全與公孫薇對視一眼,神秘地笑了笑:“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如果成功了,就能令你的舊主公死而復生,不知你願不願意出力。”
周成全身一震,“撲通”跪倒在地,“教主若難令末將舊主復生,便是要我這顆頭顱也可以立即割去!”
周全把他扶了起來,“沒這麼嚴重,也不要激動,現在你把他用的武器、馬匹、衣甲描述一下,最好是畫出來,然後再依我的話做就可以了。”
周成是個武人,其它東西不會畫,不過武器還是畫得出的。冉閔曾使用過的武器,一把是長有一丈、兩頭尖銳無比的雙刃矛,人稱驚雷雙刃槍;一把是稍短一些,帶月牙狀倒鉤的勾戟,稱爲朔月斷流戟。據說這兩件武器都是冉閔遇到的一位異人傳授的,鋒利之極,這兩把武器都是不容易使的傢伙,一般人同時拿着不要說傷敵,只怕先傷了自己。但冉閔神力驚人,武藝精湛,使開這兩件武器來潑水難進,加上朱龍馬的速度,來去如風,出招如電,簡直如同三頭六臂一般,在萬軍之中所向無敵。
朱龍馬就是一匹神俊之極的紅馬,是當時某個小國進貢給石虎的,但卻沒有一人能降服,卻被冉閔以神力馴服了。周成有生之年,從未再見到過比它更快更好的馬,如果不是朱龍馬突然倒斃,是沒有人能抓住冉閔的(長兵器也只能在馬上才能發揮威力,沒馬就使不開)。
對周全來說,弄出這兩件兵器只是舉手之勞;以五斗米教現今的權勢和人力物力,找一匹外表類似朱龍馬的俊馬也不難,所以只花一天時間就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