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奉母上山

瀟娟卻想着師父留給自己的三成家業:自從斷了三家公府的買賣後,生意一落千丈。幾十家鋪子,一個月的人頭開銷就是上千兩。想盤出去,又捨不得。眼見來了賺錢的機會,忙給瀟璇倒了杯茶,小聲詢問:“師姐,這件事靠得住嗎?”

瀟璇哪裡看不出她的心思,不住好笑:“怎麼,也想買幾票?”又慎重解釋:“你也看見了,山上的銀庫就是個空殼子。我若不想辦法變通,這份基業可就真成了一響而散的爆竹。”又勸她:“你若想用上那三成家當,不如再等一陣,等開了年,我還有幾件大事要做,你就等着收錢吧!”

瀟娟壓下興頭,乖乖地去拿文房四寶,出門正巧碰見瀟月和容輝拖回一衆擺設,於是打了個招呼:“姐夫,師姐就在屋裡!”

容輝大喜過望,進屋就誇瀟月:“瀟璇,我今天算是看了眼界。這十五兩學費,交得值!”說着又幫跟來的執事擺放傢俱,一面擺一面顯擺:“這個青花瓷的酒罈子叫‘梅瓶’,不但能裝梅花,還能裝酒‘青瓶藏酒’,就是‘清平長久’的諧音……”

瀟璇欣然微笑:“倒真是,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又指了一方端硯問:“這上面刻‘鞭駑策蹇’是什麼意思?”

“枉你在山上呆了這麼多年!”容輝洋洋得意:“墨如黑水,屬‘砍’。硯石採自山中,屬‘艮’。合起來‘坎’上‘艮’下,就是‘蹇’卦。這四個字就是說:越是資質低下,越應該嚴格要求自己。”

瀟璇自覺相夫有道,就順着他說:“那好啊,既然選了這方硯臺,就別辜負上面的話!”挑挑揀揀,待瀟娟送來澄心紙箋,書房已收拾得有模有樣。

容輝主動請纓研磨,瀟璇則先說規矩:“一萬股的大票用藍紙,‘甲’字號。一千股的中票用紅紙,‘乙’字號。一百股的小票用白紙,‘丙’字號。就以地名作堂號,一式兩份。相公簽名後,就拿到去賬房用印吧!”

開票據素有講究,一般開出一張大票,就得同時開十張中票和一百張小票。瀟娟見用手寫費時,就提議刻板。瀟璇恍然大悟:“我怎麼忘了,你最會玩泥巴!”又催促容輝:“你也去幫忙和泥!”

容輝樂見其成,欣然同往。燕玲起牀吃過早飯,恰好來書房替容輝磨墨。衆人分工協作,不到中午就印好了股票。瀟娟的雕工果然精湛,非但用篆書印上了票額和日期,還先後用染料壓了三層明暗花紋。

容輝拿起一張一尺見方的大票嘖嘖稱奇:“巧奪天工,真是巧奪天工,要是能直雕銀票就好了!”聽得衆人一陣愕然。

消息不脛而走,馬長老吃完午飯,從大弟子沈瀟鈞口中聽說後,半晌纔回過神來:“小妮子手腳真快呀!”站起身揹負雙手,就在賬房花廳中邁開小方步,一邊走一邊絮叨:“她雖只出了三成份子,公中的三成份子卻在掌門手上。兩個人吹吹枕頭風,本門十幾年的產業就姓李了。高,實在是高!”

沈瀟鈞立馬建議:“要不我們去找夫人說說,憑您的擁戴之功,怎麼也能掙來一成份子。”

“你急什麼!”馬長老略感煩躁,丟下一句狠話:“世上能揹着我馬騰發財的人,還沒生出來!”又坐回醉翁椅上,長長舒出口氣:“我還以爲他們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是光打雷不下雨。想不到這回是雷厲風行,山雨欲來呀!要變天了,一步沒跟上,就是步步跟不上,也該好好想想了……”

沈瀟鈞不敢做聲,又重新奉上一杯熱茶。馬長老端起茶輕輕啜一口,忽然問:“你說本門要收購‘匯豐錢莊’的五成份子,這事能成嗎?”

“李師弟上山纔多久,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但他既然跟您說了,肯定是和楚師妹商量好了的。”沈瀟鈞心念急轉,慢條斯理:“我們是看着她們長大的:瀟月文靜,瀟娟活潑,瀟璇謹慎。她既然敢當着您說,當時至少也有六成把握。眼下銀庫又有了進項,她應該有了八成把握。”

“你說她賤賣門中產業,是爲了籌募本金?”馬長老恍然大悟:“對對對,就是這七成份子,也有五十萬兩。‘匯豐錢莊’的名頭再大,也壓不住遍地開花的小錢莊。這個節骨眼上,五十萬兩收購它綽綽有餘。到時候再掉過頭來,用錢莊的錢收購那些新幫會的產業。錢莊有了進項,也活過來了。一筆錢做三件事,這纔是楚瀟璇,”

馬長老拍案叫絕:“高,實在是高!”順勢掌身而起,欣然吩咐:“你快去召集各地賬房,告訴他們,到時候點算那些新地方的產業時,沒用的一個銅子都不準算,有用的也得把價錢往死裡壓。這一次,咱們堂堂正正地辦一回差!”

沈瀟鈞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又問師父:“這麼多肥鴨子,那我們到底投哪一隻?”

“你也知道這些都是肥鴨子呀!我們就直接投養鴨子的人!”馬長老哈哈大笑:“帶上印章印泥,我們去‘無量閣’蓋章?”

下午簽發股書,掌門簽字,賬房用印,瀟月、瀟娟和燕玲排號記賬,然後一式兩份。瀟璇又囑咐衆人:“大家記住,大票轉讓,雙方須同來山上,由賬房認可。轉讓中票,雙方須在轉賬處簽字畫押,再報備山上。小票只需簽字畫押,就可以直接過手。”

正忙得熱鬧,梅釵忽然來招呼瀟璇:“太太和大姑奶奶來了,馬車到山下了!”

瀟璇如遇剋星,心裡亂成了一團:“這件事不但關乎幾千人的前途,也是容輝經手的第一件大事!”衆人面前,若讓丈夫因私廢公,她辦不到。

“可‘百善孝爲先’,若不和丈夫去迎接婆婆,婆婆只會怪自己這個媳婦目無尊長,自己以後再難做人!”她一番權衡,才告訴容輝:“娘和容雪來了,我去接她過來!”

容輝見自己的姓名如此值錢,寫起來更加用心。手捏得緊了,內勁自然傳至筆鋒。三個字一氣呵成,圓轉如一。馬長老在一旁看見,不住拈鬚稱讚:“這三個字別樹一幟,沒人能模仿出來,簡直就是本門的招牌!”

容輝聽見瀟璇說話,也只囑咐了一句:“那先接到我們屋裡住下。”說完又凝力運筆,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

瀟璇啞然失笑,徑直帶梅釵下山。走出谷口,看見桃釵等簇擁着幾輛馬車。當先那輛黑漆鋥亮,齊頭平頂,正是自己的座駕,忙迎上去問:“我婆婆呢?”

話音剛落,只聽車中有人問:“嫂子,我們到了嗎?”聲音清脆,正是容雪。

瀟璇欣然應是,在車外斂衽行禮:“孃親安好,我扶您下車!”又吩咐梅釵:“快去擡一架滑竿來!”

“不必了!”李母在車中婉拒:“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了,還是走上去吧!”說着撩開車簾,探出身來,又皺眉輕疑:“小輝呢,他怎麼沒來?”容雪先跳下車,四處張望。她穿了套秋羅夾襖,迎風舒展身姿。褶裙招展,亭亭玉立。

“相公在山上理事,正到要緊處,一時走不開身!”瀟璇據實以告,說着親自擺好腳踏,伸手去扶婆婆。

李母聽說容輝接手蓮山基業時,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擔心。“古禮: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如今蓮山管轄十三座集鎮,縱橫兩百餘里。容輝雖號稱山中掌門,卻是名副其實的諸侯王。兒子是自己十月懷胎生的,這份家業卻是媳婦幫他掙的,他會不會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念頭一閃,又想起這媳婦在新婚夜裡沒和兒子圓房,只覺她這般殷勤,全是惺惺作態。手隨心動,順手扶了容雪的肩膀,自己跨下馬車。

瀟璇的手定在中途,再不知往哪裡放,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梅釵眼疾手快,忙招呼李母:“太太,您往那裡看!”說着擡手一指。羣淑趁機涌上,瀟璇才訕訕地收回手來。

李母循勢望去,看見路邊九尺方臺上,趴着一隻馱碑贔屓,碑上刻着七個硃砂大字,勿以善小而不爲。路另一邊也放着尊馱碑贔屓,上面刻的是,勿以惡小而爲之。就笑問衆人:“怎麼把這兩位請來了!”

當日容輝昏迷,瀟璇嚇了一跳,連夜讓人填了火坑,再用條石在坑上砌了兩座九階方臺,最後用一對贔屓鎮壓。就連碑上的十四個字,也是她親手刻的。

梅釵卻笑盈盈地說:“這一對石碑,是二爺親自寫了讓人刻的。一在警醒自己,二在導人向善!”

李母卻見那十四個字形如刀裁,棱角鋒利,殺氣騰騰,倒像是用劍鋒劃上去的,怎麼看也不像要導人向善。可眼下既說到兒子的好,她也只能順着話去誇媳婦:“那都是瀟璇教得好!”轉身攜了瀟璇的手,笑着招呼衆人:“走,我們上山瞧瞧!”

衆人心裡一鬆,立刻牽馬拉車,招呼李母上山。桃釵等被梅釵點醒,一路上爭着夸容輝的好。或說武功高強,或說心思細緻,或說寬和大度,或說見識不凡……李母與有榮焉,將功勞全歸給了瀟璇。

梅釵等誇的是容輝,瀟璇卻比被人嫉妒還高興。眼下又當了婆婆的贊,一時間羞在臉上,樂在心頭,直漲紅了臉,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偷着樂。

一衆人說說笑笑,來到“無量閣”時,恰聽鐘鳴五聲,到了申時。李母見容輝等在夕陽下伏案疾書,其餘人或坐或站,交頭接耳,又問瀟璇:“這是幹什麼呢!”看見兒子面黃肌瘦,果然大病了一場,心都揪了起來,只暗怪瀟璇不會照顧人。

“這是在簽發股書!”瀟璇仔細介紹:“相公簽了字,賬房用印後,就是股票。”又指給她看:“那白色的一張是一百兩,紅色的是一千兩,藍色的是一萬兩!”

容雪睜大眼睛,緊緊抓住母親的手。婆媳倆一問一答,立刻引得衆人側目。瀟璇立刻向衆人介紹:“這是我婆婆,這是我小姑!”

李楚二人比起昔年“蒼木真人”,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算明瞭股權,夫婦倆更成了大東家。堂主們早就煩透從前那勾心鬥角的一套,如今更加現實:大家既然要一起發財,自然得有個上下尊卑!”片刻後回過神來,紛紛起身行禮,喊李母作“太夫人”,喊容雪作“小姐”。五字出口,就算定了雙方名分。

馬長老眼見本門外堂成了李家後院,臉上紅白交替,心海此起彼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難道蓮山從此姓李不成?都投在了他們名下,我還給誰當長老!”心念拂動,眉心突然一緊,好似被內家高手盯了一眼,冷汗涔涔而下。

他循勢望去,只見瀟璇不知說了什麼,逗得老夫人眉開眼笑。心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呀!”輕拂衣袖,蹣跚而去。

容輝回過神來,見母親和妹妹都來了,忙放下筆上前一揖:“孃親安好!”

李母驚詫莫名,點頭還禮:“你們忙,你們忙!”

瀟璇忙扶了婆婆:“娘,您車馬勞頓,我先扶您去歇着!”說着直上前廳,轉出後門,直入正房。

容輝拉過妹妹問話:“爹爹和大哥一家怎麼沒來?”

容雪據實相告:“歆姐兒得了‘百日咳’,吹不得風,開了春才能出門……我先過去了!”到了陌生地方,就特別依賴母親,丟下一句話後,小跑跟上瀟璇。容輝啞然失笑,回到位上,繼續簽字。

梅釵則領了桃釵等七人搬運箱籠,她們把瀟璇陪嫁的衣裳、被褥、首飾和擺設全運了來,整整二十大車。容輝發完股後,回到內院,看見屋外還放着幾個大箱籠,就幫着搬進了後罩房。

“無量閣”有小廚房,只是大廚房人手緊缺,一直沒有開火。素釵來後,自然接管了小廚房,成了燕玲的手下,可以拿三等管事的月例。她做飯時,瀟璇又抽了地道擋板。熱氣先灌進地壟火炕,再才從煙筒出去。

晚飯擺在了正房中廳,李母、容輝、瀟璇和容雪一桌,瀟月、瀟娟和燕玲一桌,梅釵八人分了兩桌,剛好四桌素宴。李母看見菜裡一點油水都沒有,不由暗歎:“這哪是年輕人該吃的!”嘴上卻開導容雪:“這可都是滋補養氣的食材,你吃了可以美容,我吃了可以長壽!”引得衆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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