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濛濛,天色漸亮。溪流激石,水花飛濺,朝陽前晶光璀璨,恍若一蓬金珠。八人聚在河邊亂石灘上,蕭采薇手持玉簫,當先建議:“我同意分開潛入草原,然後在青城匯合,再商量下一步計劃。遼東‘清明’開春,努爾干城那邊,只怕要到‘夏至’,凍土纔會變沼澤。就算他們趕在清明前過了大沼澤,南下青城,也有上百萬里路程。那種大型軍械,不可能收入一般的空間戒指。就算是空間法寶,也裝載不了太多。不然,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直接從中原潛伏,不是快得多嗎?”
衆人邊聽邊想,魏無枝當先會意,試探着問:“你是說,與其我們坐等交割,不如主動伏擊那支運輸隊伍?”
“不錯,這樣的輜重隊伍,不可能突破音速。不然動靜太大,還沒到青城,就不知引來了多少高手。”蕭采薇點頭確認,順着話說:“照這個速度,一天走五萬裡,就頂天了。等他們到青城,最快也是四月份的事。如果消息屬實,交接時一定有大批高手護衛,反而不容易下手。若而在途中,荒山野嶺的,豈非容易得多?”
張珣略作權衡,點頭贊同:“簫師妹說得有道理,可有幾個問題。首先是草原茫茫,我們不知道他們的運輸線路,若等着伏擊,豈非守株待兔?其次,我們不知道他們走到了哪裡,若去尋找,豈非如大海撈針?”
“這是個問題,可也不是問題。”蕭采薇搖頭反對,略作思忖,邊想邊說:“大家不要忘了,極北苦寒之地是有妖獸的。妖獸開了春,是要出洞覓食的。其中熊羆狼虎,甚至堪比‘踏天’老怪。而那種運輸隊伍,必然以靈獸爲動力。我們不一定能找到,可飢腸轆轆的妖獸,還找不到他們嗎?”
“你是說先找到他們的足跡,再追上去?”容輝心頭一亮,佩服之餘,順着話說:“他們一日,最多行五萬裡。而我們全力施爲,日行二十萬裡,也不在話下。若先乘飛行法器至遼東‘廣靈衛’,再至嶺北‘努爾干城’,也是兩百萬裡的事。三月初五,再往北直插過去,時間上會不會來不及?”
“這……”蕭采薇微愣,一想也是,翻手取出一張地圖,攤開來略作比劃,緩緩點頭,輕輕嘆息:“是啊,到了三月,他們就多半出了沼澤。”隨手指點,邊想邊說:“他們斷然不會在山頂上走,多半會沿着河流。因爲這樣,既不會驚動妖獸,也利於隱蔽。最可行的線路,應該就是‘黑龍江’一線。”
她略作盤算,確認後仔細解釋:“衆所周知,這條河半年冰凍,冰一化就是沼澤,總長五百五十萬裡。那批軍械要想沿這條河走,臘月天就得起程。而冬季妖獸吃飽喝足,活性也差。再加上天氣極寒,又有冰雪掩護,正好暗度陳倉。這些,和我們得到的情報相符,應該爲真。現在,他們應該到了‘呼倫湖’,就是我們常說的‘大澤’。然後再沿‘光潤河’往西走二十天,剛好在河流解凍前進入草原。地方,大概是‘不爾罕山’附近。”
衆人看着三尺輿圖,略作盤算,覺得她說得有道理,紛紛點頭。容輝順着話說:“這裡直接到‘呼倫湖’,有一百萬裡。我們現在啓程,至少飛要五天。不過這麼過去,必然疲勞以極。若被他們的護衛發現,多半還要落荒而逃。而乘法器到遼東‘廣寧衛’,則有七十萬裡。從廣寧到‘奴爾幹成’,是一百三十萬裡。”
他指向輿圖,商量衆人:“我們不到‘奴爾干城’,到大澤以西,這個地方!南離‘廣寧衛’大概九十萬裡,西距呼倫湖,也有五十多萬裡。而這半個月間,他們至少往西走了七十萬裡。我們再往西追,至少得六天。大概到他們的聖地,布爾罕山附近,才能追上那支對輜重。路程一樣,北蠻的‘不爾罕山’,應該不比交貨現場鬆懈吧!況且這麼大一批軍械,他們不走‘不爾罕山‘祭祖,那就怪了!”
“這裡到‘不爾罕山’,也是一百萬裡吧!”田萌試探着問:“那我們爲什不先到‘不爾罕山’,然後往東堵截他們?”
“我不同意深入草原!”黃霽景忽然開口,正色解釋:“老前輩說過,讓我們在青城動手,一定還有後手。若脫離青城,既得不到配合,也沒有後援。萬一失敗,連條退路都沒有。”
容輝微愣,斜睨了她一眼,暗暗冷笑:“自私,無知,怪不得被黃家一腳踢出來了!”
蕭采薇睃向她撇了撇嘴,終究沒說出口。田萌、姬冰卻覺有道理,紛紛點頭附和:“是啊,青城離大同,不過十五萬裡。離宣府,也不過二十六萬裡。萬一失手,我們一天就能趕回關內!”“對呀,這麼難的任務,只交給我們八個,的確太過了。我們盡力就好,何必將自己置身險地?”
容輝聽得直皺眉頭,蕭采薇掌身而起,蹙眉冷笑:“夏蟲語冰,井蛙言海,一派胡言亂語!”
黃霽景豁然起身,橫沒叱問:“你說什麼?”
田萌乘勢附和:“你什麼意思!”
姬冰斜眼冷笑:“你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話音未落,青影晃過,“啪—”,一聲脆響。姬冰微怔,只覺臉上如火如燎,耳中嗡鳴,頭腦發熱。一時間汗流浹背,心火直往上躥,失聲怒罵:“小賤人……”
話沒出口,青影晃過,又是一聲脆響。姬冰“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呼吸之間,臉上已然泛起一對紅痕,腫脹開來。黃霽景勃然大怒,扶住姬冰,瞪眼叱問:“你憑什麼打人!”
張珣忽然起身,怒視蕭采薇,沉聲喝斥:“蕭師妹,她是我的道侶,就算有什麼不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你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了……”說話間擡手輕探,如風似電。
蕭采薇蹙鼻輕哼,右手輕擡,持簫迎上。玉簫震顫,嗡嗡低鳴。“啪—”,一聲脆響。蕭采薇推開一步,張珣攤手縮回,掌心已多出一條紅印。
魏無枝忙拉開道侶,拱手賠罪:“她一時衝動,多有得罪,多喲得罪……”
張珣已試出對方使得是“玉簫劍法”,吃了個小虧,心知不敵,順手拉開姬冰,沉聲詢問:“你怎麼樣了!”擡手運氣,在她臉上輕撫。腫脹頓消,只留下一抹紅霞。
黃霽景猶不解氣,連聲質問:“你說,你憑什麼打人!她說什麼了,你要打她?”
蕭采薇目不斜視,正視容輝詢問:“李師兄,你的人,就不管管嗎?”
黃霽景心火更勝,紅着臉目欲噴火,瞪向容輝。容輝視而不見,坐在地上嘆了口氣,伸着懶腰,隨口咧咧:“蕭師妹說笑了,人家是帝君欽封的‘澄泉元君’,金枝玉葉,哪聽我管。再說,我一個鄉下來的土豹子,還不是她什麼人,憑什麼管她……”
黃霽景目光微閃,輕哼一聲,看向朝陽,不以爲然。蕭采薇嫣然輕笑:“資質差、修爲低,那也不是你能定的。可堂堂靈山真人的道侶不當,卻想當什麼元君,真是笑話!”輕輕擺手,搖頭輕嘆:“算了算了,我都懶得說了。”
“當誰的道侶,是我的事,礙着你了嗎?”黃霽景柳眉倒豎,反脣相譏:“想劈腿,隨便呀,我不攔着……”話音未落,青影晃出。“啪—”,一聲脆響。玉簫定在黃霽景臉邊,竟被一隻手掌捏住。
容輝微笑相勸:“好了好了,修真界不屬於她們,就別和她一般見識了!”鬆開手招呼衆人:“我們繼續說我們的!”
蕭采薇暗道“佩服”,收回玉簫,警告黃霽景:“修真界憑實力說話,沒實力,就在一邊聽着。這次行動也沒打算讓你們去,怕死的話,呆在城裡好了。”
“你……”黃霽景怒火中燒,瞪眼呼哧:“我是……”
“你是什麼?”話沒出口,蕭采薇沉聲質問:“‘靈君世子’尚在燕京養馬,憑你一個偏房嫡女,也能封君?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有資格跟在這裡說話?”玄功暗運,字字逼人,全壓上黃霽景心心頭。
“好了好了!”容輝看見黃霽景就頭疼,見柳飛絮一句話也沒說,主動招呼:“柳兄、張兄、魏兄,我們到這邊來!”說着邁開兩步,隨手揮出一道結界。
黃霽景怒火攻心,全身顫抖。瞪着容輝,只覺呼吸澀滯。眼見五人走開,再也控制不住,衝上去破口大罵:“姓李的,你是什麼東西!‘丹霞山’的不要的敗類,‘結界’裡圈養的豬狗,也想和我修道?”鼓盪靈力,憑空抽出一柄青銅古劍,挺劍直刺。
劍鋒到處,空氣震顫,“嗡嗡”轟鳴。劍氣如洪,衝至容輝背後三尺,驀然震盪,轟然散開。黃霽景受氣勁反震,撒劍飛退。容輝頭也沒會,斜眼冷笑:“我想宰了她!”
“可以呀!”蕭采薇微笑附和:“讓黃靈君再給你送個溫順的……”張珣、柳飛絮和魏無枝面面相覷,一句話也沒多說。
田萌本想上去扶黃霽景,可見她出手弒夫,直驚得目瞪口呆,轉手扶住姬冰,低聲勸慰:“你別哭了!”忙往一邊使眼色。
姬冰淚眼滂沱,抽抽噎噎,擦乾眼只見黃霽景倒在了河灘上。朝陽所及,嘴邊赤血嫣然。心頭微凜,直嚇得全身發抖,失聲詢問:“她,他沒死吧……”面面相覷,卻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