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府出來,夕殘痕揹着個小包袱,對着大門揮了揮手,算是道別。
然後回頭對夕殤月道:“妹妹,走吧。”
“恩。”小姑娘咬了咬牙齒,回頭看了一眼衛府大門,眼中顯然有許多不捨,卻終是跟着哥哥離去。
大門前的侍女僕人們一起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這對兄妹,顯是覺得好好的繁華日子不過,卻要跑出去吃苦又是何必。
夕殘痕卻是全無感覺,拉着妹妹的手前行,一路嘻嘻哈哈,夕殤月看他哥哥這樣,心中愁苦:“哥哥,這離了衛家,我們後面還怎麼生活啊?”
夕殘痕拍拍胸脯道:“怕什麼?我現在可也算半修仙中人,雖然法力低微了些,卻還不怕找不着飯吃?再說了,你看這蒼龍府裡,花花世界,到處都有做事的機會。哦對了對了……”
夕殘痕一拍腦袋,取出一物,笑道:“別忘了還有這東西,只要賣了它,那不什麼都有了?”
正是那塊晶化沙蠶。
他當初不知這沙蠶價值,現在可是清楚得很了。就算這沙蠶被他吸收用過一部分,至少也還值個六七萬靈錢。這筆錢就算對洗月學子都是鉅款,更別說他一個剛入門的了。
這刻拿了沙蠶,夕殘痕直接興沖沖去了附近的店鋪,一番討價還價後,最終以五萬兩千錢成交。
得了靈錢的夕殘痕一出門即用斂息術藏住自己,躲在牆角中四處查看。事實證明他這番謹慎是多餘的,五萬靈錢雖不少,商家們卻也不是見了錢就搖身一變做強盜的,但凡智商正常些的,都不可能幹這殺雞取卵的蠢事。
看看沒事,夕殘痕便興沖沖帶着錢去了另一家商鋪,此處專授一些尋常法術,符紙,術器和丹藥。
雖然和洗月派這類名門大派出來的貨色不能相提並論,但因爲集中各地小門派所出的原因,固有“雖無大派之精深,卻具諸派之廣博”的說法,只要肯用心,找到幾個適合自己的法術或寶物並不是太難。
夕殘痕沒有忘記侍夢說過的自身體質特點,由於他經脈粗大,靈氣消耗多,因此尋找的也是那些威力與靈氣變化直接關聯的法術。不過這類法術有雖有,但要麼大多低級,不堪大用,要麼粗陋疏簡,弊病多多,找了半天也沒找着一個合意的,只勉強找到一本怒濤劍法,差強心意。
除了攻擊法門外,夕殘痕還打算找一門提氣輕身的法門,只是也沒什麼看上眼的,只勉強找了一本風行術。
最後夕殘痕又買了幾瓶丹藥,他現在根基太薄,正需快些奠定基礎。
正要再買把術器,突聽得外面喧譁。
向外看去,只見外面一個老頭正喊着:“賣武器了,賣武器了,上等法寶,只有三萬靈錢就可得到!”
旁邊已是圍了一羣人在看熱鬧,只見那老頭手裡拿着一柄灰撲撲的短劍,長約一尺三寸,最令人驚訝的是竟然無柄,只有一柄光禿禿的劍刃。
那老頭也是雙手捧着劍面才能將其托起,若是直接手抓,只怕早被割傷。
夕殘痕也被這奇怪小劍驚訝了一下,一拉妹妹的手:“走,我們看看。”
此時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不少人正對着這劍指指點點,更有人嗤之以鼻道:“這老頭是瘋了吧?這麼一把破劍也敢賣三萬靈錢?連手柄都無,讓人如何使用,根本就是廢鐵,倒貼給我都不要。”
那老頭立刻瞪眼:“我這可是仙家法寶,萬界王庭流傳之物,上等仙人所使神兵,你不識貨莫要胡說?”
“萬界王庭?我棲霞界不是隻有六大派嗎?哪來的什麼萬界王庭?這老頭多半是真瘋了。”一羣人已是哈哈大笑起來。
老頭卻是閉上眼不說話了。
夕殘痕看着這劍,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那劍似乎和自己有什麼關聯一般,隱隱竟有種被奇幻的感覺,他再剋制不住心中衝動,走上前先是恭敬一禮,然後道:“老人家,我可以摸摸這劍嗎?”
那老頭睜開眼看看夕殘痕,目光突然亮了亮,咦了一聲,隨後又黯淡下來,道:“到是個有禮的。”
說着已將那劍放入夕殘痕手中。
夕殘痕接過這劍,只覺得劍身似是突然顫動了一下,眼前竟升起一片血海光潮,心中悸然,不過下一刻,血光消逝,又恢復成平常樣子。
老頭遺憾地搖搖頭,用極低的聲音嘀咕了一句:“殺性終是弱了些……無法駕馭啊……”
夕殘痕卻並未放手,依舊看着那劍。
突然間他一把握住劍的一頭,任鋒利的劍刃刺穿手心,鮮血流出。
“哥哥!”夕殤月驚聲叫了起來。
夕殘痕卻恍若不決,只是怔怔地看着這劍,眼中竟現出一股迷離之光。
鮮血
流出,融入劍身,卻消失不見。
那無柄短劍突地搖顫起來,發出嗡嗡鳴音,竟似要破空飛去一般。大片的血光再度現出,籠罩了夕殘痕全身,如光華綻放,老者的眼微微眯了起來:“殺性雖弱,戰意凜然,雖無持刃屠萬里之狂霸,卻有縱劍凌強敵之果決……也算是個選擇,怪不得你也等不及了……”
這時,夕殘痕眼中魔意已漸漸減退,神智恢復清明。
低頭看那劍還在飽飲己血,用力的手稍微鬆了鬆,放開劍刃,又將其送回給老者。
那老者看看夕殘痕:“少年可還滿意此劍?”
夕殘痕回答:“這劍好象有股魔性,能增加人心中殺意,難以駕馭。”
老者已嘿嘿笑了起來:“說得沒錯,難以駕馭正是此劍特點,那麼少年可敢使用此劍?”
夕殘痕看看那劍,想了想終是搖頭道:“此劍確非凡品,不過我還是算了吧。一來這把劍至少也是法寶,我不過一個初開靈眼的,根本不能使用法寶。二來此劍影響人心,魔意太強,一不小心反受其控,那就遭了。三來我也沒這麼多錢。”
他到不是沒有,而是不願爲一把魔劍耗費三萬靈錢。
老者卻大笑起來:“這三者簡單。我先解你最後一難。你言靈錢不足,此事無妨。寶物只贈有緣人,我看我與小友有緣,便將此寶贈你罷了。”
“贈送給我?”夕殘痕也呆了。
老者笑着點頭:“沒錯。至於這第二難,就要你自己意志堅定方可了。人心意志可錘鍊,只要你能把持本心不動,自不會受其影響。不過話又說回來,等你用過此劍,知道此劍諸般妙處後,怕就是能抵擋也會不願抵擋了。”
說着又大笑起來,笑聲凜然充滿邪意,讓夕殘痕心中也不由一驚。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老頭恐怕不是什麼易於之輩。
老頭已接着道:“至於這第一難……嘿嘿,誰說低階靈徒就不能使用法寶的?有一種法寶,凡人都可用,少年你未聽說過嗎?”
夕殘痕楞了一下,他還沒反應過來,周邊的人到是已經有知道的,叫道:“魂兵?這老頭是在說魂兵。難道說此兵器竟是魂兵?”
下一刻不少人轟動起來,一起喊着:“老頭,這劍我要了!”
“贈於我吧!”
更有人直接向着劍身抓去。
老頭卻是不動聲色:“寶物只贈有緣人,有緣人既已現身,餘者退散!”
說着一揮長袖,已將身邊人等盡皆掃飛,隨後那老者手一揚,手中已出現三本圖譜,往夕殘痕手裡塞去:“我觀你體質異於常人,贈你三法門。一爲捨身劍,二爲逍遙訣,三爲魔煉法,比你身上所藏法門好上無數倍。”
這老頭竟是一眼就看穿了夕殘痕身上所懷法術。
這刻說完後,更是直接向空中飛去,只一眨眼便消失不見。
這份能耐驚的衆人大駭,一起拜倒,跪呼“老神仙”,半空中卻只傳來老者飄飄蕩蕩的聲音:“劍名無量,劍威摩訶,善加利用可縱橫天下。望有緣人珍重,老夫去也!”
說着便再無半點聲息,顯是真的離去了。
大家一起呆呆看着,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夕殘痕也被這變化弄得莫名,突然間看周圍,只見無數雙眼睛一起落在自己身上,一起落在自己的劍上。
心中立知不好,一拉妹妹的手,向遠處走去。
那一羣人竟是一起跟了下來,一個個目光或兇狠,或冰冷,或殘酷,看夕殘痕的眼神就象是看死人,更有人嘴角露出獰笑之意。
看樣子除非夕殘痕交出寶貝,否則大家都不會放過他。
蒼龍府並非無序之地,但是足夠大的利益足以沖垮任何秩序,若是再有人在暗中加以鼓動,事情就更不一樣了。
這些人就象瘋了般追着夕殘痕,夕殘痕知道不好,不過這小子到也心志夠堅強,明知這種情況下棄劍而去是最好的做法,他卻偏不。持劍的手隨着心中怒意而漸漸用力,鋒刃再度割破手掌,鮮血滴入劍身,夕殘痕的眼中也現出血光殺意。
“既然你們想搶,那就來吧!”夕殘痕低喝着,他突然撒腿向城外跑去。
看他跑了,一羣人也一起追上來。
一大幫人就這麼你追我趕,轉眼衝出城,一直跑到一處林蔭小道上,夕殘痕這才驟然轉身,看向身後那一羣追上來的人,雙目已是一片血色。
“兀那小子,把寶物交出來可饒你不死!”一名大漢已喝道。
夕殘痕聲音冰冷:“我卻沒打算放過你們呢。”
那一刻衆人看到,夕殘痕身上血光再現,就象是平地一股血潮驟然升起,將所有人等盡皆拉入血海
之中。
“不……”一片淒厲叫聲在人羣中響起。
夕殘痕已衝過來,手起劍落。
縱劍式!
刷!
一顆人頭飛起,沖天的血水讓這無邊血海更加鮮豔,也更加猖獗,卷的衆人如置海底無法移動。
“不!”夕殤月捂臉長聲尖叫起來。
夕殘痕卻恍若不聞,只是縱意在這血海中盡情殺戮着。他的雙眼已是一片血色,手中無柄短劍刺穿一個又一個人的身體,鮮血流入劍身,消失不見。
這時夕殘痕因失血而帶來的虛弱感卻驟然減輕。
原來是這樣嗎?
不吸敵血便吸己血。
這哪裡是無量劍,分明就是吸血劍啊!
而隨着飽飲敵血,這劍的威勢竟還在增長,如果說一開始的血海是通過夕殘痕自身鮮血製造,範圍與距離皆有限,那麼現在隨着不斷吸收他人之血,血海之威也越來越強。
在這血海之下,除夕殘痕自己,所有人都變得心膽懼寒,心無戰意,甚至連行動都變得艱難起來。
在血海之中肆意縱橫,夕殘痕盡情殺戮着,只是片刻時間,那些追來的人已被他殺得乾乾淨淨。
直到此時,夕殘痕眼中殺意方漸漸退去。
看着這一地屍體,夕殘痕喃喃道:“劍威摩訶……原來這就是劍威摩訶嗎?果然是霸道無雙,越戰越強。”
“不,不僅僅是這樣。”夕殘痕喃喃道:“我能感到我身體裡充滿力量,難道這劍能吸收……”
夕殘痕沒有再說下去,心中的震撼卻是無以復加。
難道這劍竟能吸收他人力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殺人越多,自己的力量就越強?
可是……等等,這怎麼聽起來這麼象魔門的功法?
說到魔門,棲霞界的魔門早已被滅了上千年,早沒什麼魔門存在了,如果一定要說有魔,那也只在鴻蒙界。
這老頭說此劍來自什麼萬界王庭,可不應當是魔門之劍啊。
“哥哥!”夕殤月的聲音將夕殘痕拉回現實。
小姑娘正看着自己的哥哥,小臉一片煞白:“你殺了他們。”
夕殘痕楞了楞,這纔想起什麼,道:“對啊,我殺了他們……我殺了好多人……真奇怪,爲什麼我一點都不害怕呢?雖然不是第一次殺人,卻至少是第一次殺這麼多人啊,爲什麼我非但不害怕,反而感到興奮呢?”
看着那一地的屍體,夕殘痕眼中現出興奮的光芒。
夕殤月被夕殘痕的表現嚇壞了,向後退出幾步。
夕殘痕似也知道自己不妥,猛地將劍丟了出去。
這時他才終於有了一絲殺人後的後怕和眼前景象的厭惡。
他強忍着不適,一把抱住妹妹,道:“殤月,殤月,不要怕,我是你哥哥,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傷害你的。都是那把劍,是那把劍殺的。”
“我們不要那劍了好不好?”妹妹對哥哥哀求道。
夕殘痕滯了滯,終於,他說道:“殤月,相信我,我能控制那把劍的。”
他放下夕殤月,從一名死人的身上撕下一大塊布料,包住這柄劍,珍而重之地將它收起。
他笑着說:“看,這樣我就不會被它影響了。”
夕殤月低頭無言。
夕殘痕已摟過妹妹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去哪兒?”
“隨便去哪兒,總有地方待的,正好那老頭還給了我幾門法術,正好修煉來看看威力如何……”
兄妹倆一邊交談着一邊向着遠方走去。
他們並不知道,高高天空上,雲端裡,賣劍的老頭正俯視着下方的一切。
他嘿嘿笑道:“如何?現在知道此劍的好處了吧?沒有人能在知道此劍好處後捨得放棄的……哈哈哈哈,這一次一定會成功了!”
說着那老者一仰頭長笑起來,笑聲轟隆隆回蕩天地,於是天空中便炸起片片雷鳴。
在雷鳴般的笑聲裡,老者的形象變化,就變成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卻只有半臉,另半張臉卻是恐怖枯焦,形如骷髏。
笑聲輒止,中年人喃喃道:“青鋒不再藏,萬年終有歸……等着吧,無量劍解困之日,就是我藏青鋒復出之時!”
說着身形一閃,這一次是真的消逝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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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