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倒回到二十多天前的那片小叢林。
看着唐劫離開的背影,牧毅一言不發。
旁邊的蕭文上前一步道:“牧師弟,要想攔住天神宮和獸煉門的援兵,僅憑唐劫一個人沒有任何可能,我看這件事擺明是洗月派的意思,想利用我們的手救出他們的人。我們就是不給他們真元丹,他們也會這樣做。”
牧毅神色如常:“我知道。事實上,如果事情真如唐劫所說,雲無極拿下了三派人質,那麼這次攔截甚至可能不是洗月派一派所爲,而是三派所爲。”
蕭文林忘等人同時吃了一驚:“三派所爲?那豈不成是了四打二?”
牧毅點點頭:“沒錯,如果我是唐劫,我就一定會做此選擇。此次競賽,六派實力並不相同。其中實力最強的就屬獸煉門和洗月派。如果四派聯手,先剷除天神獸煉兩派,那麼剩下的四派中,就以洗月派最強。”
林忘恍然大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事對洗月派簡直就是有大好處啊,怪不得他們這麼好心。牧師弟你都看透了這點,怎麼還給他真元丹?這事該他們給我們好處纔是。”
牧毅冷冷看了林忘一眼:“你的目標,就侷限在那幾瓶丹藥上了嗎?”
林忘一怔,牧毅已悠悠道:“我七絕門雖然位列六大派,但一直以來在六派之中都位列末席。每次但凡有爭奪,七絕門往往敬陪末座,徒惹人笑。這一次仙緣大會,雖然人人都知六派參加,但絕大多數人都認爲贏家只會在洗月派,天神宮和獸煉門中產生,這樣的情況你們甘心嗎?”
一名七絕門學子哼了一聲:“這還不是因爲四派忌憚我們七絕門法陣強悍,每次決定規則之時,都禁用法陣。”
七絕門雖戰力較弱,但各種法寶法陣的運用當真是強悍無比,若給他們機會加以佈置,以弱勝強實屬常事。在所有棲霞界修者中,玩越階殺敵最多的,就屬七絕門。
可惜這樣的情況只在平時有效,每當遇到聯合比賽,六大派約定規則時,他們依仗的陣法就會被聯手禁止,導致大家無法利用發揮自己的全部實力,這對七絕門的人來說,也是相當惱火的事,偏偏又沒有任何辦法。
不過七絕門與天涯海閣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們的據理力爭下,禁止法陣最終演變成禁止攜帶佈陣材料。如果七絕門能夠在無需材料的情況下佈置法陣,那也是可以接受的。在大家看來,沒有材料的法陣威力有限,實無必要再禁。而每一代的七絕門弟子,在精研陣法的同時,也在努力研究着如何在缺乏足夠材料的情況下佈陣。
這刻牧毅悠悠道:“這也是爲什麼我要給他真元丹的原因,你們不覺得這是個機會嗎?”
“什麼機會?”衆人同聲問。
“烽火煙羅陣!”
聽到這個詞,大家同時楞住。
烽火煙羅陣是七絕門這些年來爲了避過六大派的規矩研究的一種特殊法陣,最大的特點就在於它對專門的法陣材料要求極少,多用靈植類材料構成,如福地這種地方,就地取材即可使用。
不過這個法陣還沒有研究完善,雖然大部分材料已可用靈植替代,在一些關鍵地方依然需要專門的法陣材料,這使得它還無法成爲七絕門的大殺器。
這刻聽到牧毅的說話,蕭文已道:“牧師弟,烽火煙羅陣需要的材料雖然不多,但依然還是需要的。這些材料我們統統沒帶進來,怎麼布?”
牧毅回答:“沒有材料就自己做!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烽火煙羅陣所需要的幾種關鍵材料,有兩種不違禁,我已帶了進來。還有一種在這裡可以通過秘煉之法得到,剩下的也就是風蠶絲,金吼血和烏雲砂這三樣比較難辦。不過風蠶絲主控,雖然說沒有風蠶絲,法陣必然會運轉不靈,甚至反傷己身,但這福地中卻有杜門旗。那卻是比風蠶絲還要好的控陣之寶。”
杜門旗?聽到這個,衆人同時眼亮。
逍遙宮在安排十寶時,一直都盡力避免給予能夠直接發揮作用的十寶,以免護寶者依仗寶物護體,正因此,十大法寶多不是直接用於戰鬥的。
可儘管如此,依然不可避免地會有空子讓人鑽。
早在進來之前,牧毅就已把注意力放在了杜門旗上,一個宏偉計劃就這樣在他腦海中生成。
“那金吼血和烏雲砂呢?”林忘問。
牧毅悠悠道:“這兩樣比較麻煩,卻不是全無機會……其實有些東西就在眼前,只看你們有沒有看到了。”
聽到這話,所有人心頭同時一顫。
蕭文不敢置信地看向牧毅:“難道師弟的意思是……”
牧毅無言的點點頭。
林忘大叫:“可是祖訓……”
牧毅一擺手:“有什麼後果我擔着,我七絕門人單力薄,欲成非常之事,就必須行非常之路……奇蹟從來都是建立在打破常規的基礎上的。”
衆人同時吸了口氣,終於一起點頭:“一切由師弟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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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處,雲無極的心突然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叢林安靜的有些可怕,拿下人質後,這裡就再沒有奪寶的人過來,也沒有支援的自己人出現。
而他派出去追殺的兩名師弟更是一直都未見人影。
心中隱隱有種感覺,自己此次出手怕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風送來了山雨欲來的氣息,更是讓雲無極的神經崩緊。
就象是擇人而噬的猛虎察覺到隱伏在側的危機,雲無極的眼中現出兇厲殺意,他揚聲道:“既然已經來了,還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一聲嘆息輕輕響起。
四周圍現出九道人影,正將雲無極五人團團圍住。
“七絕門……”看清來人的身分,雲無極的目光收縮,心已墜入谷底。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
擁有三派人質的雲無極,這個時候最不想碰到的就是七絕門,偏偏卻就是他們出現在雲無極眼前。
知道這次怕是無法善了,雲無極對身邊的學子做了個準備突圍的手勢,就在這時,牧毅手中竹笛一橫,吹出一股奇特曲律。
雲無極腦中嗡的一震,眼前景色驟變,發現自己已不在叢林中,而是出現在了一片無垠曠野上。和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他的那四名師弟以及七絕門九人。
“天音幻境?”雲無極心中一驚:“小心,這裡不是真實戰場,是牧毅用無相天音攻擊識海製造的幻境,莫要爲其所迷。”
牧毅已說道:“諸位不用緊張,拉幾位進幻境不是爲了戰鬥。我並不擅長幻術,這幻境也經不起幾位聯手衝擊,使用此術只是爲了交談方便一些。”
交談方便?
雲無極呆了呆,立刻意識到牧毅所指應當是避過那幾個被他們俘虜的學子。牧毅應當是用天音幻景隔離了大家,因此實際困住的不是他們五人,而是所有人,只不過那些人質不在這裡,而是在另一處幻境罷了。
可是牧毅要談什麼需要用到這種手段?
雲無極冷哼:“我天神宮和你們可沒什麼好談的!”
牧毅笑笑:“你最好了解過事情是怎麼回事再說這話。林師兄!”
林忘已站了出來,將唐劫告訴他們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雲無極聽。
聽到唐劫已經竄連了四大派聯手對付自己,雲無極的臉色一片慘白。
牧毅這才道:“雲師兄希望利用人質拔得頭籌的想法沒錯,可惜,唐劫卻利用了這點聯合大家一起對付你們。如今四對二局勢已成,洗月三派正在外圍獵殺你的援兵,天神獸煉兩派在此次大比中,已是註定敗局。”
雲無極面容慘淡:“原來是這樣,好你個唐劫,算你狠!不過你們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牧毅淡淡道:“也沒什麼,就是如果你們輸了,那接下來就是洗月派一家獨大之局。我不太喜歡這個局面,就想改變一下。”
雲無極不解:“你到底想說什麼?”
牧毅回答:“七絕門有種陣法,叫做烽火煙羅陣,是少有的用有限法陣材料就能製作出的陣法。儘管如此,要想布成此陣,依然缺少一些材料。雖然我想盡辦法彌補,目前卻還是缺少兩種主材,只要能將其補齊,我就有把握布成此陣,屆時任洗月派實力通天,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什麼材料?”雲無極問。
牧毅回答:“金吼血和烏雲砂。”
聽到這話,雲無極先是呆了呆,隨後脫口叫道:“烏雲砂?”
那三名獸煉門學子則叫出了:“金吼血?”
那一刻各方表情同是豐富無比。
“沒錯!”牧毅已肯定點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雲師兄的黑骨扇就是用烏雲砂制的。而金師兄的煉獸,就是一隻翠金吼。”
雲無極震驚道:“你想要我的黑骨扇和金師弟的翠金吼?”
牧毅回答:“不僅是這樣。烏雲砂已製成黑骨扇,性質有所改變。我需要雲
師兄以天梵火配合我的離火脈重新提煉和還原出烏雲砂。另外慾布此陣還需杜門旗,我知道天神宮有門秘法,可以對見過的寶物留念追尋,這就是爲什麼你們天神宮能第一個找到太乙清玄杯。我需要雲師兄你幫我找到杜門旗,以確保它不會落入別人手裡。至於金師兄的翠金吼,年限太短,效用不足,不過我知道你們也有秘法,可使煉獸精華凝結,就是需要犧牲其他的煉獸。”
雲無極等人聽得倒吸冷氣,另一名天神宮學子已叫道:“牧毅,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是在讓我們幫你!天神宮與七絕門勢成水火,絕無合作可能!”
牧毅淡淡回答:“你們根本沒得選擇,不合作就是死,合作了,雖然會有損失,但至少還能活着,更能借我們的手報復唐劫,教訓洗月派。雲無極,雖然說七絕門和天神宮是死敵,但是唐劫和天神宮的關係也說不上好吧?三年前天神宮鷹堂在文心遭遇重大打擊,不就是因爲唐劫嗎?甚至連顧長青也死在了他手裡。至於金師兄……”
他看看獸煉門的三人:“你們和我七絕門不是死對頭,卻和洗月派是死敵。金師兄,換成是你,你是希望洗月派贏,還是希望我七絕門贏?”
那獸煉門三人一時啞然。
牧毅已又道:“別忘了你們現在的局面,也是唐劫造成的。你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敗亡,要麼合作!”
牧毅的話如針一般,狠狠扎進了五人心中。
牧毅已又道:“對了,我聽說岑師兄有一件黑雲幡,最好也能拿來一用。我需要以杜門旗代替風蠶絲來主陣,但是杜門旗有個問題,就是帶有寶光,若早早被發現,怕會引起警覺,我想以黑雲幡遮住杜門旗。”
那獸煉門的岑姓學子哼了一聲:“黑雲幡我是有,當初帶進來也是爲了隱藏寶光,不過可惜試過後發現還是擋不住,否則我們早就用它了,哪還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牧毅已道:“我有秘法可激發黑雲幡,暫時遮蔽。”
“別以爲我不知道,那也只是兩個時辰,而且事後黑雲幡必毀。”
“用來守寶自是不夠,用來隱藏大陣,卻是夠了。”
牧毅步步爲營,可以說把所有的情況都考慮到,在死亡與合作的十字路口,雲無極他們幾乎沒有選擇的餘地。
終於,雲無極艱難吐聲道:“我怎麼相信你不會在利用過我們後把我們殺掉?”
不管怎麼說,天神宮與七絕門之間都有太多恩怨。要是讓七絕門知道牧毅爲了勝利而不惜與天神宮合作,未必會高興。反過來,牧毅在利用過雲無極他們後再將他們殺了,更有可能讓七絕門滿意。
而且這事連心魔誓也解決不了,在門派仇恨面前,一點小小心魔不算什麼。甚至於可能會反過來,違背誓言不生心魔,遵守誓言才產生心魔。
這也是牧毅的一個難題,不解決信任的問題,雲無極他們無論如何不可能幫他。
對此,牧毅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不如這麼辦。獸煉門三位師兄先幫我提煉金吼血,完成後帶黑雲幡先離開,我再請雲師兄出手指點寶物位置和提煉黑骨扇。事成之後,雲師兄就可離去。若我要反悔殺人,雲師兄可發出警報,獸煉門的三位師兄自然就不用再與我交易。若雲師兄安全離開,則獸煉門三位師兄再與我交易。我七絕門與獸煉門無仇,自無必要出爾反爾。當然,爲了避免三位師兄改變主意,離開前需得先讓我們在你們身上種下追蹤印記,另外再交出迴歸牌。”
五人聽得面面相覷。
他們彼此間互不信任,牧毅的提議在這種情況下就成了唯一辦法。
三名獸煉門學子忍痛將自己的煉獸獻出,爲牧毅提煉金吼血。
完成後將要離去,雲無極將兩件天神甲塞到他們手裡,道:“七絕門與獸煉門雖無仇怨,但世間事不是有仇才能殺人。我之前派出的兩名師弟,如今蹤影皆無,想必就已死在其他門派手裡,對於七絕門,你們也不可掉以輕心。有你們在,牧毅多半不會殺我,這兩件天神甲你們留着,以作防身用。愚兄無能,不能帶兩派走上勝利,僅以此聊表心意。”
“雲師兄!”一番話說的三人亦是大爲感動。
眼看着三人離開,雲無極這纔開始爲他們指明寶物,提煉黑骨扇。
牧毅坐在一旁靜靜等待着。
直到意識中突然傳來一個訊號——他之前種下的追蹤印記,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