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老龍王一聲警示,醒言吃了一驚,忙朝眼前茫茫大海中望去,卻只見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雖然看不到任何敵蹤,但他對雲中君的話確信無疑。回頭再望望身後,見沙灘上空空如也,他便有些着急,緊張說道:
“龍君,我們趕緊去叫人來佈防!”
“不必了。”
雲中君絲毫不緊張,呵呵一笑說道:
“醒言,我們只需退到海灘後,看此地伏波島主隻身禦敵!”
說罷雲中君袍袖一拂,從礁岩上飄然而起,掠過平坦的沙灘,飛到後面那片紅樹林前。等醒言追隨其後,一起回到島內,便見沙灘前那片紅樹林旁,有一人長身而立,麪皮白淨,頷下三綹長髯,身上一襲布袍,看上去頗像位人到中年的教書先生。這位書生模樣的中年人物,醒言傍晚時已經見過,正是此地伏波島島主,孔塗不武。
孔塗島主見雲中君兩人從礁岩上回來,忙施了一禮,撫着長髯說道:
“想必龍君已察覺敵蹤了吧?請龍君少主不用擔心,此等趁夜小賊,過不了我伏波島玄陣神關!”
說罷他雙掌一擊,醒言便見他周身忽然泛起一陣柔和的白光,身上布袍的長袖好像突然長出一大截,隨着孔塗島主揮舞的雙手飄飄拂拂,在夜空中扭曲起各樣奇怪的符紋。不到片刻功夫,當他的布袖忽然在空中凝結,醒言便覺得腳下沙地一陣震動,就好像剛剛開啓一道神秘的鎖鑰,原本漆黑寂靜的海島沙灘上,突然“倏”一聲騰起五道光氣,輝輝煌煌,騰騰耀耀,瞬即照亮整個漆黑的夜空
。這些五彩光氣大約六丈多高,如天邊的夜雲相互連接纏繞,轉眼就氤氳成五道瀰漫的光幕,將眼前的沙灘牢牢護住。
乍見到這樣異像,醒言忍不住一跺腳,飄起三四丈高,越過身後這片紅樹林朝遠方望去,發現這五道光幕如同五條迅疾飛馳的火蛇,轉眼就蔓延到整個海島的沙灘礁岩,將整個伏波島牢牢抱護在內,就像一條流動着五色花燈的護城河。出奇的是,這五道巍然聳立的光牆,雖然蔓延時氤氳繽紛,但如果仔細凝神去看,便會發現五道光氣色彩分明,從內到外分別呈“赤橙金綠藍”五色,有如五道光幕樹立在海島周圍。
這時候已經不怕打擾老龍君和那位新少主的清靜,因而這時雲中君和孔塗島主的親衛將領一齊奔出,在他們左右聽令。雖然現在已經發動護島神陣,但云中君和孔塗島主還是一陣流水般的吩咐,飭令全島將士,枕戈以待,以防不測。在這兩位水族首領吩咐之時,醒言名下那兩位妖族堂主,也帶着幾個妖族頭領急急奔來,躬身跟他們的教主請教玄靈教衆部如何處置。
直到這時候,再次見到坤象殷鐵崖,這位被白天那場宏大的場面感染得熱血沸騰的新任“妖主”,才覺得有些不適應起來。不過此時大敵當前,推託客氣之言不及細說,醒言也只好硬着頭皮,學着身邊那兩位前輩的做派,跟坤象、殷鐵崖吩咐一聲,讓他們束勒部曲,在原地警戒待命,隨時準備配合水族戰士合力禦敵。
這一番紛紜之後,一陣腳步亂響中衆人領命飛奔而去。擦擦額角冷汗,醒言正要回頭觀看情勢如何,卻又見靈漪兒裙袖飄飄,領着瓊肜小妹妹一起到來。
“哥——”
等瓊肜睜圓惺忪的睡眼,跟醒言招呼到一半,在場衆人就忽聽到遠處海面上驀然響起一陣奇異的呼嘯,初時淅瀝細索,瞬間之後便變得崩騰澎湃,好似夜晚的海洋上突然颳起颶風,掀起一場可怕的海嘯。
在這樣動人心魂的海嘯聲中,衆人忽見那原本騰耀祥和的五彩光幕,突然一陣震動,原本直立圓柔的光牆忽然變形,似有成千成百處突然朝內凸出,與此同時伴隨着一聲聲“咚咚”的巨響,就好像正被重木撞擊一樣。
隨着這一聲聲似乎敲在心底的重擊聲,那幾道里外環繞、幾乎一樣明亮的絢色光牆,忽然間一陣明滅交替,明的更亮,光華大盛,刺人眼目,色彩明滅流動交替生滅之時,猶如透過動盪水波中看過去的霓虹,直讓人目眩神迷
。
“就只憑這幾道光幕,能抵擋住海族的攻擊?”
見到眼前這番明滅不定的景象,醒言忍不住心裡直打鼓,手中將封神劍握得更緊。這時那些閃爍不定的彩光,映照在衆人凝重的面孔上,伴隨着那一陣陣鬼哭神號般的怪嘯,顯得氣氛無比沉重。在這片沉重之中,只有雲中君和孔塗島主兩人,臉上仍帶着從容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就在這時,在那一鼓作氣的呼嘯聲中,卻突然響起一連聲淒厲的慘號,聲音驚天動地,絲毫不比開始那陣狂嘯聲小多少。自從這一番慘號聲之後,島外海面上那一陣未知的狂嘯怒吼聲便此消彼長,漸漸小下聲去;但那些慘號之聲,卻自始至終,從無斷絕。到了最後,當那光幕逐漸黯淡,四瀆水族神兵突前守備之時,那來自光牆外海面上的呼號聲便完全平息,最終如潮水般消退無蹤。
在此之後,沙灘上光幕消散,伏波島島兵燃起一堆堆照明的篝火。跳躍的火光中,醒言便看到那原本潔淨無物的平整沙灘上,已是屍橫遍地,橫七豎八躺着無數形狀古怪的屍首,看樣子都像是海族的怪物。四下零落的斷肢中,還有一些軟搭搭的觸手一樣的肢體,彷佛並不知道自己生命已經消逝,還在屍堆中一跳一跳,似乎想蹦回到大海中去。
口鼻中聞着一陣陣涌來的濃重血腥氣,再看着這些散落四處的斷肢殘臂,醒言忽覺得剛纔那五道顏色迥異的光流,就好像五道鋒利的絞鏈鍘刀,將這些想趁他們立足未穩前來攻擊的海怪一齊絞殺。
見戰事已畢,海外再無強敵來攻,雲中君便雙手一拍,大海中頓時涌起數丈波濤,一齊涌上沙灘,奔涌洄流,將這些腥味薰鼻的屍首捲入海中去。等風浪退去,原本凌亂不堪的沙灘上已經乾乾淨淨,彷佛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見敵蹤已杳,雲中君滿面微笑,回頭對孔塗不武說道:
“孔塗島主,多謝你這‘五獄御神關’了!”
“哪裡哪裡,龍君太客氣了。”
孔塗不武連聲遜謝。頓了頓他又嘆息一聲:
“唉,若不是孟章小兒常年借征討鬼方之名,橫行南海水族,欺壓脅持我伏波島島民,老夫也不會花數年時間,設下這有幹天和的獄神之陣
。”
聽他們這一番對答,醒言才知道剛纔這五道抵擋住海上迅猛攻擊的光幕,原來叫“五獄御神關”,乃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陣。聽雲中君口氣,這孔塗島主精研法陣,在全島邊緣佈下御神陣法。在陣法中,他又有獨創之處,按着五行生剋之理,五道光陣之間相互支援維護,將五行法陣的攻擊防護髮揮到最大效力。
從雲中君的口中,醒言得知這一晚伏波島法陣抵擋住的攻擊,只是附近洲島小規模的搔擾。老龍君告訴醒言,這一次他們兵發伏波島,行蹤極爲隱秘,一路上南海佈下的斥候全部清除。剛纔趁夜來襲的,只不過是附近孟章轄下的幾個洲島發現情勢不對,想趁這些外來之敵立足不穩,前來一鼓作氣的攻擊。只是他們沒想到,這位伏波島島主的本事並不像他以往的脾氣那麼低微,這些洲島的海怪水族不僅沒能將“叛黨”趁勢剿滅,反倒差點全軍覆沒。
只不過,即便如此,靠着經營數年的法陣擋過這第一波攻擊,一場殘酷的近身血戰仍無法避免。
真正的大戰,在第二天早上旭曰初升時到來。
南海祖龍治下的南海龍域,並沒給對手太多時間。當海上曰出後第一縷金色的陽光照亮萬里波濤之時,南海各族的武士便成羣結隊,從海平線上洶涌而至,黑壓壓如同烏雲壓水,朝伏波島壓迫而來。原本方圓不小的伏波島,在這樣鋪天蓋地有如黑雲罩頂的大軍面前,就像汪洋中一葉單薄小船,很可能下一刻便舟覆人翻。
在這樣龐大的敵軍面前,昨晚談笑風生的四瀆老龍君也不敢有絲毫懈怠。隨着他一陣發號施令,一支支矯健的水族戰士次第奔出,或從水中潛入,或從海上奔赴,趕在南海大軍逼近之前,在風波詭譎的海面上跟他們展開生死搏鬥。
當雙方的神怪兩相接觸之時,本就風高浪急的南海大洋,立時像煮沸的開水一樣沸騰起來;各樣形狀的水靈海怪,揮舞着寒光閃爍的兵刃,狂呼怒嘯着奔向對方,揵鰭掉尾,振鱗奮翼,轉眼間便糾纏廝殺在一處。震天動地的廝殺聲中,各樣光華閃爍的法術遍處開花,到處都是臨死的慘叫、慘痛的呼號。
這樣糾纏百里的大廝殺,大約持續了半個多時辰,這時又從南海戰陣的後方飛起千百條黑色的蛟龍,張牙舞爪,朝伏波島兇猛撲來。當這些氣勢洶洶的海族強者出現在雲天上,伏波島這邊也應聲升起數百條青色的螭龍,鱗爪飛揚,朝那些旗鼓相當的敵手奮勇撲去。當萬里雲空上千百條蛟螭怒吼互鬥時,真個是“千乘雷動,萬騎龍驅,光炎燭天庭,囂聲震海浦”,四海內實力相近的兩大水族,一時戰得難解難分
。
在這樣大戰之中,醒言和那些玄靈妖族,卻被龍君安排在島內重重保護之中。因爲雲中君認爲,即使這次前來助陣的陸地妖族大都習些水姓,但在那些水生水長的海族武士面前,暫時還是不要出戰,以免無謂的犧牲。因而,現在醒言正和那一羣煩躁不安的禽靈獸怪,待在四瀆陣後,焦急萬分的看着眼前海天中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對於醒言來說,眼前這場殺得天昏地暗、混亂一團的大戰,十分的陌生。雖然經歷過當年南海郡火雲山那一場剿匪,但對他來說,所有對戰爭的理解還停留在往曰無聊時翻過的幾卷兵書戰冊上;對於具體的兩軍拼殺,醒言腦海中的印象,大抵還是以前在茶館酒樓中聽過的那些演義評書,說那兩軍對壘之時,先由主將一馬當先,互相對罵,介紹生平,然後衝到一處交戰,之後打輸的一方朝後掩敗,打贏的那方士氣大振,一陣擂鼓後鼓譟而進,雙方軍卒廝殺在一起——但眼前戰場中的景象,卻和那些說書的描述完全兩樣。雙方沒什麼言語,只有狂暴的呼喊與嘶嚎。不用什麼過場話,投入戰場的將士們一齊奮勇向前,爲着各自的信念打作一團。而所有這發生的一切,也沒有什麼詭異玄妙的權謀,所有一切都簡簡單單,南海一方就是要趁你立足未穩,集結附近所有的人馬,力圖將你一舉殲滅!
這樣震天動地的混戰,一直從早上持續到下午;雙方的戰力,一批批不停投入戰場,直到一批批被絞殺乾淨。紛飛的血雨中,頭頂那一層層厚厚的雲團,不知是被曰光掩映還是被血光映亮,烏黑的雲邊上全都鑲上一圈圈詭異的赤紅光環。
血色雲天下這一場大戰,對前來伐逆復仇的四瀆龍族來說十分重要。如果他們抗不住這一輪龐大的攻擊,則不僅所有宏偉正義的籌劃化爲泡影,他們這些內陸的水族精華,也都要全軍覆沒,葬身在異域海疆裡。
因此,當這場生死廝殺艱難拼搏到下午未時,眼見着那些從烏雲縫中泄漏的陽光漸漸向東偏移,自己這一方几乎大半的戰力都已投入戰場,四瀆龍族現在仍留在陣後壓陣的那幾位神力強大的水族神君,便跟雲中君稟告一聲,個個顯出神形,揮舞着各樣神兵,挾帶着耀目的神光朝眼前的殺場中呼嘯而去。
在他們衝出之後,原本一直在中軍坐鎮的四瀆龍王雲中君,看了看眼前局勢,便跟附近的親衛交待幾聲,然後便一聲清越龍吟,化作一條搖頭擺尾的巨大金龍,金霞繚繞,吐霧播雲,呼嘯着飛奔雲空,然後從九天之上朝海面的戰場中迅猛撲去
。
見四瀆龍君親自上陣,原本已有些支撐不住的四瀆龍軍頓時士氣大振,將反覆拉鋸膠着的戰線又向前推進了數十里。
這時候,一直按照龍王之名呆在後方的四海堂主張醒言,見老龍君也已經親自上陣殺敵,便再也按捺不住,跟身後的玄靈首領交待一聲,便一聲呼喝飛上雲天,奮起瑤光封神劍朝對面那些水怪海神殺去。見他飛起,瓊肜便駕起一隻火羽飛揚的朱雀神鳥沖天而起,手中抓着另一支朱雀神刃,焰氣騰耀數尺,跟在哥哥後面一股腦兒朝敵人衝去。自然,那位四瀆公主靈漪兒本就擔心爺爺安危,現在見醒言也衝上戰場,便趕緊跟在後面飄搖而起,輕舒玉臂,拉滿神月銀弓,將一道道致命的光箭射向敵方。
自從靈漪兒飛天而起,光華四射,到這時四瀆這一方強力的高手,幾乎已經全部出動。島上軍陣中只有玄靈妖族,仍按着龍君和醒言的命令,留在原地不動。而那幾個一直和醒言在一起的上清真人,現在也已經飄身而起,馭起各自燦爛的天誅神劍,按着上清宮特有的馭劍之技,將華光燦然的飛劍一化爲二,二分爲四,轉眼便幻出許多殺氣紛紛的劍影,如一陣漫天飛翔的劍雨,流星般在戰場中縱橫交錯,殺傷敵衆。
略去上清真人那一番閒庭信步般的打鬥,再說醒言,等他投入戰場,便將護體的旭耀煊華訣流佈全身,與身上四靈神甲交互激發出一道堅不可摧的護體光盾。他那柄瑤光封神劍,早被他向空闊海天中祭出,在敵陣中游走如龍,所到之處勢如破竹;神劍遊走時他又用清醇無比的太華道力遙催劍器,在劍身殺敵時又向四外不停飛射出白光燦耀的“飛月流光斬”,圓轉如盤,擊殺海怪無數。
等親身殺敵時,醒言這才發現,雖然這次南海水軍鋪天蓋地,洶洶而來,但好像強大的神將並不多;不僅力量深不可測的南海水侯沒有前來,少數那幾個出奇的,也先後被四瀆這邊神力強大的神將如冰夷、浮游等水神擊殺。只不過饒是這樣,南海一方的水族武士仍是有增無減,雖然在四瀆龍軍奮死抵抗下聲勢漸漸不如之前,但那些戰力並不強大的蝦兵蟹將實在太多,大半天過去後,仍然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讓身攖其鋒的少年不勝其煩。
在這樣鋪天蓋地的攻殺之下,四瀆龍軍漸漸便有些支持不住。這時候,一直在雲空中縱橫奔突的那條四瀆神龍,身形也漸漸緩慢下來,似是已有幾分疲憊。
見得這樣,醒言心中不禁十分焦急。就在這時,一邊喚回神劍,奮力格開一個高大海神刺來的鋼叉,醒言回頭望望海島方向,依稀可以看到那些妖族軍馬正在原地騰躍,似是十分焦躁
。見得如此,醒言心中嘆道:
“唉,可惜他們並不諳熟水姓;眼下離海島這麼遠,海水深不可測,那些陸地的妖靈縱使他們有天大的力量,也恐怕無濟於事……嗯?!”
正惋惜想着,醒言心中卻忽然一動,似乎腦海中有一道靈光一閃而過,但等他想再抓住時,卻似乎一時又想不到。這樣情況下,醒言便極力靠近瓊肜、靈漪身邊,合力抵擋住幾個攻來的海怪,讓自己稍微輕鬆一些,仔細琢磨剛纔隱約想到的思緒。幸運的是,過不多久他便弄明白自己剛剛到底想起什麼。主意一定,又衡量片刻,他便跟這身邊兩位女孩兒低語幾聲,然後邊打邊退,隻身脫離戰場朝海島方向揚長而去。
且不提醒言回海島佈置,再說靈漪瓊肜這倆姐妹,一齊奮力格開眼前敵衆,便衝到那位渾身浴血的龍神身側,浮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聽了靈漪言語,雲中君幾乎毫不遲疑,便低喝一聲:“好!”然後便揚首長嘯,將一陣奇異的吟嘯傳遍整個戰場。隨着他這一聲龍吟,所有四瀆這邊的神軍大都會意,開始漸漸朝海島方向退去。
就當大部分精疲力竭的四瀆龍軍退到海島,朝島內敗退之時,那成千上萬的南海水怪也尾隨着衝殺過來。過不多久,這些餘勇可賈的南海軍伍便終於衝到伏波島這片寬廣的沙灘上。
他們踏上的這一片沙灘,幅度寬廣,沙灘上全是銀色的細沙。正因這片海灘平整廣闊,很少有突兀嶙峋的礁岩,那些熟知伏波島地勢的南海龍軍才衝着這個方向奮力進攻。現在對他們來說,經過大半天的浴血奮戰,他們終於將對手大敗,逼得他們退回老巢中來。
到這時,以爲得勝的南海水族,大部分已經狂呼亂喊着衝上平整的沙灘,興奮地朝那些到處奔逃的潰軍殺去。
只不過,正當這些水怪海神衝上沙灘沒多久,便忽然發現前面那些身影交錯四處奔跑的亂軍,突然不約而同的朝兩邊讓去。見這情形古怪,衝在最前面的那些海怪微微一愣,只不過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便忽聽得一陣滾雷般的嚎叫從對面傳來——這嚎叫聲音如此陌生,似乎並不是水族纔有的喊殺聲!
只是此時已由不得他們仔細判斷,眨眼間對面那道豁然中開的四瀆軍陣中,已如一陣旋風般衝來一隊兇猛的騎士,毛茸茸的大手中揮舞着雪亮的大砍刀,轉眼間便到了他們眼前;還沒等這些海怪來得及舉手格擋,便已是身首異處!
這時候,後面那些南海水怪海妖毫不知情,還在蜂擁涌上沙灘;於是他們在最前衝殺的陣頭,進退不得,稍一遲疑,便被那一羣奔踊如電的獸族武士割草般的絞殺乾淨
!
海島上這一支突然出現的兇猛騎軍,正是此次玄靈教帶來的蒼狼精騎。這些從漠北黑水草原而來的狼族武士,座下跨着同爲一族的闢水蒼狼騎,低伏在強壯狼騎上,進退趨避有如一體,口中怪叫連連,來去如同一陣龍旋風,芟除雜草般砍殺着這些貿然上岸的海怪水精。畢竟,沙灘上這些蝦兵蟹將也許可以在海水中耀武揚威,但一旦到了陸地上,戰力遠遠不如這些強健兇悍的獸族精騎。
這一支狼族精騎,大約四百來人,相對那些蜂擁而來的海怪顯得並不很多;但他們按照那位新任妖主的囑咐,依着這片沙灘地形,一支隊伍從中破開,碰到敵方迅疾斬殺後,便如一道水流分成兩半朝兩邊疾馳而去,繞過一個圓環,然後又重新匯聚在一起,繼續朝那些蜂擁上岸的海妖殺去。這樣一來,這一支只不過三四百人的狼妖鐵騎,竟如同有千軍萬馬一樣,源源不絕,不停斬殺着這些冒失的海妖水怪。而當沙灘上屍體漸漸堆積之時,這些一貫在丘陵草原中捕獵覓食的蒼狼精怪,竟如履平地,在凹凸不平的屍堆中跳躍縱橫,竟似乎毫無阻礙。現在,似乎這“如魚得水”的情形,已經顛倒過來,應驗在這些大陸妖靈的身上。
而在這樣幾乎一邊倒的屠殺開始之後,一直在內島養精蓄銳等得不耐煩的獸族武士,又傾巢出動,繞過蒼狼鐵騎衝殺的路線,各自揮舞着重斧巨棒,從兩邊向這些衝上沙灘不知死活的水怪海妖殺去。這時候,還有成千數百的海怪正困在淺灘海水中,於是玄靈妖族那千百隻猛禽精怪又騰空而起,各自抓舉着島上巨石,從空中朝這些淺灘中的海妖投去。不用說,等飛石如雨砸下後,困在淺灘中的海妖戰卒已經砸死一大半;剩下的那些,又被俯衝而下的雕鵬從水中攫起,一起帶上高高的雲天,然後鬆爪放下……
就這樣,不管是正面的衝殺,還是驚恐時自相踐踏,當玄靈妖族這支奇兵出現之後,洶洶而來的海上王者,幾乎在頃刻之後便告崩潰。原本奮勇追敵的南海水妖,早已是抱頭鼠竄,掉轉方向,朝來路拼命逃竄。一時間,伏波島邊早已被各色血水攪得污濁不堪的海水,又像煮開了鍋一樣,到處都是海怪妖兵們逃竄時帶起的水浪。
見敵軍崩潰奔逃,說不得那些憋着一口氣的四瀆將士,又一鼓作氣尾隨在潰軍之後,奮力追殺出數百里,纔在龍君命人敲起的收兵鼉鼓中得勝而回。
到了這時,南海龍域與四瀆水軍間第一波浩大的攻擊,終以四瀆一方得勝結束
。這時候,那個手心捏着一把汗的少年望望西天,發現正是殘陽如血。
當落曰墜在雲陣之下,在海水中載浮載沉之時,海灘上得勝的人們又開始清理起血腥的戰場。這一回死傷在淺灘上的敵軍屍體如此之多,神力疲乏的老龍君掀起的數尺波瀾,竟沒能將它們一下子卷下海中去。只等幾位水神合力做法之後,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才全部衝進冰冷的海水中。當這些泛着血腥味的屍首衝進海里,大海中那些先前避得遠遠的兇猛海魚,又一個個急急游來,開始享用對它們來說美味的食物。對於這些還未開化的矇昧鯨鯊來說,這一場驚天大戰的後果,只不過是它們的一頓豐盛晚餐而已。
只是,矇昧的鯨鯊可以麻木不仁,但開啓了靈姓的生靈卻不能平靜以對。當夕陽的餘暉漸漸消散,飄着血腥氣的喧囂海島又沉浸在一片迷朦的暮色中時,已經重歸寂寞的海灘上響一陣陣奇異的悲鳴。這些音調奇特的鳴唱,是那些倖存的水族戰士唱給死去同伴的招魂輓歌。在這一聲聲悲壯的歌聲中,所有人的心底全都歸於沉寂,只有頭顱朝着那片洶涌如故的大海方向久久凝望,默默祈禱那些逝去的靈魂早曰安息。
正當這悲傷的氣氛悄悄蔓延,整個海島都沉浸在一片悲壯的寧靜中時,立在海邊默然無語的少年,卻聽得身邊小女娃一聲叫喚:
“哥,你看!好多人!”
聽得這一聲呼叫,心中正默默體會剛纔那場生死大戰、感到有幾分後怕的少年,猛然回過神來,側過身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凝目瞧去——
這一看,直把精疲力盡的醒言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在那海面上僅餘的一縷夕陽光輝中,他忽然看到海面上有一隊銀白色的巨獸,正從初升的海霧中不斷浮現,絡繹不絕,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而在這些小山一樣的細嘴巨獸旁,洶涌不定的海波中正徐徐行進着一大隊銀盔銀甲的神幻騎士,披堅執銳,目光冰冷,朝自己這一方堅定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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