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身俠骨亂風波

待醒言一溜煙溜回馬蹄山家中時,夜已深沉;胡亂用了些飯食,洗漱之後也便解衣睡下。

這一晚,醒言睡得並不安穩。少年回想今晚的事兒,越想越鬱悶。本來自個兒好好的吹吹笛兒懷懷故友,竟招來賊人的稱謂,最後自個兒還真似做了啥虧心事似的落荒而逃。醒言越琢磨越覺得憋氣,輾轉了好半晌,才漸漸沉入夢鄉。

不過,值得他高興的是,接下來的日子裡,鄱陽湖畔那位把他認做盜賊的少女,倒再也沒有出現。想來定是自己腿快,那少女追趕不及,無從知曉自己的行蹤。想通此關節,醒言倒爲自己這幾日的心懷鬼胎暗覺好笑。

白天無事,醒言便常在饒州城內遊蕩,想起來便去季傢俬塾旁聽旁聽,或者去上清宮善緣處那兒,和清河老道扯話。這位神神叨叨的老道,自那次贈書之後,便再也沒提及此事半句,似乎啥事兒都沒發生一樣。不過這樣醒言倒也落得個清淨;畢竟那所贈之書上寫得玄玄乎乎,反覆研讀後仍是半懂不懂,雖然自稱修習了那書中化煉混沌之神的“太華道力”,實則書中那些煉神化虛的章句,對醒言來說才真稱得上是混混沌沌!

雖然老道隻字不提那『上清經』,但倒是經常勸掇醒言再度和他搭檔,去行那“除穢衛道”之事。只是,自那場凳妖事件發生之後,醒言對老道這些正義凜然的提議,堅決不再同意。

提心吊膽了一些時日,沒碰上那歪纏的少女,倒是幾次與另外一人照面。此人便是那位花月樓“玉蕊雨雲”四姬之一蕊孃的入幕之賓,胡世安。想那原先舉止頗爲端嫺的蕊娘,竟爲此人動了真情,醒言少年心性,自然好奇得很,所以在花月樓中也頗爲留意了一番。

經醒言觀察結果,也難怪蕊娘這花月中的淑娘子動了凡心。這位胡世安胡公子,生得一副白淨好面容,眉目間清朗秀潤,兼之長身玉立,難怪蕊娘動情。又據小丫鬟迎兒透露,這胡世安胡公子,本是山東蓬萊的富家子弟,正來此地遊歷,與蕊娘一見鍾情,不僅好得蜜裡調油,還準備爲蕊娘贖身從良、結成婚配呢!

每說到此處,不僅迎兒小丫頭眼中充滿豔羨憧憬之情,就連醒言也不免爲蕊孃的好運感到高興。須知在饒州地界左近,還很少聽到有恩客替青樓女子贖身從良。一來這贖身資財本就不菲,二來即使有此財力,也大多爲士族清門,自然不會來幹這種有損門楣的事情。所以,聽得迎兒如此說,醒言也是打心眼裡爲蕊娘高興,難得她能遇上這麼一個良配。

而這胡公子另外一件讓醒言留有些印象的是,在城裡幾次碰到這位胡公子,大抵都在那“快意坊”附近。看來這位富家子弟,年少多金,不僅僅風流成性,賭賽國裡也當着先鋒。這“快意坊”,可是饒州里最大的一家賭場;在同行中的地位,就似那“花月樓”之於柳巷青樓,“瓏樂坊”之於歌舞樂坊。

醒言看到這些,也就是略略一想,也沒非常在意。

這樣的日子平淡如水,醒言整日介優哉遊哉,倒也過得逍遙快意。只是,這樣的好日子過得沒多久,醒言便又遇上了一件麻煩事。

正是這日傍晚,幾位來花月樓喝花酒的外地江湖客,平地惹起一段風波。

按理說,這花月樓名聲在外,過路的江湖漢子來光顧的不少,雖然個個都不是省油燈,但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這三教九流混雜的青樓,卻反而不敢胡亂生事。

因此,當這晚這三個江湖豪客打扮的仁兄,假借着三分酒意胡攪蠻纏時,便顯得格外刺眼。先是這幾人嫌這滿桌的酒菜難吃,不是嫌菜太鹹,便是怪酒太淡,一番做作下來,顯是典型的霸王食客做派,明眼人一看便知。雖然這障眼法兒低淺,但花月樓畢竟吃的是四方飯,在場客人不少,倒也不好怎麼發作,只好由着他們廝鬧。在花月樓裡說得上話的大娘,也只能上前不停的低聲下氣陪不是,喚着丫鬟將那些酒菜撤下,又流水般換上新的一席。

一番卑聲下氣,本以爲這場風波就此平息。可那幾人一頓胡吃海喝之後,竟又開始指摘起陪酒姑娘模樣的不是來;一番放肆的貶斥之後,便藉機說花月樓調哄人——這番做作,又純粹是不想付這花酒錢了。

只是,這幾位仁兄卻似乎實在不知趣;要知道在花月樓這種地方,隨便怎麼調笑姑娘,那都是題中應由之意,任說得怎麼不堪入耳都只當常言;但若是純粹貶低姑娘容貌,便犯了青樓的大忌,真是有些不知進退了。

但即使這樣,怎麼也扯不到醒言這一個小小的樂師身上來。但不知那廝真個眼光好,還是合該醒言倒黴,這幾位找茬兒賴帳、正和花月樓夥計爭較的江湖漢子,其中一個傢伙正有些不耐煩,偶然斜眼一掃,恰瞧見醒言手中神雪那碧玉管紅纓珞的漂亮勁兒。

當下這廝便仗着酒勁,指着醒言手裡的玉笛,聲稱其實要自個兒實打實付帳也可以,但要把那少年樂工手裡的石頭笛子饒給他,即便加幾個銅錢也行——於是,這位正在一旁瞧熱鬧的無辜少年,當即便遭受了他這個月以來第三次無妄之災。

只是,現在這把玉笛神雪,對於醒言來說可是衣食父母,真是愛逾珍寶;想當初鄱陽湖畔莫名其妙被誣爲賊人時,醒言寧可一路狂奔十幾里路,也不願玉笛被人搶走;今日遇到這般完全蠻不講理的強取強奪,醒言更是不能忍氣吞聲。

其實醒言也就是十六歲光景的少年,本來也就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何況他剛纔一直就呆在旁邊,瞧着這幾個傢伙的作爲已是不齒久矣;現在見那廝更來覬覦自己的衣食父母,自然更是一股明火兒往腦門子上撞!因此醒言再也顧不得那三位傢伙長相兇惡,當即一口駁絕那廝的無禮要求,並順便大聲譏嘲了幾句。。

這一下,霎時便好像捅到了馬蜂窩。這三位半瘋不癲的傢伙,確實並非善類,橫行霸道已久;原本他們也只想吃頓霸王餐,但經其中一位一提,現在三個豪客越看越覺得那少年的笛兒是個寶貝,一心只想佔爲己有。因而現在一見這個怎麼看都是人畜無害的少年,竟是出言不遜,當即正中下懷!

於是只見那位說要“買”笛的豪客,突然逼近醒言,面目猙獰的惡狠狠說道:

“小娃兒,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這位面目猙獰的江湖漢子,將這句話聲情並茂的說完,便留心觀察衆人的反應——只可惜,花廳內還是頗爲嘈雜,眼前這樂池裡的少年,反應也似乎並不是很大。頓時,他便覺得好生尷尬。

幸好,他的兩位兄弟察覺到他的窘境,趕緊湊趣的怪叫:

“大哥!亮出你的名號,怕那小子不被嚇趴下!”

“嗯!老子便是那名震江淮的、霹靂驚魂手——南、宮、無、恙!”

“啊?”

一聽這個嚇人的名號,醒言心裡倒是“咯噔”一下,心道:

“壞了!看來惹上個極厲害的武林高手了!今個兒自己怎這麼倒黴!這笛子……還是算了,好歹它只是身外之物,還是保住小命要緊;想來那雲中君知道情由,也不會如何怪罪。”

正待醒言準備服軟,和這位驚魂手南宮先生就笛子的價格好好商量;誰成想這南宮大俠卻是個急性子,見醒言軟乎乎只不搭話,便是火冒三丈;兼之看這少年溫厚純良的樣子,憑自己這份功力,要將他手中的笛兒奪來,卻還不是三個指頭捏田螺——手到擒來?!

於是,只見那南宮無恙二話不說,揉身而上,出手如電,直奔醒言撲來——左手握拳朝醒言胸前猛擊而去,便是要推開少年;右手則五指蜷曲,形如鷹爪,要待去奪少年手中玉笛。其動作一氣呵成,兔起鶻落間果然是迅如雷霆。

見這勢若奔雷的架勢,看來這位南宮好漢,確非浪得虛名,手底下還真有不凡的功夫。見此情形,在場人衆無論內行外行,皆是暗暗心驚,都道那倔強少年,這回不免要吃上一番大苦頭;而花月樓與醒言交好的一些下人,更是心急如焚!

而此時那位被攻擊的倒黴蛋,心下也是懊惱之極。醒言心說這位好漢怎恁地心急,咋不待他開口便來動手。看這威猛的架勢,要是被他捱上一下,恐怕這跤要跌得不輕。不說那買藥錢花費不少,說不定還會耽擱自個兒上工。於是,在電光石火間轉過這些念頭後,醒言便決定先拼力擋上一擋,等避過這個勢頭,再有話好好說。

懾於“霹靂驚魂手”這名頭,醒言不敢怠慢,趕緊將玉笛迅速往旁邊雕花凳上一擱,然後聚起全身十足的氣力,握緊雙拳,準備死力抵擋住這一遭攻擊——

幸運的是,眼前這位高手,似乎比上次那榆木凳妖的速度還要慢上不少,讓醒言頗覺自己還有充足的時間擺好架勢——轉眼只聽“嘭”一聲巨響,兩人的拳掌終於對到了一起!

……

“嘩啦咣啷!”

果不其然,與衆人料想的一樣,在燭盞燈光的映照下,兩人剛一交接,那少年的身影便被擊飛出去!

只是……怎麼那被擊倒的少年沒朝後跌跤,倒反而朝對面飛去?而那兩位正自大聲叫好的鬧事漢子,見此情景也不禁愕然,叫好聲音也頓時小了下去。

稍停了一下,大夥兒終於驚訝的發現,原來剛纔那位倒飛出去好遠、一路撞飛不少凳椅碗碟的身影,卻原來是先前那位氣勢洶洶的霹靂驚魂手南宮老兄!而那位少年,卻只是朝後小小退了兩步,卻是安然無恙。一時間,衆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一時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而此時,醒言自己也覺着莫名其妙,站在那裡一臉茫然;但這茫然落在旁人眼裡,現在卻顯得格外的莫測高深……

既然少年安然無恙,那這位一路摔跌的“南宮無恙”兄,便真個有恙了。只見他掙扎着扶着旁邊的桌腳爬起來,滿嘴流血,眼見是受傷了。他的兩位兄弟心驚膽戰之餘,趕緊跑上去,扶住他們的大哥,關切的問他哪兒受傷了。這位驚魂手南宮好漢,便一邊張開嘴巴給他倆兄弟看,一邊脣齒漏風的說道:

“麼(沒)絲(事)!就牙絲(齒)磕掉兩顆……阿喲~”

原來,幸好他皮糙肉厚,剛纔在一路兇險無比的磕碰中,只掉落門牙兩個。

要知道在當時,極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若掉落了牙齒,都要用紅布囊包好,或懸於軒榻,或隨身攜帶,絲毫馬虎不得;因此一聽大哥門牙掉了兩顆,這兩兄弟立即着了忙,趕緊分頭往左近仔細尋找。只是,二人左尋右覓,攏共卻只能找到一顆。兩位好兄弟再三尋覓無果,只好很抱歉的跟大哥說自己無能。他們的南宮大哥也很通情達理,沒有怪罪;只聽他口角漏風的說道:

“還有一顆,甭找了,大哥一時着忙,剛纔不防吞落肚裡了……”

“啊?那就好,沒丟!”

只不過,這倆難兄難弟,見大哥丟了如此場子,此刻卻半字不敢提起助拳報仇。一想到剛纔那番狼狽,三人便似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再沒半點開始的威風。

之後,有關南宮好漢一行三人的兩席花酒,以及這番不愉快導致的有關設施損壞,這些消費、賠償費用的交涉洽談,雙方都在非常友好的氣氛下進行。由於三人身上的銀錢總共加起來也不夠賠償,霹靂驚魂手南宮兄,便很豪爽的自告奮勇去花月樓廚房洗碗三天。而他的兩位好兄弟,也充分表現出有難同當的江湖義氣,堅持要和大哥同甘共苦,一起洗碗,直感動得南宮老兄差點沒熱淚盈眶,連道“好兄弟!好兄弟!”

於是,這三位講義氣的好漢,總共只要洗碗一天,便可消弭與花月樓的一切不愉快。

很快,花月樓又恢復了正常的秩序,酒照喝,舞照跳,情照調,轉眼又是一派風花雪月的氣象。

只是,此時的少年醒言,卻覺着很有些不自在。他感覺到旁邊這些平日的熟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樣,說話的聲音也都輕柔了許多,弄得他倒有些不適應。

不過,讓醒言感到高興的是,花月樓的老闆娘夏姨,當場宣佈,鑑於他今晚的優秀表現,她將另聘他爲花月樓的護院——

呵~這樣便可以領雙份工錢啦!

正當醒言興高采烈,卻忽聽得旁邊有一人冷冷的說道:

“哼!原來也是個好勇鬥狠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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