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如何稱呼?”
葉白看着老者,雙目微眯,雖然成功招募到了這位元嬰後期的修士,但他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古怪。
此人給他的感覺,相當強大,至少是鐵縱橫,方絕那個級數,但這樣的人物,他竟然沒有任何印象,實在是匪夷所思。
其他修士,看向老者的目光,也有些茫然。
老者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不必擔心我的出身來歷,老夫李沉浮,道號沉浮道人,你一定沒有聽過,你的老師月龍也未必聽過,穹天西大陸裡,恐怕只有已經故去沒有多久的仙老和銀玄子,還記得老夫,可惜他們都已經死了,故友凋零啊……”
老者不勝唏噓!
葉白微微一怔,此老的輩分似乎奇高。
想了想,葉白又道:“前輩想必已經知道了進階離塵的秘密,爲何不像其他高階修士一樣,去領悟意境或者意境之心,而是要和晚輩一起入蒼天之原呢?”
沉浮道人聞言,苦澀一笑,目中閃過追憶之色道:“老夫當年,爲了追尋進階離塵的秘密,離開自己的宗門,從西大陸,跑到了中大陸,又從中大陸,到了東大陸,追尋了數千年,卻始終一無所獲,如今垂垂老矣,迴歸故鄉,卻發現自己的宗門,已經被魂族屠的一乾二淨。”
說到這裡,沉浮道人氣息浮動,長長一嘆。
過了片刻,才接着道:“回來之後,我才聽說,你已經揭開了離塵的秘密,可惜老夫已經活的太久,壽元將至。任何壽元丹藥都無法再延長我的壽元了,已經沒有時間再去領悟意境了,如今還剩幾年壽命,便賣給你。去爲我們人族。討一個公道吧!”
原來如此!
“前輩大德!”
葉白聽的心中感動,朝沉浮道人行了一禮。
此老先前那一問。顯然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被他招募的修士們。
附近圍觀的修士,也紛紛對老者生出敬佩之意。
“哪來什麼大德,若是壽元再多一些。老夫說不定也不會去!”
沉浮道人倒也實誠,哈哈一笑道:“小子,老夫半個月後,去城北與你會合!”
說完之後,轉身而去!
此老雖然形容邋遢,卻別有一股放蕩不羈,遊戲紅塵般的味道。
沉浮道人走後。招募之事,再次掀起了一股高潮,陸陸續續又有四十多個修士,參加進來。可惜這一次連一個元嬰修士也沒有。
葉白此刻纔算感受到,自己當初在碧嵐山殺的太狠,再加上月龍道人逼着那麼多的元嬰修士自廢一個小境界的修爲,可說直接令得高階修士們元氣大傷,如今想招募到元嬰修士,實在太難。
不過即使再來一次,他和月龍道人,仍會那麼做的。
至於玉京五大派的修士,除了郭白雲和海狂瀾,其他元嬰均沒有現身。
關於這一點,葉白早有心理準備,經歷了季蒼茫,裘真,紀白衣的事情之後,他已經看明白,即使他已經取得巨大的成就和威望,這個世界也不會圍着他轉的,每一個修士,在修煉了成百上千年之後,都有着自己極其堅定的觀念,無論對錯,絕不會輕易被人左右。
季蒼茫的觀點,或許是對的,或許是錯的,葉白都已經不再強求,更不想去和任何人爭論。
最重要的是,他堅信自己並沒有錯,或許某些魂族並未南下,但只要他們成長下去,未來必定會踏上奪舍之路,這種需求,與生俱來,如同人族的吃飯飲水!
而一旦魂族再次壯大起來,南下之事,必定會再次發生,必定又將掀起漫天的腥風血雨。
若有可能,葉白寧願將日後的那無數場腥風血雨,扼殺在搖籃裡,哪怕揹負上一個屠夫和瘋子的罵名。
世間生靈,一生下來,便有了自己的立場!
葉白的立場,就是人族!
想通這一點後,葉白漸漸從陰暗與狹隘中走了出來,再次發生了某種蛻變!
……
斜陽西下!
修士雖然不需休息,但顯然也不可能將太多的修煉時間,浪費在湊熱鬧上,人羣終究散去。
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玉京坊市裡,雖然依舊人頭攢動,但拍賣大廳的門口,已經沒有人來,葉白獨自一人,坐在臺階上喝着酒。
月華如水,灑在葉白的身影上,投射出一道孤單的影子,格外有種煢煢孑立的味道。
烈酒一口接着一口,從喉嚨中,流進胸膛,滋養着沸騰的熱血。
葉白的目光,堅定而又冷冽!
“看來你這一趟來玉京城,是不打算進雷閣了!”
遠處明亮的火熒石的光芒中,一道身影,慢吞吞的走了過來。
身材魁梧,長相帶着幾分兇蠻,正是雷閣閣主戴天長,說話的聲音,也是不急不慢,全然不似他往日的急躁性子。
葉白瞥了他一眼,沒有起身,一邊喝酒,一邊笑道:“師兄總算肯現身了嗎?我以爲你和其他人一樣,也不打算見我的。”
葉白盞茶功夫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戴天長的到來,不過戴天長若是不想見他,他也不打算主動湊上去。
戴天長走到葉白身邊,在他旁邊座下,語調低沉道:“葉白,你在逆天而行!”
葉白聞言,搖頭一笑,灑然道:“我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家道驟變,的確曾經經常埋怨老天爺,但我早就已經不怪他了,他待我其實不薄,我也沒有任何要去逆他的心思。如果我真的是在逆天,那也是魂族的天,而不是我們人族的天。”
戴天長雙目微睜,首次感覺到葉白與以往有些不同了,連對天道的理解,也比那些動輒就叫囂着要逆天而行的修士。透徹溫和的多,這種透徹溫和的背後,包含着他堅定的信念,和永不動搖的心志。
“或許你是對的。不過這一次。我是無法幫你了!”
戴天長的聲音裡,有些歉然。又道:“葉白,小心了,鬼殘陽雖然死了,魂族也死傷慘重。但底蘊仍在,尤其是聖城古瀾部,不可擅闖。”
說完之後,取出一塊玉簡遞給他道:“這是我們玉京高手,千年前闖古瀾部,伏擊鬼殘陽的時候,遭遇禁制和陣法時的解開方法。你抽空看一看吧,希望魂族那幫老鬼,還未徹底換過。”
“多謝師兄!”
葉白終是站起身子,拱了拱手。
戴天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不發一言,悄然離開。
葉白手握玉簡,突然想起一事,朝着他的方向傳音道:“師兄,我曾聽一個東大陸的修士說,你的長子戴擎蒼,在東大陸的萬雷門混的不錯,如今是萬雷門這一輩裡,最優秀的四個天才修士之一。”
戴天長聞言,哈哈一笑,消失在人羣當中。
葉白將壺中酒一飲而盡,神識進入玉簡,仔細觀看起來。
……
玉京城的修士,進進出出。
招募仍在繼續,只不過人數一天比一天少了起來。
而葉白的招募之舉,也被往來的修士,帶往四面八方!
……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這一日,郭白雲推開自己的房門,往九重天宮的大門處走去,神色輕鬆自在。
一道人影,站在前方不遠處,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此人是個二十八九歲模樣的青年男子,面孔方正,鼻樑高挺,輪廓分明,相貌不算多英俊,但神色異常堅毅,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眨也不眨,予人一種天塌不驚般的穩重感覺。
此人名叫周策,是郭白雲的師弟,資質悟性,皆是上上之選。
九重天宮的老輩,早就開始放權,宗門事情,大半由郭白雲和周策一起打理,郭白雲因爲修煉的緣故,理會的事情還要更少一些。
“師弟,你有什麼事?”
郭白雲輕聲問了一句。
“大師兄,你真的一定要去嗎?”
周策皺着眉頭問了一句,這幾日玉京城裡發生的事情,自然瞞不過九重天宮的耳目。
郭白雲微笑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若錯過這樁盛事,我想我以後一定會覺得遺憾的,我們九重天宮死去的那些弟子,想必也在天上看着我這個大師兄。”
周策默然,若有所思。
郭白雲又道:“師弟,宗門的事情,就交給你來處理了,不必擔心,我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說完之後,直接向前走去。
周策看着郭白雲的背影,目光炯炯,胸膛漸漸起伏,突然大聲道:“大師兄,我覺得,你們在做一件相當了不起的事情!”
郭白雲哈哈大笑。
……
紫府,海狂瀾也被攔了下來!
攔下他的,是個身材修長,充滿了野性難馴味道的青年,青年臉色不善,正是兩百多年前,曾經和海狂瀾一起,去拜訪過葉白的遊鷹,此子的資質也是超人一等,被浮世真人寄予厚望。
“大師兄,你不能去,月龍前輩已經來打過招呼了,令我們不要插手葉白的事情。”
遊鷹臉色嚴肅,當年見過葉白之後,此子不知爲何,彷彿被刺激到了,修爲突飛猛進,原本的輕浮也少了不少,氣質穩重了許多。
海狂瀾聽到他的話,濃眉一凜,目中電閃,冷冷喝道:“滾開,什麼時候輪的到你來教訓我了,我想做的事情,就算老師也攔不住!”
話音未落,磅礴的氣息,已經透體而出,排山倒海一般,衝了過去。
遊鷹身體一晃,已經被掃到旁邊。
海狂瀾揹負着雙手,昂然走去。
遊鷹臉色難看,有心阻攔,卻又無力。
“師弟,老師他們都在閉關,紫府的事情,就交給你來打理了,我現在,要和我的好兄弟,去蒼天之原走一遭!”
海狂瀾沒有回頭,說完這一句,龍行虎步而去!
……
玉京城北,數百道身影,聚集在一起,沉默無聲。
四周的天空裡,還有無數黑壓壓的身影,看着地上的那數百人,神色肅穆,彷彿在爲他們送行。
人羣的最頂頭,葉白目光堅毅,身影挺直的如同參天古樹,巋然不動。
一一掃過身後衆人之後,葉白朗聲道:“諸位,讓我們出發吧,爲我人族,永絕後患!”
聲音洪亮,氣衝雲霄!
“爲我人族,永絕後患!”
整齊的聲音,隨後而起,如颶風呼嘯,迴盪在玉京城的上空!
五彩遁光,向北而去,壯懷激烈,一往無回!
……
旁觀修士,紛紛慚然!
這一刻,多少嘆息,從玉京城的各處傳出!
“月龍,或許這一次,是你錯了!”
百鍊門西南處的某一間房屋門口,王師遠眺着城北的方向,輕聲自言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