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蒼茫話音落下,太青絲憷眉。
葉白和李將軍同時咧嘴一笑,心道:這就是季蒼茫。
太玄木活到今天,恐怕還是首次遇到季蒼茫這樣,資質絕頂,但慾望卻很淡薄,性子更是超然的修士。
下方深淵,一陣沉默。
氣氛突然有些生冷,太青絲有些擔憂的看了季蒼茫一眼,似乎極不願意見到他和自己的父親起衝突。
四人又開始往下落去,身邊的木靈之氣,已經濃郁成了流淌的綠光,蔓延成海,隨意吸上一口,都能令人感覺到心曠神怡,如受大補。
葉白甚至可肯定,季蒼茫若是能夠一直呆在這樣的環境裡修煉,將會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速進階,但以他的性子,顯然是不會這麼做的,葉白扭頭看去,季蒼茫果然目光清明,眼中甚至沒有半點貪婪之色。
“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答應幫我報仇,老夫給你的機緣,將遠超你的想象,若你足夠努力,再加上你的逆天資質,說不定未來可以成爲星空中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太玄木的聲音,又是一變,深沉而又內斂,這一次,彷彿變成了許下無法抗拒的誘惑的老狐狸,充滿了蠱惑人心之意。
季蒼茫淡淡道:“前輩,我要的機緣,只會去靠雙手爭取和腦子領悟得來,從不靠與人做出報仇的交易得來。”
傲骨錚錚!
即使明知前方有一個大機緣在等着他,季蒼茫也不會隨便答應別人的要求去換取。
“小子。你真的不打算幫我嗎?”
太玄木的聲音,陡然一冷。森寒之意,透骨而來,隨着他的話音出口,空氣中的木靈之氣,突然向着季蒼茫劇烈涌來,霧氣滾滾。
季蒼茫目中電光一閃,剛要閃到別處,卻發現自己沉入沼澤當中一樣。已經無法移動。
木靈之氣,在瞬間凝結成一隻有如實質般的巨靈大手,一把死死扼住了季蒼茫的脖子,恐怖的力量,直接扼的季蒼茫面上青筋浮凸,眼珠暴睜,汗如雨下。
“老傢伙。你要幹什麼?”
葉白目中寒芒閃爍,正要上去救援,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移動,身外的木靈之裡,重如山嶽一般,將他鎖的死死的。
李將軍伸手虛空一抓。隕星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但摸出寶劍之後,同樣再無法動彈。
太青絲倒是可以動彈,但卻被重重木靈之氣擋在了外面,無法靠近。此女驚慌道:“爹爹,你究竟要幹什麼?”
太玄木的實力。實在令人震驚,輕描淡寫之間,就將三人制住。
“小子,我要殺你,易如反掌,我再問你一遍,你究竟幫不幫我,去殺那個叛徒?”
太玄木絲毫沒有理會葉白三人,冷冰冰的問向季蒼茫。
季蒼茫目中閃過堅毅之色,沉聲道:“若那個人是十惡不赦之徒,不用前輩許我機緣,我日後碰到他,也會殺了他,若只是因爲他與前輩有私仇,前輩不妨將這個擔子交給青絲姑娘。青絲姑娘的手段,我也自嘆不如。”
“……青絲,殺不了他!”
過了好一會兒,太玄木才悠悠嘆了一聲。
太青絲聞言,面露苦澀。
靈氣一動,悠悠散去,葉白三人頓覺恢復了自由。
“你能這麼說,老夫實在很高興,你和那個叛徒,到底是不一樣的,若你爲了從我這裡得到機緣,隨便答應我的要求,老夫反倒不敢相信你了,小子,下來吧,聽完我的故事,你再來告訴我,那個叛徒,該不該殺!”
太玄木的語調再次一變,又變的異常溫和起來,話語深處,說不出的欣慰。
古怪的感覺,在葉白三人的心頭升起。
這棵太玄木,看似很滿意季蒼茫的反應,但其實和李將軍的父親一樣,被長久以來的痛苦,和無法壓抑的仇恨,折磨到了心性扭曲不定,誰也不清楚,爲了報仇,他會做出什麼事情出來。
三人面面相覷了一眼,點了點頭,再次向下落去。
點點碧芒,有若星閃!
又過了不知多久,四人終於看到了太玄木本體的樹冠。
太玄木的樹冠,如同一張大傘的傘面一般,延伸向四面八方,大到離譜,彷彿無有窮盡一般,肉眼看不到盡頭,神識因爲受到阻隔,更無法察覺。
樹冠上的樹葉並不如何繁茂,但每一片都晶瑩的如同最上等的碧玉,明亮剔透,閃着晶瑩的光澤,傳來異常濃郁的生機之氣。
穿過樹冠,虯龍般彎彎曲曲的樹枝,落進四人的眼裡,四人又是一陣觸目驚心。
太玄木的樹枝,漆黑如墨,但樹枝上卻纏滿了雪白色的鎖鏈,仔細看去,這些鎖鏈裡,閃爍着無數流動的金色銘文印記,鎖鏈上傳來極其駭人的死煞之氣。
每一根鎖鏈,都已經死死勒進了樹枝之中,生出人臂粗的深痕,只是看了幾眼,衆人就彷彿可以感受到太玄木正承受的劇烈痛苦。
太青絲更是看的混身一顫,嬌弱的身子瑟瑟發抖,雖然沒有再哭,眼中卻隱現淚花。
太玄木的樹幹,也隨之印入三人的眼簾,顏色同樣漆黑如墨,只是頂端,已經粗壯到有如一座尖尖的小木丘。
越往下去,靈氣越濃,樹幹也越是粗壯,筆直如劍,彷彿可以撐住天地一般,但最駭人的還是穿針引線一樣,直接洞穿樹幹的那一根根白色鎖鏈,這些鎖鏈比起樹枝上的更粗更長,如同牛身一般,另一端看不到盡頭,彷彿深入到地下億萬裡。
四人依舊在降落!
直到此刻,葉白三人,才明白李龍謀所說的無底深淵的意思。
四人起碼已經往下落了小半個時辰,竟還是沒有到底,而太玄木的樹幹,已經粗壯到望不到邊,氣息更是強大到無法形容,威壓不可一視。
葉白內心悄悄將太玄木的氣息,與力魂大陸仙人島的那位師天機比較了一下,得出的結論,令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太玄木的氣息,直接碾壓師天機。
“這棵老樹精,到底是什麼境界,難道是星空境?若是如此,將他鎖在這裡人又是誰,又是爲了什麼目的?這道白色鎖鏈難道是靈寶之上無法想象的法寶?”
想到這裡,葉白忍不住靠近了樹幹,想要去探一探白色鎖鏈的古怪。
“青衣服的那個小子,老夫勸你莫要去碰我身上的鏈子,以你現在的實力,只要碰一碰,就會被摧毀神智,淪爲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
葉白心神一震,目光閃爍了一下,終是沒有去碰。
又過了幾十息的功夫,終於到了地底。
地底是一片異常柔軟的土地,有若沙礫,太玄木的根莖,和白色鎖鏈一起,深深扎進大地裡。
周圍已經看不到邊,雖然已經在地下不知多深,但空氣卻不顯渾濁,反而異常的清新。因爲木靈氣充裕的緣故,光亮也尚可,只是纏繞在太玄木身上的白色鎖鏈,實在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見到四人落地,木靈氣再次幽幽流動起來,片刻之後,凝結成了一尊人形影象,出現在四人面前。
太玄木的人形化身,是個瘦削的老者,身量極高,約有九尺,眉清目正,一頭黑髮,頜下五縷長鬚飄拂,一副仙風道骨般的模樣。
此老皮膚,與太青絲一樣,晶瑩如玉,閃着眩目的光澤,一雙細長的眼睛裡,滿是滄桑之色,先是掃了三人一眼,目光深邃銳利無比,直奔三人內心深處而去。
三人心神一顫,生出被他一眼洞穿心中所有秘密的感覺。
只看了一眼,太玄木的目光,就投向太青絲,臉上露出一個異常親切和藹的微笑。
這一笑,恍如隔世而來。
“爹爹!”
太青絲嗚咽了一聲,飛奔上去,與他擁抱在一起,淚如雨下,說不出話來。
太玄木輕輕拍了拍的後背,神色雖然平靜,但目中的激動之色,卻瞞不過任何人。
葉白三人,並肩而立,站在幾丈之外,心中亦忍不住心潮起伏,突然覺得,即使最終找不到出路,但能夠幫太青絲找到父親,這一趟闖聖廟,仍是值了!
太青絲和太玄木誰也沒有說話,彷彿只是擁抱着,就可以明白對方這無數年來的遭遇,和對對方的思念。
一直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二人才依依不捨分開。
太青絲有些羞澀的看了葉白三人一眼,抹去眼淚。
太玄木也望向葉白三人,聲音溫和道:“你們三人,一定滿肚子的疑問吧?”
三人面面相覷了一眼,葉白微一沉吟,率先道:“前輩,若我沒有猜錯,你口中的那個叛徒,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裡了,你既然希望大師兄去幫你報仇,想必一定有方法可以讓我們離開這個世界。”
太玄木聞言,拂着長鬚,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