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成煜與陳雲睜開眼睛的時候,一股如同凝成了實質一般的殺意,從他們的眼中折‘射’出來,即便是道林、洛風等修爲驚世,與他們的目光對視時,亦是感到眼睛一痛,這讓他們不由得一驚。
道林無奈地慘笑了一聲,喃喃道:“失敗了嗎?”
他身上玄青‘色’光芒一閃,消失在了原地,使得林成煜與陳雲的一擊落空,但他們卻是似乎早有所料一般,迅速地轉過身來,而道林,正站在他們的身後,在他們轉過身來的時候,看着他們,道林的眼中充滿了愧疚與悔恨,若是他早點出手……
道林想到自己明心問道,卻陷入‘迷’惘之境二十年,幾乎就要就此消逝的時候,天不亡他,讓林成煜與陳雲來到了蜀山,將他喚醒,所以他纔會在二十年後,再次提出要收徒,但也只收林成煜與陳雲兩人。誰能想到世事‘弄’人,竟是出現了這樣的一件事,林成煜與陳雲竟是走上了一條絕路。
劍光一閃,洛風手持天青劍,落在道林身邊,而幾乎同時,林成煜與陳雲的目光,亦是死死盯住了他,很顯然,此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任何人,都會是他們的敵人,在他們的眼中,都是新出現的一個“林晨”。
洛風眉頭微皺,連忙傳音給在後方正準備過來的厲天行等人,道:“你們不要過來,他們現在陷入心魔,會把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所有人都當成敵人,若是你們也在他們面前,恐怕會對他們造成極大的刺‘激’,讓他們發狂,那樣就是真的萬劫不復了。”
道林一聽,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師兄,他們可還有救?”
洛風拿着手中的天青劍,那劍身上有玄青‘色’光芒在閃動,劍氣瀰漫,極爲驚人,手持此劍之人,本應是剛毅果斷之輩,正直傲然之人,但此刻洛風面‘色’卻是‘陰’晴不定,似乎是在猶豫着什麼。他的目光停留在林成煜與陳雲身上,卻是這種猶豫的表情,是在猶豫着該不該殺了他們,還是在猶豫着其他的什麼事?
道林等着洛風的迴應,見他這般神態,不由得又喚道:“師兄……”
洛風深深吸了一口氣,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未必就沒有恢復的機會。”
道林心中微鬆,眼中又有了希望的光芒,道:“那他們就還有希望凝結劍心了。”
洛風稍一猶豫,就點了點頭。
道林看向洛風,正‘色’道:“師兄,告訴我方法。”
洛風沉默中,沒有說話,只是手中的天青劍玄青‘色’光芒流淌,寒光四‘射’,充滿着‘逼’迫人心的氣息,而林成煜與陳雲此刻心志爲心魔所‘迷’,行動間似乎只剩下本能,在這寒光四‘射’的天青劍面前,亦是不敢輕舉妄動。
天青劍本來就是神兵,一直爲蜀山掌‘門’所掌,劍本有靈,威力強大,在整個修道界中,名頭亦是極大,從來沒有人敢輕視,而且它也是身份的象徵,歷來只有蜀山掌‘門’才能掌控,聽說還藏有大秘密在其中。而天青劍劍氣‘逼’人,林成煜與陳雲雖然只剩下本能和滿心的仇恨,卻也對這把劍上的氣息極爲忌憚。
見洛風始終不答話,道林大概就明白了,想來是這方法對自己有危險,而洛風又深知自己是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去做的,所以他不願意說。想到這裡,道林道:“師兄,我們修道一生,爲得一道,得道後,方論成仙,而如今仙路無憑,但我輩修道者卻從未放棄過成仙之路,這是爲什麼?只爲心有所向,亦有所思,方有所願。我不知道自己能夠成仙,但是若沒有成煜和陳雲,恐怕我至今仍然因爲明心問道而沉陷‘迷’惘之境,更可能,我已經在天地間消逝,神魂俱散。前有此二子渡我,那麼而今他們有難,便當由我來渡他們,你縱不說,我也終要做到。”
厲天行與陸風等人相視一眼,並沒有說話,便是平時不斷吵嘴大大咧咧的段長川與張全宇,此刻也是保持了沉默。
洛風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們如今深陷心魔,落入仇恨之中,是失去了情。”
道林隨即明悟,道:“所以,只要讓他們心中再次有情,就可以戰勝心魔,順利凝結劍心,而且以他們的資質以及此番這次大劫看來,所凝劍心,必定是超然劍心。”
洛風沒有回話,他的眼中,卻是有着惋惜之‘色’,道林說得不錯,這方法的確有用,只是喚醒一個沉陷心魔的人心中的情,又哪是那麼容易?
道林似乎也是在深思,而這個時候,洛風手中天青劍的寒光一閃,讓他的眼睛微眯,他淡淡道:“師兄,把天青劍收起來吧,蜀山的劍,不是指向自己的同‘門’弟子的。”
洛風看了道林一眼,微微一嘆,收起了天青劍,他知道,道林是擔心自己會出手。因爲讓一個陷入心魔中的人找回心中的情的辦法不是沒有,但要做到,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包括生命。
當洛風將天青劍收回的時候,感覺到沒有了威脅的林成煜與陳雲突然眼中發出了紅光,撲向了道林還有洛風,他們出手揮拳,拳風振振,揮向道林、洛風的面‘門’。
洛風身上墨綠道袍迎風而動,他輕輕一揮袖,一道清風與這天地間的風不同,輕新自然,而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將陳雲一卷,就讓他連連退後了好幾步,而且那股清風如同有形,圍繞在陳雲身周,將他整個人禁錮住,無法動彈。這一手神奇玄妙,果然不愧是蜀山掌‘門’,手段不凡。
但這一手卻是似乎刺‘激’到了林成煜,他在靠近道林,在道林正準備出手的時候,他眼睛微一輪動,竟然收回了揮出的拳頭,而是往後連退了三步,右手成掌,向前一推。一隻銀白‘色’的大手從林成煜的手掌化出,而後慢慢變大,到最後竟是如同道林的身體一般大小,向着道林沖去。
“這是……玄掌?”不僅僅是道林,洛風還有後方不遠的一衆蜀山長老都是一臉驚駭神‘色’,顯然這玄掌曾經在修道界中有着很響亮的名頭,他們完全沒想到這一記玄掌竟會出現在一個十來歲的青年身上。
但是不是二十多年前名傳修道界的玄掌,還要再看一看。
道林顯然也是存了這個想法,他對這一記玄掌不閃不避,而是右手兩指並指如劍,向着這飛來的玄掌一指,數道劍氣飛出,直接將這玄掌打散,而後道林不動,似乎是在等待。
沒有讓道林久等,僅僅只是半個呼吸的時間,天地元氣起了‘波’動,又有了三記玄掌,從道林的身後、左右出現,向他飛來。道林不驚,而是心頭一喜,他畢竟是早有所料,全身散發無形劍氣,這三記玄掌亦都是散去。
“原來,是他的弟子,難怪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爲。”在這個時候,蜀山衆位師長都知道了林成煜與陳雲的來歷,而突然他們又是身體一震,喃喃道,“對了,這個孩子也姓林,原來他還有着後代,這個孩子會出現在蜀山,想來他真的……已經……”
這個時候,這幾個在蜀山有着極高地位,在整個修道界都有着極盛聲譽的蜀山長老,都心中有着惋惜和悲哀,當年的那個人,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給整個修道界,都留下了傳說。
“既然是他的傳人,那麼就算是搭上我這條命,我也一定要救你們。”道林心中下了決心,在這個時候,他又是手一揮,將陳雲從洛風的禁錮中解放了出來,同時他一步跨出,就已經站在林成煜與陳雲之間,又一手往地上一指,煙塵飛起,擋住了洛風。
洛風一嘆,他沒有動,在知道了林成煜與陳雲兩人的身份之後,他已經知道了道林的決定,他不能‘插’手,因爲他清楚,當年的那個人,與道林之間的‘交’情。
林成煜與陳雲的目光,都落在了道林的身上,他們眼中閃着仇恨的光芒,在這一刻,在這煙塵的包圍之下,他們似乎又是喪失了所有神智,沒有使出玄掌,而是各探出一手成爪,身形低空飛起,撲向道林,而他們的手成爪,各從一邊抓向了他的腦袋。而道林卻是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一般,他只是站在林成煜與陳雲之間,沒有任何防範,他帶着微笑,閉上了眼睛,在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若是死了能夠救他的傳人,也值了。
在不遠處看着的幾位蜀山長老見了都是心中一片悲涼,段長川與張全宇咬牙之下就要出手,但厲天行與陸風卻是一左一右地阻住了他們,搖了搖頭,他們在對視中,臉上‘露’出了悲哀之‘色’。
道林是他們的師兄,二十年前,道林還沒有因爲明心問道而陷入‘迷’惘中的時候,對他們常常熱心指點,才使得他們的修爲增長迅速,他們二十年來嘗試了各種方法,卻依然沒有能夠讓道林清醒過來,本來以爲如今道林清醒過來了,一切又能恢復到二十年前一般了,但沒想到好景不長,這兩個弟子救了道林,如今道林卻是要爲他們而死了嗎?
這蒼峰上的風越來越大,風聲如猛獸在呼嚎,那松柏上的樹葉在這風中,落下了不少,顯得蒼涼而蕭條,陳敏與楚心悅不忍地閉上了眼睛,她們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當這兩個孩子清醒過來之後,發現他們親手殺了他們的師傅之後,又將受到多大的打擊?
沒有人阻止,道林也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而林成煜與陳雲來勢洶洶,這一招幾乎使出了他們渾身的氣力,但卻是在最後,風忽止,樹葉雖然依然顫動着,卻沒有再發出那種惱人的聲響,而林成煜與陳雲兩人的身體,在最後的那一刻,停止了下來,他們的手,離道林的腦袋不過寸許距離。
風,又恢復了自然之態,輕輕吹拂,讓地上的落葉慢慢地滾動着,林成煜與陳雲眼中那剛剛出現的一絲清明消失,他們閉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衆人都是一顆心落了地,陳敏與楚心悅更是高興地長出了一口氣,而後,他們都來到了道林身邊。
洛風微微一笑,道:“真是想不到。”
陸風亦是似乎一臉輕鬆,道:“能在最後時刻清醒幾乎不可能,但就是這麼發生了,看來真的是天意。”
陳敏與楚心悅尚是心有餘悸,楚心悅道:“快別說了,我們都快嚇死了。”
道林卻是一臉輕鬆,看了看昏‘迷’的林成煜與陳雲,他微微一笑,道:“看來你們的心境修行還不夠啊,可得加緊修煉了。”
楚心悅卻是不依道:“師兄,我們還不是因爲關心你。”
陳敏卻是又恢復了她以往那清冷的‘性’格,道:“師兄說的是,我們一定加緊修煉。”
這一劫難來得快,去得也快,衆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陸風想了想,道:“這兩個孩子……”
衆人都看向了洛風,洛風也在沉默,想了一會兒,他做了決定,道:“不要泄‘露’出去,在這兩個孩子面前,你們也都當做不知道。”
衆人想了想,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都點了點頭。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三天,林成煜與陳雲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在第四天清晨,他們又走到了松柏林中,林成煜突然問道:“當時你爲什麼停手?”
陳雲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只是突然從心魔中掙脫出來,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殺了師傅,他就像是我們的父親一樣。”
林成煜沉默,良久之後,才道:“我也一樣。”
他們的氣質已與之前有了很大的區別,彷彿不屬於這片天地,又彷彿融於這方天地,就像是超然物外,深陷塵世當中,卻不染塵世中一點塵埃,兩人不由得明悟,原來,這就是師傅說的超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