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白雲離合聚散,沒有自己的方向,在微風的吹拂中,或東或西,似乎永遠迷茫。偶爾一陣狂風吹過,一整片白雲便會被分成幾個部分,再難重聚,也再不能回覆本來的樣子。很多時候,人們總難免會想,若是如空中的雲一般,隨着風涌而飄泊,無需自己去尋找方向,一生隨風而行,那該多好,也少了太多的煩惱與辛酸。
迷茫,人的一生總是少不了的迷茫,在失去方向之時,迷茫總會在心中自然而然地出現,那是對未來的不確定,也是對過去以及現在的懷疑。若是能一直不清醒,也能少去很多痛苦,因爲更多時候,太清醒反而會把痛苦記得太清楚。
雨城,一個安靜,變得那麼不起眼,破敗的河神廟裡,一人一蛇自身其中,那人身上發着耀眼的紅色光芒,那條蛇身上亦是長着紅色的鱗片,他們打坐着,沒有任何聲息,他們的身體給人一種感覺,就是一片死寂。
這一人一蛇,自然就是離開了蜀山的林成煜與林欣。
林成煜從修羅界回到人間界,雖然藉助了修羅劍的力量,可是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亦是受到極大的傷害,穿過界力對他來說並不輕鬆,再加上修羅劍這把劍對他心神的侵蝕,他的修爲已經被無形中削去了很多,身體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但他身體的傷勢已經很嚴重。
林成煜需要時間去恢復,這需要他去找一個清靜之地,一個他暫時可以壓制住殺戮的地方。
也許林欣能夠感應到林成煜的心中所想,她以空間穿梭的本領將林成煜帶離了蜀山,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帶着林成煜來到這個地方。
在發生異變之後,林欣亦是失去了自我的意識,也許她心靈深處依然有着一個地方,是任何力量都抹之不去。
河神廟外傳來腳步聲,還有幾個人的談話聲,他們向着河神廟接近,只是林成煜和林欣並沒有什麼反應。
“這河神廟也破敗太久了,怎麼之前就沒有人想過要給它裝修一番?”
“這河神廟也是帶着一些傳說的,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七八年前的那件事,從那件事後,這個河神廟再也沒有人敢靠近,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地方就破敗了。”
“是這樣,那現在我們爲什麼要來拆了它,留着不是也挺好的嗎?在這城郊處也並不礙事。”
“破敗太久了一直留着也不是個事。再加上這段時間來整個人間發生了太多的可怕的事,城裡的宿老覺得河神廟應該早做處理才行。”
“爲什麼?”
“他們擔心她會回來。”
這一夥人的談話聲也傳了進來,其實他們也知道,當年的她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回來了,只是雨城在那之後實在是經歷了一段可怕的時間,他們這麼做其實也是爲了給自己找一個心安。
他們手中拿着鋤頭、鐵鍬等各種拆遷工具,離河神廟越來越近,就在他們離河神廟只有大約一丈左右的距離時,本來還毫無動靜的一人一蛇,在這個時候,林欣原本毫無動靜的瞳孔中突然閃過一道灰白色的光,而後她又恢復了死寂,而同時的,河神廟外的那些人亦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小鳥的鳴叫聲在這一帶回響着,嘰嘰喳喳的聲音充滿了活躍,有幾隻小鳥飛了下來,落在那些靜靜站在在河神廟外大約一丈外的人們的肩膀上,它們叫着跳着,一點也不怕這些平日裡它們要躲得遠遠的人。
陽光落下,落在這些人的身上、臉上,照着他們如今變成了石頭的全身,更加顯得這河神廟神秘不已。
林中突然傳來一股波動,隨即一聲獸吼聲傳來,使得林成煜豁地睜開了眼睛,纏繞在他身邊的林欣亦是昂起了頭,吐出蛇杏,眼中紅芒大盛,似乎在防備着什麼。
一股煞氣從林成煜身體裡發了出來,他轉頭看向了林子深處,眼中閃着冷光,一陣風吹過,捲起地上的落葉,河神廟中已經失去了林成煜和林欣的蹤影。
林子深處是一片石林,石林很大,在巨石的包圍之下,有一個凹陷下去的圓形大坑,坑很深,光線照不到深處,不過坑裡的石壁上卻是有一個巨大的洞口,通向裡面,這是一處神秘的所在。
黑暗的隧道中,不時傳來水滴的聲音,那聲音亙古而不變,沒有一絲波動,只是一直執着近乎固執地滴落。
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隧道不知道是通向什麼地方,林成煜的出現使得這個黑暗的隧道在時隔不知多少年後首次出現了光芒,紅色的光芒,彷彿來自遠古的殺伐猛獸,透露着殘忍的氣息。
林欣一刻不停地跟在林成煜的身後,身上紅色的鱗片不時張開又閉上,讓人有種不寒而慄之感。
通道很長,通道中的空間也很大,像是特別爲某一些擁有巨大體型的存在所準備的,在林成煜一步一步絲毫不亂的步伐中,通道走到了盡頭。
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廣大的空間,這是一個紅色的世界,炙熱的岩漿在翻滾,撲面而來的炙熱讓林成煜忍不住眉頭微皺。林欣身體不住盤旋着,這個地方讓她感到不是很舒服,而且也激發了她的兇性,她時不時地吼叫出聲。
林成煜仰頭看着斜上方,身上的煞氣越來越強大,可怕的殺意鎖定了在他前方一隻獨角的巨獸身上,它的氣息十分微弱,但因爲林成煜毫不掩藏的殺機,它依然睜開了眼睛。
這獨角巨獸讓林成煜眼中現出了茫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想到一般,這種感覺讓他感到煩躁,讓他身上的殺機再也無法控制地完全展現出來
獨角巨獸全身散發着灰黑色的霧氣,這些霧氣凝成鎖鏈,將它的全身牢牢鎖緊,它像是被囚禁的囚犯。但是那些霧氣凝成的鎖鏈並不是真的限制了它的力量,恰恰相反,這些霧氣凝成的鎖鏈正是這獨角巨獸力量的來源。
因爲這獨角巨獸,是年。
“年……”林成煜輕聲呢喃,帶着不確定和疑惑,他的聲音輕細,卻是依然散發着寒意,手中的修羅劍散發着可怕的氣息,預示着林成煜此時的情緒不穩,他隨時都可能會突然出手。
感受到林成煜的威脅,年的眸子明滅之下,猛地站起,他的氣息強盛,對着林成煜連連咆哮,強大的音波擴散向林成煜的身體,攻擊向他的靈魂,只是很顯然的,對於甦醒了意志的林成煜來說,這樣的攻擊沒有任何的用處。
年大爲忌憚,在瞬間連連退了三步,它每退一步,就讓地面狠狠地顫動了一下,岩漿在這震動之下,向上濺出了不少,使得林欣更加暴躁和不安。
林成煜沒有動,只是緊緊盯着年,他的目光迷茫,頭有些痛,體內的大道金丹在飛速地旋轉着,他似乎在抵抗着什麼,身子有了些顫抖,極輕極細。
這樣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多久,林成煜突然一聲暴喝,向着年斬出了一劍,這一劍,來自其手中的那把紅色的修羅劍。這一劍,讓年心驚,它驚駭欲絕,它本就受了重傷,當年林存浩那普普通通的一擊讓它吃透了教訓,傷勢一直沒有能夠痊癒,而即便它沒有受傷,也萬萬抵擋不了這一劍的。
只是這一劍最後卻是沒有落在年的身上。
林欣長達四丈的蛇軀突然出現在年的身邊,她的蛇尾纏住了年,然後在那道劍光將要到達之時,林欣帶着年,從原地消失了。
這一劍破開頂部的岩石,穿透而去,這一劍的威能使得岩漿動盪,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岩漿完全噴發,而林成煜亦是在岩漿噴發的同時向着上空飛去。
修羅劍簡簡單單的一劍,使得這一整處石林都被夷去了一半,再加上岩漿的噴發,鬧出了極大的動靜,很快就引起了周圍其他人的注意,但林成煜完全沒有去在意,他落在岩漿一時間還無法到達的地方,在他的身邊,林欣纏住年的一隻腳,一蛇一獸都沒有動。
“臣服,或死。”林成煜的語氣冰冷,他的聲音讓年身子一震,而後年慢慢地低下了頭顱,在林成煜面前選擇了臣服。
林成煜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而這個時候卻是從林欣的蛇軀中,一道白光發出,落在年的身上,而後年的傷勢竟是在轉眼之間就痊癒了。
年感到不可置信,它受的傷它再清楚不過,這幾年來自己的傷雖然沒有惡化,但要痊癒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此時此刻這個難以治癒的傷卻是在這條不知是何品種的紅蛇這裡毫不費力就痊癒了,讓它感到難以置信。
林成煜亦是沒有想到林欣會有這般本事,他也沒有在意,他轉身之時,耳邊還響着剛剛讓他改變了主意的那個聲音。
“爲什麼要消滅它呢?”
“……況且這年獸不是還沒作惡嗎?既是如此又何必一定要消滅它呢?”
“誰?誰在說話?”林成煜不知道這個聲音是誰的,但他發現,自己很重視這個人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只是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了,林成煜要自己去找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