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酒足飯飽,恐蜥血肉的氣血果真是充盈,吃得餘列和餘鳳高兩人,是渾身熱氣騰騰的。
特別是餘鳳高的這一鍋恐蜥血肉,烹煮的過程中定是添加了某些特製的香料、藥材,其入肚之後,又有一股特別靈氣生出,有別於單純的恐蜥血肉,應當算是一種藥膳了。
兩人若是能夠經常的服用此等靈食,對於修行方面必定是大有裨益,能加速不少。
回味中,餘列一時間也是略微的可惜,可惜他在黑河流域中時,沒有機會再去多抓捕一些恐蜥。
雖然現在道城中的恐蜥血肉,價格暴跌了,但是相比於其他尋常的妖獸血肉,其價格應當也還是高過一截兒的。
否則餘鳳高其人,也不至於將它當成一個稀罕物,來請餘列大吃一頓。
酒足飯飽,二人盤坐着默默的消化,靜室中安靜下來。
當餘列正思索着自己是否應該告辭時,餘鳳高忽然看着餘列,出聲:
“堂弟,不知你此行來此道城中,最主要的目的,或者說目標,是何?也好說出來,爲兄替你參謀參謀。”
一頓酒肉,兩人之間的關係拉近。
餘列雖然還不知道此人的真實面目如何,但是對方迄今爲止的舉動,都是頗爲熱情的,有在顧戀同族之情。
餘列琢磨着。
果不其然,餘鳳高停了數息,扭頭看向餘列。
因爲十年完成一次蛻變,指的是中等天資的道徒,在十年中勤勤懇懇的修煉,丹藥不缺、靈氣適宜,不受重傷,且在不揠苗助長的基礎上,潛心修煉的情況
簡直就是隻有尋常人想不到的,而沒有不存在的任務和需求。
對於此人,餘列原本是毫無印象的,幼時的記憶也沒多少,根本就沒玩在一塊過。剛纔他雖然受了對方熱情的招待,但也只是拿對方當個熱情的族人看待,有點關係,但是不多。
對面的餘鳳高,繼續叮囑着:
餘列站起身,拱手道:“堂兄,今日之會,所獲匪淺,多謝堂兄的指點了。”
可就在餘列要轉身時,餘鳳高忽然又叫住了餘列。
但是敦促餘列將心思用在修煉之上,這種正經的話,無疑是難得可貴,算是正經對待了。
又是細細的商談,餘列主動的問了餘鳳高不少的問題。
餘列聽着對方所說的這些,心神徹底的被撬動了。
餘列的神色也是一沉,拱手說:“堂兄所言正是。”
餘鳳高點頭:“堂弟所言正是,若是想要在城中立足,覓得餬口的活計,是一關鍵。”
沉吟着,餘鳳高的話聲有些複雜,重複道:
“切記,一步慢,步步慢。”
只不過他和餘鳳高終歸是初次相見,即便對方的態度友善,又沒有會加害於他的理由。餘列依舊是心存警惕,沒有將對方的話全部當真。
餘列呷下一口茶水,目中凝重:“只剩下半年多點的時間了嗎?”
可是餘鳳高臨走時的這幾句話,無疑是極大的加深了對方留給餘列的印象。
他還得再去打探打探一番,仔細的斟酌後再做決定。
面對這些問題,對方也都是來者不拒,細細的回答了。
不一會兒,兩人站在一處雕樑畫棟、但又頹圮不堪的長長廊橋上,互相拱手作揖,即將道別。
“餘列堂弟,你是第一次來。你看此包羅萬象、朱樓碧瓦的道城,除了感覺它像是一方密林,還覺得它像是什麼?”
對方將道城中諸多可以學得技藝、功法的途徑,大大小小的,都給餘列梳理了一遍,讓餘列聽得是心神跳動,嚮往不已。
餘列出聲:“多謝堂兄的關心。”
餘列不明所以,投去疑惑的目光。
因爲考取道籍後,三年內成就道徒,纔有資格拜入道宮。
餘鳳高也頷首,他沒有避開,只是起身說:“可是選好了落腳的地方,爲兄有靈禽,再送你一程。”
緊接着,對方感嘆似的看着餘列,說:
客套一番,餘列以和同鄉有約,以及想要親自的見識一下潛州道城爲由,婉拒了對方。
這話提醒了餘列。
他在心底裡暗道:“還花花世界,今日盡是聽聞潛州道城的不好之處了……”
前面的熱情招待、敦敦介紹等,都是小事,是可以僞裝的,甚至是暗藏着某些企圖。
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對方沒有再和餘列寒暄半句話,僅僅留餘列一人還站立在廊橋之上,就瀟灑的揮揮手,徹底離去了。
“依照道書上所談的,六十歲之前修得上位道徒者,皆是大有機會突破爲七品道吏,二十四五就已經是下位……此二者,無疑是後者的資質,要高過尋常,甚至算得上是個道才了。”
餘列回憶着自己當年考得道籍時,所登記的骨齡,發現自己距離年滿十八週歲,赫然是還有大半年的功夫!
此人看向上方澄清、下方幽暗,樓棟密佈,恍若叢林一般的潛州道城,虛指着,說:
而在實際的生活中,先不談修煉不可能一帆風順,也不談道人可能會受些病痛傷患、走些彎路,單單“衣食無憂”這點,就足以擋住絕大多數的底層道徒。
餘列見餘鳳高的臉上露出了疲憊之色,便適時的起身,打算告辭了。
對於這番話,餘列是贊同的。
如此商議了大半天的功夫後,壺中的茶水添加了數次,兩人所飲用的靈酒,酒氣也是徹底的消散。
此人頗有意味的說:“不過貧道卻不以爲是,於我等修道衆人而言,此城再有不足之處,但它也並非是一方囚籠。
這使得餘列頓時又發現,潛州道城當真是繁榮,各類的商品和需求都有。
於是餘鳳高僅僅是走出門戶,將餘列送向一處廊橋,方便他出行。
但是他頓了頓,還是沒有一口就應上餘鳳高的話,只是說:
“道城大,初到此地,餘列還有些不適應,目標什麼的不敢談,且先安頓下生活,在城中找個活計,維持生計纔是當務之急。”
而且他還因爲餘鳳高的這一句話,徹底的對這位傳言中“心性薄涼”的堂兄,有所改觀了。
他仔細咀嚼着自家這位堂兄的臨別贈言。
“哈哈!”餘鳳高最後兀自發笑着,他拍着手:
“世事如籠,人情似網。堂弟,你我實爲一類人,你當懂我也,祝你也掙脫出來了。”
對於這話,餘列僅僅是眉頭微挑,不置可否,耐心的等待着對方接下來的話。
話說他此行前來潛州道城,本就是企圖拜入道宮中的!否則的話,他當初也不至於絞盡腦汁的,也要在三年之內成就道徒、成就後又急着趕來道城。
對方解釋道:“後者雖然貌似天資不俗,但實則不知是否服用了虎狼丹藥,否則爲何前幾年沒拜入道宮?且對於道宮而言,新晉道徒者,乾淨清白,方便塑造,也更加方便培養,最具備潛力。”
對方這話讓餘列的眉毛微挑。
餘鳳高平淡的出聲:“網,羅網,蛛網,囚籠,柵欄也。”
年二十四五而晉升爲下位道徒,當真算得上是不錯了!
只是這種“中等”的速度,對於餘列這等沒有深厚根腳的人而言,頗是偏離實際。
真正的囚籠者,實爲潛水郡、餘家,以及族中所謂的恩情者!”
他之所以來此道城中,爲了可不就是這些!
末了,餘鳳高又說:“當然了,堂弟乃是符合道庭規則的新晉道徒,按律是有資格考取道宮的。道宮者,方纔是你的第一目標!”
若是按照餘列心中的想法,他所想要尋覓的活計,自然就是尋一間丹藥鋪子,加入進去,當個煉丹的道徒,如此一邊能鍛鍊他的丹道技藝,一邊還能中飽私囊,補貼點家用。
其中小的,有跑腿送文書、煉丹制符、裝修洞府的;大的,有跟隨城中的道士征伐異域、清理異界碎片的;更驚奇一些的,還有負責替他人播種,或是產子代子的……
此二者,年紀只是相差了六七年,但是境界卻是差了一截。
餘鳳高開口:“身爲道人,尋覓活計餬口是當務之急。但是最主要的事情,還得是修行!
在此城中,萬般事物都是虛的,也唯有法力和道行,纔是真的!否則的話,真不如回去鄉下地方,安逸的養老,廝混完一生算了。”
“堂兄想說的是,即便是二十四五,就晉升爲了下位的道徒,彼輩也是不如年十八纔剛晉升的末位道徒?”
餘鳳高說着,忽然問:“堂弟可知,一個年十八的末位道徒,和一個年歲二十四五的下位道徒,誰者進入道宮的機會更大?”
“堂弟你之今年,僅僅十八虛歲,還尚未滿十八。若是能在十八之前,參與一場道宮的測試,你拜入道宮的可能性,當是極大的!”
但餘列的面上,還是露出恭敬和意動之色,拱手:“堂兄請講!”
餘列心中的答案已經跳出,但是他看了餘鳳高一眼,心中一動,拱手出聲:
現在餘鳳高的這番話,無疑是讓餘列此行的目標,更加的具體和緊迫了一些。
對方叮囑說:“此事萬萬不可拖延!雖說三十以下的合格道徒,都有機會進入道宮,但是往往越是年輕者,機會越大。否則的話,一步慢,步步慢。”
對方沉吟着,又說出:“你若是想要不虛來此道城一回,對得起自己的萬里路程,那麼切記,城中的書院、學宮、道宮等一衆,就是最值得你記掛的東西。
啪的一聲!
餘鳳高撫掌,再次用欣賞的目光,看向餘列,脫口道:“堂弟所言正是!”
言罷,餘鳳高背過了身子。
餘列看着餘鳳高的背影,微眯眼睛:
“餘鳳高。”
好似對方先前的熱情和禮遇,都是假的一般。
對方似笑非笑着:“族中人皆言我餘鳳高,爲城中所惑,癡心妄想,忘恩負義,受舉族之力的供養,而負了全族之人,實爲大不智,並以認爲道城爲籠網,捕了天下道人。”
兩人相互之間的稱呼,都是已經省略了姓名,直接以“堂兄”、“堂弟”來稱呼。
八品道徒階段,需要十年就完成一次蛻變,並且這個速度還只算是中等,剛好不會耽擱後續的晉升。
只有那些天資算得上是優良的人,纔可能在缺衣短食的情況下,依舊能跟上資質中等的富裕道徒。
言談一些後,餘鳳高呷了口茶水,沉吟着,忽然出聲:
“既然你剛來城中,尚無頭緒,那麼堂兄不妨提醒一下,免得伱驟然沉迷於花花世界,耽擱了自己的機緣。”
當下,餘鳳高就開始談論起郡城中的活計一事。
依照道庭的修道指要中所說,道人在步入道徒境界之後,與九品道童階段的一年一次蛻變不同。
“道城中,道宮的入學雖是隨時都可,但是每位道人,一年就只有一次的機會。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半年,或許就是你此生拜入道宮的最關鍵的半年,將不亞於當初你考取道籍前的半年。”
比之剛纔介紹活計的話,接着從餘鳳高的口中說出的,更是細緻和仔細。
瞧見餘列的面色正經,餘鳳高輕輕一笑,眼中露出了幾絲欣賞之色:
“果然不愧是父親口中所說,有幾分修道的心志,分得清什麼纔是好話。”
餘列微微一愣,咀嚼着:“十八的末位道徒和二十四五的下位道徒?”
不管你是半工半讀也好,還是先打工後苦讀也罷,總而言之,萬不可浪費了道城中各般教授技藝、經典、道理的機會。就算是再沒有時間和機會,也得找一方老道徒開辦的學堂,聽一聽城中真正的修行道理……”
只不過餘列還是顧忌着“交淺言深”的道理,他只是虛心的聽取着餘鳳高的建議,並沒有透露自己的情況,連御風法術都沒有透露。
看向柵欄叢林般的潛州道城,餘列目光閃爍,口中唸到:
“世事如籠,人情似網,同一類人麼?”
他輕笑一聲,晃了晃腦袋,不置可否。
廊橋上,餘列也是甩着袖袍,大踏步的往廊橋的另外一頭走去,他消失在了陰暗中,遁入地底甬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