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過後，秦晨來到了二樓自己的房間，連衣服都不脫，直接躺在了牀上。
秦晨的家在小縣城雖然不是什麼大門大戶，但是日子過得倒也滋潤，這是一個十分淳樸的小縣城，時間在這裡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似乎已經被世人給遺忘了。
就拿杜月薇的父親，那個縣令來說吧！他當縣令的時候秦晨還沒有出生，結果，這一當就是二十多年，在這裡娶妻生子，直接定居了下來，已經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縣城人。
這就是許多年輕人不喜歡縣城，想要離開的原因。
因爲這縣城實在是太過一成不變了，千年前如此，千年後的現在還是如此，不管是改朝換代，還是天災**，對這個小縣城都沒有什麼影響，恐怕一千年後還是這樣，小孩子在這裡成長，子承父業，娶妻生子，生孩子，老去，葬在墓地裡，如此循環，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當然不喜歡。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那些早年出去闖蕩，如今年邁的老人最喜歡回到這個小縣城，孔夫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這是一個適合養老的縣城，卻不適合年輕人的縣城。
躺在牀上想了老半天，也沒有絲毫答案，而且房間裡漆黑一片，黑乎乎的，這環境讓秦晨感到格外的壓抑。
走到窗前，推開小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氣直接吹進了屋子中，讓秦晨感覺格外的神清氣爽，連原本有些迷糊的腦袋也清爽了很多。
原來此時的大雨已經停了，天邊，橘黃色的太陽發出並不耀眼的光亮，夕陽中，七色彩虹把天空映襯得格外美麗。雨後的空氣異常的清晰，幾隻飛鳥撲打着翅膀，發出歡快的鳴叫。
秦晨深吸了口氣，頓時感覺全身舒暢。
“噗。噗，噗。”聽這聲音，秦晨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頭顱微轉，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孫小傳也站在窗戶前，手裡拿着一隻烤鴨，滿嘴的油污，那聲音正是吐鴨骨頭的聲音，一個個骨頭被吐到了地上。
“孫小傳，你不是剛剛吃過嗎？爲什麼又吃上烤鴨了？”
“只是飯後宵夜。”孫小傳舉了舉手中的烤鴨。對着近在咫尺的秦晨炫耀道：“想不想吃？想吃的話我再下去拿一隻。”
秦晨連連擺手，他現在看着孫小傳的樣子就沒有胃口，“你也少吃一點，這樣不好。”
孫小傳滿不在乎道：“有啥不好的，這樣吃着才爽。”
秦晨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我不是說你這樣吃不好，我是說，你吃歸吃，爲什麼把鴨骨頭吐到我家的院子裡。”
“有嗎？”孫小傳仰頭看天，絲毫不看地下分毫。
秦晨知道孫小傳就是這副德行，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況且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
瞬間消滅掉手中的烤鴨。孫小傳連手都不擦一下，趴在窗戶上，“對了，那個莊子和蝴蝶的問題你想的怎麼樣了？”
秦晨搖搖頭，昔者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孫小傳抓抓腦袋，“這莊周也真是的，爲什麼非要做這樣的夢，其實在我看來，莊周是真的。那麼他在夢中夢到的蝴蝶就是假的；蝴蝶是真的，那麼他在夢中夢到的莊周就是假的，可是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先決條件是什麼，想要弄明白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就必須先弄明白到底那個是醒着的，這就是一個死衚衕，不可能有答案的。”
秦晨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喃喃自語，“難道醒着的爲真，夢中爲假嗎？”
“當然是了。”孫小傳理所當然道：“你看看，我們現在就是醒着的，所以是真實的，真實的，毫無疑問是真實的。”
秦晨突然擡起頭，看着孫小傳，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你憑什麼說你現在是醒着的，難道現在的我們不能是真在夢中嗎？”
孫小傳猶如白癡一樣看着秦晨，“當然是醒着的，你看看，我掐我自己一下，是會疼的，咦，爲什麼不疼？”孫小傳果真掐了自己一下，可是卻沒什麼疼痛感，“難道我現在正在做夢？”
“那是因爲你的脂肪太厚了。”毫不猶豫的打擊孫小傳，“掐自己一下會痛那就是醒着的，可是，這怎麼能證明這句話是正確的，你能證明嗎？”
孫小傳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能夠證明的辦法，最後無言以對，耍賴道：“這就是真的，難道你說我十六年來的記憶都是假的嗎？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小時候所有的事情，今天吃了幾碗飯清清楚楚，難道你說這是做夢嗎？”
秦晨沒有回答孫小傳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醒着的就是真的，夢中的就是假的？”
“爲何不能醒着的是假的，夢中的是真的；或者醒着的是真的，夢中也是真的；或者醒着的是假的，夢中也是假的。”
聽着秦晨玄之又玄的話，孫小傳大吼，“秦晨，你在瞎說些什麼？”
秦晨此時的腦海中再也接收不到絲毫的聲音，他感到自己的眼前是一團迷霧，自己正在想辦法驅散這團迷霧。
“人們認爲醒着的是真的，夢中的是假的，那不過是幾千年來大家都這麼認爲，所以形成了一種共識，但是，共識並不一定是真的。”
“人們之所以這樣認爲，那是因爲人們認爲醒着的是真的，夢中的是假的，這一切的主導因素就是人的想法，我認爲醒着的是假的，夢中的是真的，那就是這樣。”
伸出一根手指，“我認爲這手指是真的，它就是真的，我認爲是假的。它就是假的，就算我現在劃破一個傷口，會疼，會有血液流出來。父母會擔心，會給綁上，但這些都是主導我思維的東西，他們讓我堅信這根手指是真的，若是我認爲它是假的，就算被砍掉了，那也是假的。”
“所以，莊周是真的也是假的，蝴蝶是真的也是假的，關鍵在於你自己是怎樣認爲的。夫子，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吧！”
秦晨的眼神越來越明亮，眼前的迷霧散去，露出一條金光大道，似乎只要踏上去。就能驗證自己的推斷，眼中露出奇異的光芒，伸出右腳，可是秦晨並沒有踏上去，而是收回了自己的腳，緩緩的退了回來。
退後幾步，往後看的時候。哪裡有被濃霧給圍住了，哪有什麼金光大道。
秦晨仰天冷笑道：“這就是你的辦法嗎？讓我認識到意識的重要性，我認爲是真的，那就是真的，我認爲是假的，那就是假的。要是我說我做過的夢是真的。那麼我就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只是，你的計劃也會得逞吧？”
沒有絲毫的迴應，只有疑惑不解的看着秦晨的孫小傳。
難道秦晨瘋了？孫小傳的腦中腦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好，既然你希望我這樣說。那我就這樣說，我倒要看看，你的後續計劃是什麼。”秦晨冷笑道：“我說，我認爲是真的，那就是真的，我認爲是假的，那就是假的。所以，我做的夢是真的，這個世界是假的，我還在青巖城中，這一切都是假的。”
話音剛落，天空中驚雷滾滾。
天空開始倒轉，大地開始傾斜，就像是翻天覆地一樣，秦晨周圍的一切紛紛化爲碎片，孫小傳也是如此，自己的房間也是如此，整個小縣城都是如此，甚至就連整個天地都是如此。
所有的一切開始崩潰，化爲碎片，露出一片虛無，可是秦晨沒有絲毫害怕的表情，看着天空，冷笑道：“原來是你。”
一切都開始崩潰，漸漸的，什麼都沒有了，天地，小縣城，日月星辰，空氣，唯一存在的恐怕只剩下記憶了。
站在一片虛無中，秦晨並沒有回到青巖城，仔細的感受着自身，身上的衣服已經變了，還是原來的那件黑色服飾，輪臺依然存在，仙苗紮根於此，淡金色的天台發出璀璨的光芒。
修爲已經回來了，但是眼前還是一片虛無。
秦晨冷笑道：“你趁我感悟青巖城大長老和四翼天使戰鬥的時候把我拉進來，讓我進入那玄妙的境界，恐怕不會那麼的好心，想讓我明悟到真假之道吧！出來吧，讓我看看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麼，忘情種，或者說，忘情道祖的執念。”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一個身影出現在秦晨的視線中，就這樣突兀的出現了。
雖然看到了他的樣子，可是秦晨腦海中沒有具體的印象，就像是眼睛和大腦之間的聯繫被切斷了，只能看見圖像，卻不能保留分毫。
對於這種情況，秦晨已經司空見慣了，當初在那個小空間中的時候也是如此，所以並沒有格外的驚慌。
秦晨露出一絲笑容，“第一，雖然我不知道忘情道祖你的修爲到底強到什麼程度，但想來，應該出口氣就能滅了現在的我，就算是一股執念，而且當初的我不過是半步天台境，實力低微，在你的眼中恐怕連螻蟻都算不上，可是，最後卻是我勝了。”
“勝了不是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可是我這個人有個習慣，凡事喜歡往壞的方面來想，後來北斗對我說過，忘情種的厲害之處，如此厲害的忘情種，而且還是蘊含着忘情道祖執念的忘情種，可是我竟然勝了，雖然我身上有着各種奇異，而且還有着北斗的幫助，可是這勝利還是太簡單了，這讓我產生了懷疑，你，並沒有被消滅。”
“說得好。”忘情道祖的執念拍手道：“繼續說下去。”
“第二，自然就是我的臉龐，沒有絲毫的表情，北斗跟我說是我的心理作用，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而且總有種被影響的感覺，而且是那種在不經意之間影響我的感覺，就拿這次還說，我是絕對不會利用兩個孩子的，但是我還是利用了，這讓我產生了懷疑。”
忘情道祖的執念嘆了口氣，“這我沒辦法隱藏，只要忘情種還在你的身上，應該還有第三點吧？”
秦晨點點頭，“第三，這是剛纔才發現的，剛纔的情況很像上次忘情種吸收我的記憶情感的樣子，給我的感覺一模一樣。”
忘情道祖的執念點點頭，“沒錯，爲了把你引入那個夢境中去，不得不使用忘情種的力量，這也是沒辦法事，上次的失敗，讓我陷入了沉睡的狀態，剛剛纔甦醒。”
“好了，你問了我問題，現在該我問你了。”秦晨擡頭看着忘情道祖的執念，絲毫沒有緊張的表情。
忘情道祖的執念大方的點點頭，“你問吧！”
“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雖然我沒有修煉過《北斗忘情錄》，但是通過這幾個月，我能感受到，這《北斗忘情錄》大成應該是沒有絲毫的情感，或者說是以理性爲指導，不爲外物所動，但又以外物爲中心，這可以說與你想讓我領悟的完全相反，我的領悟是以自身爲主導，與《北斗忘情錄》完全相反，我不明白你這樣做是爲什麼。”
忘情道祖的執念搖搖頭，“看來你還是沒能明白《北斗忘情錄》的精髓，有時候，完全相反的做法，可能會達到相同的結果。”
秦晨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忘情道祖的執念大手一揮，一股濃霧籠罩住了秦晨，等濃霧散去，秦晨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昔者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莊周爲蝶，蝶亦爲莊周，世人皆以爲這不過是莊周對於生死道的闡述，卻是沒能明白，這是一個大神通，當年要不是我忘情種大成，就會迷失在那忘蝶夢之中了，可是莊周，你恐怕也不會想到，你的忘蝶夢竟會在如今助我一臂之力。”
“忘蝶破執，忘情種心，這纔是《北斗忘情錄》的精髓，秦晨，你就乖乖的繼承我這忘情種吧！”
忘情道祖的執念的聲音在這個小空間中迴盪着，越飄越遠。
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在忘情道祖的執念出現過的位置顯露出來，撲打着翅膀，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隱隱約約可以在那蝴蝶體內看見一個老者的模樣。
“莊周夢蝶，一夢三千載，蝶夢莊周，青蔥三千界，爲莊周，亦爲蝴蝶，忘蝶則爲莊周，忘莊周則不爲蝴蝶，而莊周豈爲蝴蝶？”
蝴蝶漸行漸遠，似乎可以聽到一個老者爽朗的笑聲。
與此同時，秦晨的身影出現在了一個地方，剛剛出現，秦晨就睜大了眼睛。
“這是？”話中濃濃的驚訝之情。
秦晨仰天怒吼，“這就是你的計劃嗎？那麼我告訴你，我會粉碎你的計劃，我不是莊周，也不是蝴蝶，我是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