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魔獄裡殘存的魔君們,發現擺渡人並沒有吹牛,新來的獄友元剎老魔就被外界道門天宮的新大佬鉤沉種下魔念,上來給擺渡人背書。
這讓魔君們愈發蠢蠢欲動。
實在沒有辦法啊。
近來九層魔獄,不時有魔君被紅蓮吞噬。
這一元會以來,入獄的魔君差不多有上百位,眼下只剩下八九個了。大部分都沒熬到壽元終結,直接給拿去做了紅蓮生長的肥料。
它們不是沒反抗過,反抗的代價就是死。
眼下的情形是不反抗也快死了。
好歹魔君也是化神的級別,自然心裡有感應,知曉量劫開啓,紅蓮必定血洗魔獄出世。
“元”“始”兩把殺劍,尚未從紅蓮中出來,泄露的殺機亦讓殘餘的魔君們心驚膽顫。
擺渡人:“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大家還有什麼好遲疑的?”
此言深合大力魔君、覆海魔君衆魔之心。
於是擺渡人出謀劃策,大家齊心協力想着出獄的辦法,其中自然少不了需要外界周清的幫助。
好在擺渡人修的是他化自在天魔妙法,這是魔界最上乘的魔功,天魔真身極爲擅長空間之道,衆人合力,加上外界周清的幫助,並非沒有可能幫衆魔完成逃獄的事。
當然前提是衆魔答應出去之後,加入周清的麾下。
這也沒什麼好遲疑的,跟着周清混,總比被魔獄裡即將出世的兇物拿來祭劍強。
擺渡人見衆魔應允大事,說道:“諸位哥哥看得起小弟,小弟就說這一句,但有一位哥哥沒能出去,小弟也奉陪到底。”
衆魔自是激動,和擺渡人歃血爲盟。
大力魔君是爽快魔,說道:“賢弟的好,爲兄都記在心裡,話不多說,咱們事上見。”
它在衆魔心中很有些威望,此話一出,大家心裡更踏實。
衆魔一心,擺渡人也開始全力尋找魔獄的漏洞。
它又能傳遞魔獄的佈置給周清,周清自然帶着元明月一起推演魔獄的陣法禁制,還用破妄法眼,強忍着觀察魔獄帶來的不適,尋找魔獄破綻。
一場洶涌澎湃的暗潮,即將在魔界展開。
玉潢原本能監察到魔獄的異動,卻因爲和周清色空交,大有所獲,全心全意的閉關起來,故而沒有察覺此事。
而元辰也在閉關療傷。
至於靈諦,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覺察到魔獄的異樣之後,沒有做出任何表態,彷彿他要徹底做個透明人。
自在王如來、妖祖、琉璃王佛在魔獄的權限並不高,自然也無從得知裡面的真實情況。
…
…
周清的天魔化身同樣在閉關。
玉潢的收穫很大,周清同樣也是。
何況周清還用絕仙劍煉化了玄天化身的骸骨,這份收穫,不吝於一次重大的突破。
周清將絕仙劍橫在膝蓋前,他的意念來到一片虛空,不斷墜落,終於來到地表,有海洋和陸地出現。
海洋玄黑無比,陸地高山起伏。
周清擡首看着天空中懸掛的星河,各方星辰排列,按着玄妙的軌跡運轉。
周清知曉這不是真實的星辰,而是道術演化。
但氣息近乎真實。
“量劫終於要開啓了嗎?”一個渾厚威嚴的聲音響起。
周清此刻魔心自在,無所畏懼,朝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前方的大山頂上,坐着一個頭發披散的道士,有無盡的滄桑。
他坐在大山上,浩渺難測,俯瞰芸芸衆生。
周清見到此人,一下子就明白,對方赫然是玄天上帝。
他本尊尚未去九幽深處拜訪黑天玄蛇,詢問關於玄天上帝的事,沒想到天魔化身在意念深深入定之後,居然能見到玄天上帝留下的意念化身。
這自然和絕仙劍煉化了玄天化身的骸骨有關。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周清踏步上前,來到玄天上帝不遠處,“後學末進,拜見玄天道兄。”
玄天上帝深深看了周清一眼,“我平生蕩魔無數,沒曾想斷絕煩惱,神遊太虛之後,一元會以來,見到的第一個生靈,居然是個虛空魔族,世事之有趣,莫過於此。”
周清:“既然有緣相見,道兄何不與我見教幾分,消遣無聊?”
玄天上帝笑了笑:“你這小魔當真膽大,不過既然能參悟自在,有此魔心,倒也是理所當然。”
周清:“道兄的道業,後世共知,何須吹捧。正所謂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日月山河永在,道兄的事蹟亦是亙古。”
玄天上帝灑然一笑:“日月山河,未必永在。不過既然相會於此,說幾句閒話也不打緊。自來生靈,求仙問道,無不是爲了長生。待其證了長生之道,便不想受到束縛,去求什麼逍遙。仙神妖魔,概莫如是。總之是爲了一個自在罷了。豈不知,禍根就在這‘自在’二字。”
周清神色微微凝重,“還請道兄開釋。”
玄天上帝指了指旁邊。
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一隻毛蟲,匍匐地表,撿一些枯枝敗葉啃食,不知何時,居然吐出絲線,將自己作繭自縛,然後破繭成蝶。這蝴蝶當真美麗,而且扇動翅膀,脫離了大地,一時間好不自在逍遙。
周清看得入神。
知曉這毛蟲就是修煉生靈,破繭成蝶,便是破妄歸真,成就元神。成了元神之後,便得長生,壽命再短,都能多活一萬年。
何況神通之大,在天地間,自有一番逍遙自在。
不過蝴蝶再是能飛行,相對大地也十分渺小,難以擺脫大地的束縛,而且不時有風雨出現,蝴蝶還是得尋求大地庇佑,最終躲不開一場大雨或者風暴,再次墜落進泥土裡,還道於天。
這便是三災之類的劫數了。
三災爲天地劫數,除此之外,還有種種人劫。
天劫尚有預料,人劫有時無跡可尋,忽然發作,防不勝防。
周清看得入神,不知何時,旁邊海洋裡有一條大鯤出現,躍出海洋,化爲大鵬,絕雲氣,負青天,逍遙自在,遠非蝴蝶可比。
那大鵬在天地間何等肆意,教人嚮往。
只是天地雖大,終有盡頭,大鵬遨遊天宇,終於飛遍四方,最終扶搖直上九萬里,離開了大千世界,到了宇宙虛空。
那虛空可不似大地一般,有厚德載物,亦非湛湛青天,承載逍遙。
虛空之中,除開無盡的虛無外,還有不可測度的危險,大鵬進入虛空沒多久,便羽翼折斷,身死道消,成爲懸浮虛空的死物,很快被各種奇異的魔族分解吞食。
周清看完,默然良久。
玄天上帝道:“小魔非是常類,可即便如此,他年化爲大鵬,終究難逃厄難。求長生可也,求自在,不可也。”
周清:“若如此,那就託庇於大千世界,可乎?”
玄天上帝:“大千世界也有終結,此謂之量劫,能過得一次量劫,最終又能過得幾次呢?”
周清:“既然如此,道兄的出路在哪裡?”
玄天上帝:“唯有順其自然,任其生滅,自可擺脫煩惱。小魔參悟自在,卻不證自在,終究是勉強自身,自尋煩惱。”
周清知曉玄天上帝是勸誡自己,要放下執着,順應自然,不要想着什麼長生逍遙。
大千世界尚有盡頭,何況區區託庇其中的生靈?
言下之意便是讓周清不要想着搞事了。
周清:“若是我偏要勉強呢?”
玄天上帝微微一笑:“大鵬能離開大千世界,終究也會身死道消。若是普通鵬鳥,自有天敵收拾。此所謂一物降一物。放在修煉界裡,喚作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之人克之。小魔有魔族難得的智慧,何必愚頑不解?”
周清笑了笑:“不知能克在下的大法之人何在?”
玄天上帝嘆了口氣:“小魔何必多此一問,到了那一日,還是順應天道爲好。若是反抗,怕是神形俱滅,悔之晚矣。”
周清:“天道?順我者爲天,助我者爲道。”
玄天上帝淡淡開口:“悖逆狂言,果真是魔性不改。”
只見一時間,天崩地裂,海嘯不止。
周清手中無端多了一把深紅殺劍,朝着玄天上帝一斬,劈開眼前之人,劈開世界。
玄天上帝的身影由此破碎。
周清的意識回到天魔化身身上。
好似先前意念見到玄天上帝之事,猶如南柯一夢。
周清想多先前的一幕幕,若非他果斷祭出心中殺劍,怕是意念就會被徹底困住。其實縱然如此,也沒什麼大不了。
本尊那裡自然會分出新的思維延伸過來。
天魔化身從不是具備獨立意識的化身,而是本尊思維的延伸。
周清走的是唯我之路。
這也導致周清有一個極大的破綻,一旦遇到追因溯果的殺伐手段,沒有獨立意識的化身可以斬斷聯繫作爲後手。
但周清本尊坐鎮青陽世界,有玄黃地書相護,更煉化天道紫氣,青陽世界不滅,本尊不死。這個破綻的前提是有人能滅掉青陽世界。
若真有如此能耐,周清有什麼手段也是必死無疑。
不過,剛纔的經歷,亦讓周清堅定了信念,以青陽洞天吞噬融合青陽世界纔是他最正確的選擇,將其發展壯大之後,好比建造了一艘艨艟鉅艦,即使行駛在危險重重的大海中,也能憑此抵禦許多不可測的風險。
虛空宇宙,便是茫茫大海,危險重重。
要壯大世界,自然避免不了掠奪和弱肉強食。
這是必然的經歷。
玄天上帝的警告,其實是作爲上位者的警告。周清如果再繼續搞事,那就是侵犯了他們這些老前輩的利益。
其他事可以商量,唯獨大道相爭,不可退讓寸許。
周清自不可能因此退縮。
唯有迎難而上,殺出個真自在,大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