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天雷劫來到尾聲。
先前因爲雷劫,躲避到一旁的昴日再度出現,順便還蹭了蹭一些周清分解的紫霄神雷。
很快,昴日化爲金烏一般,高懸剛剛遭受九九天雷劫洗禮過的青陽洞天。
周清渾身如同一個黑洞般,隱隱看過去,又像是一座門戶,包羅萬象。
在這門戶之中,赫然有河水嘩嘩聲涌出,似乎裡面有星斗的光芒閃爍,象徵無始無終的星漢天河。
桑女發出一聲顫鳴,良久方纔止歇。
她的樹靈之身,晶瑩剔透,清冷的絕世容顏,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恍若傳說中的姑射仙子。
周清身上的黑洞消失,道袍無風飄動,他目光落在桑女身上,不禁想起了前世讀過的一首詞,低聲吟道:“……玉樹瓊苞堆雪……冷浸溶溶月……洞天方看清絕。”
這首詞喚作《無俗念》,與此刻的桑女,十分相襯。
桑女聽到主人念詞,神色依舊清淡。
倒是讓周清尷尬了。
換做明月來,再怎麼木訥,都會捧上兩句吧。
周清很快將桑女的反應拋之腦後,他清晰感受到自己養生爐銘刻的都天神魔大陣愈發厲害了,隱隱約約間,周清能意識到整個青陽世界裡,有散落的太古神魔碎片,通過某種玄妙的方式,化爲神魔血氣融入養生爐中。
都天神魔大陣中,那十二頭太古神魔虛幻的影子隱約有點凝實的跡象。
在周清強大的元神掌控下,十二頭太古神魔的虛影,亦被周清滲透更深。尤其是竊取元辰的開闢之道後。
周清赫然發現,十二種不同屬性的太古神魔,儼然集合在一起,有開闢之道的神髓。
而且與元辰不同,這種開闢之道的神髓更接近於大千世界。
元辰的開闢之道,準確的說是小世界。
比洞天強一些,卻無法開闢出真正的大世界來。
周清能感知到,自己和養生爐融合的青陽道身,結構出現了更深層,更玄妙的變化,氣血之力更強大了。
相比法力受到此界天地的限制,氣血之力的提升,顯然是沒有限制的。
周清有一股衝動,如果將此界的生靈全部吃掉,會不會能憑藉肉身之力粉碎星辰、大千世界?
但也只是想想。
真通過吞噬此界所有生靈,成了那樣的怪物,周清的理智也會跟着一併被吃掉,成爲一個只知吞噬殺戮的怪物,那有什麼意義呢?
提升力量是爲了護道,而不是爲了提升力量去提升力量,成爲慾望的奴隸。
人生世間,做任何事,都是爲了得到一種正向的反饋,纔會讓生命覺得充實,如此的長生,纔是有意義的長生。
修仙者總是將長生和逍遙放在一起,因爲長生逍遙纔是有意義的長生。逍遙意味着自由、灑脫,沒有那麼多的桎梏和拘束。
周清修煉到現在,一直以來有情緒的剋制,很少肆無忌憚。
因爲肆無忌憚,傷害的不只是別人,也有自己。
高處不勝寒,仙路多寂寥。
所以要珍惜身邊人,眼前人。
好吧,他現在身邊是昴日,眼前是桑女。
當真是一如既往。
總之陪伴他更久的存在,總是非人的。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啊。”周清屈指一點,青陽洞天,以大桑樹爲中心,生出許多幽綠的草,潔白的花。
桑女皺了皺眉頭,她不是很喜歡誒。
但也沒說什麼。
洞天的主人又不是她。
只是桑女的情緒流露出來,那些幽幽搖綠的小草和柔弱的花骨朵,自然而然就在桑樹周邊枯萎了,長到了更遠處。
大桑樹,可不只是昴日臨時的巢穴,更是天地萬木生靈之主。
她比周清更有資格說上一句,“他年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昴日化身的金烏,放出太陽真火,滋養大地。而本身也通過不斷汲取來自天外的星辰之力,蘊養自身的南明離火。
它可以修煉太陽真火,也能修煉南明離火,終歸是更喜歡南明離火。
化爲金烏大日,滋養洞天的同時,昴日隱約間能領會萬物滋長的妙道,它逐漸地向着化神靠攏。
周清能從昴日身上,看到不下於大桑樹的潛力。
周清到了現在這一步,其實能悟出五行之道中,其實也有五行。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也可以自生出五行來。
火有五行之火,水也可以有五行之水。
五行大道的本質是五種性質的狀態,而非簡單的物。
他更意識到,這是煉虛的一個關鍵。
粗淺的五行大道是金木水火土五種物質,此謂之實。能由實轉虛,更進一步領略到五行本質是五種性質的狀態後,那就可以進入煉神還虛的修行中,修煉五氣。
由五氣朝元而至三花聚頂。
道門三尊顯然就是三花聚頂的修行階段。
自在王佛修過去、現在、未來三身,也是爲了三花聚頂。不過這是尋常化神修煉經歷的階段。
因爲大部分化神是修煉五行中的一行,再由一行,領悟出五行的虛實。這種領悟過程中,有的人會藉助其他四行的化神本源來參悟,再由表入裡。
可是周清不需要,他天生五行齊全。
參悟到五行虛實之後。
直接就可以憑藉自己的五行本源,修出五氣。
只是三花聚頂尚無眉目。
因爲每個人的道不一樣,周清更是獨特,他需要慢慢摸索,即使一時走錯路也不打緊。
修行的路途,很難說得上對錯。
有時候前面快了,意味着後面會比別人慢。
有時候前面很難,反而後面會走得輕鬆一點。
有時候則是一如既往,一以貫之。
大道不存在唯一的答案,而是包容一切。
不過周清也由此清楚,自在王佛沒有修出未來身的情況下,涅槃成功,實在不是好事,等於三花的修行沒有圓滿,就進行了本該朝向煉虛邁出一步的涅槃。
元辰是這件事的主兇,周清是幫兇。
周清實在是很對不起人家啊,要不後面關鍵時刻,再幫自在王如來砍元辰一劍,大家扯平?
對於周清的天魔化身而言,如今的局勢跟如履薄冰沒區別。
無論道門、佛門哪一方最後勝利,都是容不下週清的。
所以周清需要走出第三條路。
絕仙劍給了他這個選擇。
…
…
玄天大陸北極之地,
妖皇宮。
“老匹夫的不周,是以天地有缺之意,來害我道不全,此恨當真萬古難消。”自在王如來出現在妖皇宮,與妖祖同坐一個雲牀。
他涅槃成功,一點欣喜都沒有。
正如周清所料,沒有未來身的涅槃,後患不小。
而且元辰還去雷音淨土毀了他的金身佛像,此舉不當人子!
自在王如來心中也難免有些對琉璃王佛的怨氣,師兄不肯入劫,導致元辰肆無忌憚降臨淨土。
可他內心也能接受,因爲換做他,不會有更好的選擇。
總有一個人要不入劫,才能留下佛門的火種,不至於滿盤皆輸。
相比之下,阻攔他的周清,更可惡一點。
而且那傢伙真不要臉,直接用四象真靈大陣組成四象滅世劍來對付他。其實這一劍,完全體現出鉤沉在五行大道的造詣,否則沒那麼容易引動四象真靈之力。
虛空大自在天魔族如何會在五行大道上造詣這麼深刻呢?
自在王如來心中多少有些疑惑,而且他看得出,鉤沉身上沒有五行大道的真髓氣息,這更顯得奇怪。
他心裡冒出一個荒誕的念頭,“莫非鉤沉是某個更加強大存在的化身?”
他很快排除這個念頭,怎麼可能。
妖祖緩緩開口:“道門收納鉤沉,確實令人感到棘手。看來只有放出太古水魔,與鉤沉再鬥上一鬥了。”
自在王如來心知妖祖這人善於見風使舵,最不肯消耗自身的實力。那燭龍放出,也是故意爲之。
妖祖肯接應他,無非是怕勢單力孤,鬥不過道門。
鉤沉和道門衆神聯手展現的實力,確實能令他們頭疼,況且他們一旦露出致命破綻,三尊會毫不猶豫下殺手。
故而妖祖和自在王如來仍舊是投鼠忌器的。
好在自在王如來已經逼得元辰入劫,這一劫可不是那麼好過去的。元辰一旦在劫數中出現大麻煩,被削弱,其餘二尊的態度,就值得玩味了。
說白了大家各有顧忌。
恰恰因爲這一點,反而給了鉤沉發揮的空間。
自在王如來雖然對鉤沉有些恨意,卻也有暗中推波助瀾,想要鉤沉反水道門的意思。
自在王如來輕輕嘆了口氣,“本以爲鉤沉只是棋子,現在看來,他已經有了做量劫棋手的資格。不過只是元辰入劫還不夠,我佛門有歡喜神光,你也有一件姻緣寶物,咱們聯手再做一個局,拉玉潢下水,如此一來,纔有笑到最後的機會。”
妖祖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玉潢自持有太元本源之力,向來高高在上,莫說對我們,便是對其餘二老道,向來也是態度疏離。這番紅鸞劫發作,牽動紅塵氣,定要她好看。”
自在王如來暗自心道:“還是你狠,居然用燭龍在他徒弟身上佈下手段,不過那女人心狠,未必不會直接讓他徒弟擋災,一舉兩得。”
“只是鉤沉不見得會讓那若木隕落。”
“等太古水魔出世之後,便有你我引她入劫的機會了。”自在王如來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