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真人,白紗求見。”白鯊妖主一身道姑打扮,到了銳金峰前。她近來在人族居住日久,審美逐漸變化。
當然,內心也向着周清這等道門玄真靠攏,覺得成爲道德之士,好過在海中蹉跎歲月。
她實在太想進步了!
畢竟白鯊族,底蘊遠遠沒法跟玄蛇族相比。
何況人家玄蛇族是上古傳下來的妖閥,在玄天上帝手下立過大功,世代元嬰境層出不窮,連元嬰後期的老怪物都出過一些。用人族的話來說,玄蛇族是妖族中的簪纓世族,白鯊妖主只算得異軍突起的寒門。
追溯元祖,雖然是鯤鯨那等真靈,但血統不純。
雖然自古以來,人妖互相攻伐,卻也不乏有妖族追隨人族大能,成就偉業的例子在。
白鯊妖主心裡有了這念頭,但最終要不要投身過去,依舊是拿不定主意,需要後面多做觀察。
譬如周清如今若是有元嬰後期級別的大神通,她肯定倒頭就拜了。
眼下她來拜見,卻非是爲了自己的事。
“白紗道友,有何事?”周清身上有火龍環繞,旁邊靜靜懸浮着一口血棺,兇意內斂。
落在白鯊妖主這等元嬰境眼中,卻暗藏殺機,心中自有一分懼意。她知曉這是周清將羅剎鬼主的血棺徹底煉化了。
白鯊妖主見禮道:“周真人,玄瑤傳訊給我,說擺渡人襲擊了玄天海,故而求援。”
周清眉頭微蹙,念頭如電光閃過,“難道我那一箭製造的傷勢,他很快就恢復如初了?不對,即使恢復了,他去玄天海生事幹嘛?難道是知曉我傳遞消息,來個先發制人?莫非……”
周清到底是心細,很快猜到擺渡人肯定是盯上玄蛇族某件寶物,此物說不定有剋制他的效果。
“白鯊道友,我先去玄天海,你隨後跟來。”
周清猜到擺渡人的意圖,哪裡會讓對方得逞,直接施展出融合青鳳翎羽的天雷翅,如今改名爲“風雷翅”。
這法寶需要風雷之力,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而周清身具八卦道爐,催使風雷法力,如吃飯喝水一樣。
他展開風雷翅,幾個閃落,就消失在白鯊妖主的視界裡。
一路風馳電掣,海域上掀起一陣陣音爆。
驚得這一路上的海中大妖紛紛緊閉洞府大門,更有大妖正在辦事,被音爆之聲,驚得一下子精關狂泄……
周清顧不得惹出這樣大的動靜。
只半日不到,他全力施展風雷翅,見得玄天海一處海域上,白雪堆滿厚冰,冰層封鎖海面,不時有元氣爆炸的餘波,許多殘存的神通法意留存,一不小心就會被餘威波及。
可想而知,此前究竟發生過何等慘烈的大戰。
周清記得這附近有五六座不小的島嶼,如今都給沉降下去。
三道黑影,見到周清到來,紛紛變幻人形,正是玄蛇族三老。聖姑手中有一把長約三尺,近乎透明的長劍,似乎是某種奇妙的寒冰打造而成,繚繞寒氣,仔細端詳,會看見許多神秘的道紋,在劍身中起起伏伏。
周清此前沒見過這劍,心想多半是聖姑近年來的奇遇。
對方太陰神功大成,在南荒中說不定也得了太陰道統的奇遇。因爲無論是南荒還是海域,不乏有這樣的例子,修煉了某些特殊的功法,一旦大成,自然會有些特定的機緣等着對方去開啓。
“三位道友聯手都沒留住他?”周清詢問。
玄瑤立刻解釋:“我當時不在。”
聖姑冷聲道:“有你沒你,都沒區別。確實是我們本領不濟,沒留下那個怪物。”
玄泰臉色有些尷尬。
周清略帶可惜,“貴族是被那擺渡人盜走什麼寶物了嗎?”
玄瑤:“那人有同夥,雖然我回去得及時,依舊被盜走一枚玄蛇錐。”
周清立刻意識到此物肯定是擺渡人的目標,“玄蛇錐有何用?”
聖姑此刻也不由臉有尷尬之色,說道:“伱以後遇見那人小心些,玄蛇錐最是善於破除護體神通,即使肉身強橫,遇見此物,也容易被破功,制住氣血。”
周清嘴角一抽,他覺得聖姑、玄泰兩老妖怪是不是放水了。看來確實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明擺着讓人搶走一枚玄蛇錐,針對他。
聖姑見周清神色異常,知曉周清今日的神通已經不在她之下,雖然知曉兩家現在關係還不錯,也不想平白惹周清芥蒂,“當初在神水宮時,我兜裡有一塊玄蛇錐,也沒對你用過。雖然有限於族規的緣故,可我們絕無要害你的意圖。”
周清:“這麼說,貴族不止一枚玄蛇錐?”
玄瑤道:“一共七枚,姑姑隨身帶着一枚,我身上有一枚,然後泰叔一枚,餘下都供奉在神廟裡,如今被取走一枚。”
周清:“此物有點剋制我,在下想借一枚研究一段時間。”
現在聖姑最聽不得“借”這個字,但想到自己和玄泰聯手都沒留下襬渡人,人家卻傷到了擺渡人,高下立判。到底沒發作脾氣。
周清見聖姑神色,想到景陽老道借“玄蛇劍”不還的事,估計那擺渡人還來了個故技重施,他道:“在下用一頭金翅夜叉抵押。”
他想着這玄蛇錐無論如何都要搞到手一枚,否則一想到將來可能被此物暗算,猶如芒刺在背。
三妖見得金翅夜叉,知曉這夜叉實力遠勝過結丹後期的妖王,只是比起元嬰境老怪略有不及。雖然玄蛇錐破體厲害,但也要看是誰施展,真論起價值,金翅夜叉對族羣而言,價值也不低。
她們三妖終有老去坐化的一天,如果屆時後輩出現元嬰斷層,那麼這金翅夜叉等於弱元嬰境的戰力,有希望作爲守護本族火種之用。
當然,玄蛇族也有其他底牌,只是這樣的底牌,沒人會嫌棄少。
若非周清虎口拔牙,得了三頭金翅夜叉,尋常時候,這樣的寶物,哪裡有那麼容易遇到。
即使羅剎鬼主,也花了幾百上千年才祭煉出六頭金翅夜叉而已,六頭夜叉合力,甚至能與一般的元嬰中期修士爭鋒。
縱然不敵,也能造成不小的威脅。
三妖商議一陣,覺得既然告知了周清玄蛇錐的厲害,以這傢伙的性子,肯定是要打此物主意的。雖說周清人品看着不錯,但總被一個神通高強的元嬰老怪惦記着,確實對她們來說,也是一件心事。
若是能交換得來一頭金翅夜叉,她們也不虧。
何況,聖姑當年連更重要的寶物玄蛇劍都借給景陽老道了,如今沒理由不借金蛇錐給周清。說到底,景陽老道還是空口白牙借的。
玄泰是贊成借玄蛇錐出去的,因爲金翅夜叉到手,還可以直接用來守護神廟,免得下次有類似的事發生。
一個接近元嬰初期級別的金翅夜叉,配合神廟的大陣,即使有元嬰中期的老怪試圖闖入,都能阻擋一陣。
“也不說借給你了,咱們直接交換。玄蛇錐貴重無比,而且需要特殊的寶訣使用。”聖姑說到這裡,老臉一紅,因爲玄蛇劍和玄蛇錐的寶訣是一套的,所以當年景陽老道借走玄蛇劍時,已經知曉了玄蛇錐的用途。她自是說了此事,所以周清要得到玄蛇錐,也要學會寶訣,故而僅是金翅夜叉,價值不對等。
雙方交情歸交情,還是認認真真討價還價,最後還答應給聖姑煉製一件獨一無二的仙衣,纔將玄蛇錐要到手。
想想他堂堂一代煉器宗師,其實煉製法寶,纔是他的長處,不過這老妖婆,寧願不要普通法寶,都要一件獨一無二的仙衣。
周清自是沒有勸阻。
倒是玄泰,只要了極品的靈茶,至於玄瑤討要了極品天人香。
三個老妖,商議半天,加價主要就加在了這些地方上。
最後,聖姑淡淡開口:“除此之外,你得立下道誓,將來玄蛇錐不能用在我族身上,而且極品天人香、極品靈茶這些,還要我的……反正不許拿出來賣給元嬰以下的傢伙……”
玄泰和玄瑤都深以爲然的點頭。
要是別的普通大妖,跟它們用一個檔次的東西,簡直丟臉極了。
高階的強者,往往更看重面子。
他們修煉到這種境界,可不是爲了跟芸芸衆生一個檔次的。心中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俯視,以及對普通生靈發自內心的輕蔑。
尤其是修煉到元嬰境的存在,在景陽道域以及這百萬裡海域,加起來大概也就十個出頭,須知百萬裡海域以及十萬裡景陽道域,不知有多少億兆生靈了。她們心中自然是無比自傲了。
其實別說元嬰境,就是結丹大妖或者人族結丹修士,也是在許多地方呼風喚雨的存在,有如神靈。
人族兩百年前的黑暗時代,築基期都甚至能被稱爲大修士。
周清對聖姑等老妖的心思瞭然,不過他行事的風格,和聖姑等老妖也略有區別。
一切都順其自然,並不刻意將這份自傲表現出來。
權勢富貴是長生仙途的附帶品,他實力到了,自然就有了,無須刻意追求這些,也無須刻意維護這些。
譬如,青陽道宗的雲宮中,周清的祖師殿裡,也沒有什麼畫像神像祭拜,僅僅設了天地的牌位。至於亡去雙親的靈位,則是設在偏殿裡。敬天地,不敬鬼神或者過往的人族大能。
天地孕育周清這等修煉之人,無論如何,周清和此方天地都有斬不斷的因果,自當敬之。
至於先聖前賢,心裡敬重即可,某種意義上來說,周清與那些往聖,已經有了隔着時空論道的資格。
縱使現今不及人家的成就,也能嘮叨兩句。
先前玄瑤去神廟時,已經將剩下的玄蛇錐取出,自是直接拿來與周清交易了。
雙方各自滿意,周清也不逗留,免得對着聖姑的冷臉。不過臨走前,還是大大方方打量了聖姑人形時的身段,好方便煉製仙衣。
周清也不敢多看,免得聖姑生氣。
這老妖婆心是好的,就是有點更年期。
玄瑤倒是很禮貌地送了周清一段路,然後回來,問聖姑:“姑姑,這次回來,還去南荒嗎?”
聖姑:“不去了,我們三個接下來認真修煉玄天上帝留下的‘截天劍陣’。以我如今的境界,足以參悟其中部分的奧秘,你們好好配合我。否則,即使追蹤到那個‘擺渡人’,以我們如今的神通,也留不下他。”
玄泰不由神色一苦,他都一把年紀了,還練這玩意幹什麼,簡直找罪受。以他的資質,元嬰後期肯定無望的,還不如好好享受妖生。
畢竟玄泰也就四五百年壽元了。
要修煉這門劍陣,起碼得浪費幾十年時光。
玄瑤倒是躍躍欲試,她年輕,壽元經得起浪費!
截天劍陣,又稱“玄天七劍”。可以每妖單獨修煉一劍,配合使出劍陣,也可以一人修煉數劍甚至七劍,不過除非神識和法力無比強大,否則尋常元嬰中期,也頂多身兼兩劍。
元嬰初期是修煉玄天七劍基礎的門檻。
她們三妖若是將劍陣煉成,哪怕完不成七劍,只需有五劍配合,也足以縱橫南海,與元嬰後期的存在爭鋒。
如今聖姑太陰神功大成,她極限的情況下,可以勉強掌握三劍,玄泰掌握兩劍,玄瑤掌握一劍,理想的情況是六劍配合。只是六劍的話,三人即使神識合流,都不一定能掌握六劍合一的威力。
縱然如此,煉成五劍,也足以將她們聯手的戰力提升許多,大有機會拿下襬渡人。
…
…
周清回去路上遇見白鯊妖主,他隨即將白鯊妖主一起帶回去。
回到青陽道宗,周清立刻開始修煉操縱玄蛇錐的寶訣。他如今境界高深,所學神通又多,而且劍道境界高明,隱隱從寶訣中,感覺到一門劍法的存在。
“既然寶訣與操縱玄蛇劍的寶訣是一套,那麼寶訣中蘊藏劍法不足爲奇。”
周清固然難窺寶訣中那門劍法的真面目,卻也察覺到劍法的不凡,他有心參悟出一門類似劍廿三的劍法,集合百家所長是應有之意。
窺視不到劍法真容,並不妨礙周清從其中汲取劍道營養。
以他強大的神識,沒多久就將玄蛇錐操縱成熟。只是以他如今的見識,想要窺視出玄蛇錐的陣紋原理,依舊難度極大。
他將一部分陣紋銘刻下來,交給元明月去參悟,等後面有空,再和明月一起參詳,只要破悉出一部分玄蛇錐的玄奧,也足夠他用魔髓鑽打造一件很有破壞力的法寶了。
這是水磨工夫,一時半刻完成不了。
何況他已經有玄蛇錐,即使後面用魔髓鑽煉成法寶,也是錦上添花。所以不用着急。
他準備妥當,於是用法螺呼喚白鯊妖主。又問信玄瑤,才知曉玄瑤她們三個居然在閉關修煉什麼大神通,想必是聖姑受了刺激,拖着玄瑤、玄泰修煉,故而這次枉死城探險,註定是找不來玄瑤、玄泰當幫手。
當然,人家來南荒探險也是受苦受罪,周清肯定要提供不少好處。請她們來是爲了更穩當,沒請到也可以少出點花銷。
左右不虧。
真正能用利益團結起來的元嬰境夥伴,還得是秦方以及暫時處於考察期的白鯊妖主。
周清又不糊塗,多少能感覺到白鯊妖主的靠攏意圖。
對於有用的道友,周清一向是不吝惜拉攏的。
但不能太急。
現在雙方都是有意,卻各有顧慮,需要一定時間試探,就跟男女之間的曖昧階段似的,想上又不敢上,太急反而容易疏遠,搞成非禮什麼的。
不過,只要是有利益結合,終歸是能團結起來。
若是利益不合,感情再好,最終也多半難以湊合在一起。
周清帶着白鯊妖主來到臨淵府。
秦方早得了傳音符的傳訊,做好了準備。
白鯊妖主和秦方各自認識過,匯合之後,兩人一妖,略作寒暄,就開始出發。
臨淵府距離枉死城足足有萬里之遙,這一路上,並不太平。
可是三個元嬰境結伴,釋放氣機。
對於絕大部分險境,都是直接碾壓過去,沒有絲毫道理可講。路上不乏有妖族、魔物被無情碾碎。
可以說,這些妖、魔也只能當是一場天災了。
或許,在倖存的妖、魔們心中,過路的周清他們,比它們平常時候遇見的天災還要可怕許多。
因爲近千年來,很少有人族踏足這萬里荒域。即使有結丹的魔物、大妖,也很少化成人形。
故而許多尋常的妖、魔見到周清他們的形態之後,都暗自記憶着,兩腳直立的猿猴怪物,絕不可招惹。
太可怕了!
甚至有靈智不淺的妖獸,用兩腳直立猿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妖獸。
…
…
經過一陣跋涉,一座通體漆黑的巍峨山峰出現在周清他們眼前。這路上,周清沒施展風雷翅,主要是也想趁機用神識記憶地形,回去之後,可以畫一幅地圖出來,將來給人族修士開荒用。
一靠近山峰,周圍就有可怕的禁錮力量出現,讓他們飛行的難度提升了無數倍。
同時前面的山路,出現許多墨綠的藤蔓,好似一隻只鬼手。
“鬼爪藤?”周清想到在凡域時,曾經遇到的鬼爪藤。眼前的鬼爪藤,可比當年在太和山大松樹身邊遇見的鬼爪藤,厲害了不知多少。
白鯊妖主爲了表現,率先祭出翎羽飛刀。飛刀迅捷無比,一出手,近乎無形,肉眼無法撲捉。
眨眼間就有數截鬼爪藤被斬斷,流出泊泊鮮血,侵染進山體裡,透出詭異,好似有一張張鬼臉出現在鮮血染過的地方。
莫名的鬼哭之聲,幽幽地響起,還颳起了刺骨的陰風。
秦方驚駭道:“九幽悲風。”
同時,陰風一出,加上四面八方的禁錮之力,飛刀也支撐不住,飛回到白鯊妖主身前一尺就栽倒在地上。
九幽悲風是一種恐怖的幽冥風,能無聲無息間瓦解血肉骨骼,消散魂魄。
周清微微蹙眉,“大家小心,暫時不要動這些鬼爪藤。”
枉死城的位置就在山峰後面,要麼繞過這巨大的山峰,要麼直接翻越過去。
目前來看,直接飛過,未必是一個好選擇。
但經過白鯊妖主的一番試探,漆黑山峰的氣機激發出來,周清可以順勢觀察這座邪異的山峰,尋找對策。
實在不行,他們再以力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