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馨兒將傅美瑩拉下了牀，一路拉着她來到衛生間，在洗漱臺前站定。
明亮的鏡子裡面，倒映出兩人的面孔，一個精緻無暇，一個卻憔悴不堪。
“看看這裡面的你，你自己喜歡嗎？”白馨兒捧着傅美瑩的臉，逼着她看向鏡子裡面的人物。
枯黃的頭髮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澤，以前白皙的臉蛋上面，光彩不復存在，存在的只是碩大的黑眼圈，以及浮腫的眼皮，曾經引以爲傲的性感紅脣，此刻乾裂得不像話。
從小到大，傅美瑩從沒有這樣糟踐過自己，乍然間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竟嚇得尖叫起來。
下意識地就想要逃避，不去看這對她而言恐怖的畫面，可是白馨兒卻硬逼着她看。“好好看看，給我記住你現在的這副鬼樣子！”
傅美瑩哆嗦着嘴脣，渾身顫抖着，嘴裡喃喃自語，“不要……不要看……”
“你也不願意面對這樣的自己對吧？那就給我振作起來！是要高傲地活在人前，還是這樣腐爛在人後，自己想清楚！”
遇到這樣的打擊，白馨兒也曾經墮落過，可是她醒悟了，即使是悲傷，那個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既然如此，何不活得高傲一點，要讓那些人明白，她可不是這麼輕易就能被打敗的。
在白馨兒的威逼之下，傅美瑩懦弱的視線漸漸變得堅定起來，朦朧的淚光之中，她的心也漸漸變得堅硬起來。
“美瑩，我們不可以就這麼被打敗。”
“想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爭取。”傅美瑩接過白馨兒的話頭。
白馨兒微微一笑，“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留下來，其實不難。”
“我知道了，馨兒，我不會這麼頹廢下去了，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
鏡子中，兩個女人的臉上，同時浮現出堅定的笑容。
翌日，顧宅。
慕千語果然說到做到，顧北辰送慕桐去上學之後，她便一個人坐車來到了顧宅。
她已經做好了被冷碧雲刁難的準備了，她也想好了，不管冷碧雲如何爲難她，她都不會輕易離開。
冉靜見到慕千語之後，也小小地吃了一驚，“千語，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媽，我過來照顧奶奶。”慕千語淺笑着說道。
冉靜爲難地看了一眼樓上，小聲說：“奶奶在教馨兒學禮儀，你最好不要上去。”
沒想到白馨兒又在這裡，慕千語詫異的看着樓上，“學禮儀？每天都來？”
難怪冷碧雲會這麼喜歡白馨兒，原來白馨兒每天都會來這裡。
“嗯，馨兒這孩子挺好的，奶奶很喜歡她，你可要加油了。”冉靜怎麼會不明白冷碧雲的心思，至於白馨兒，她不好評論。
慕千語衝冉靜淺淺一笑，“放心吧，我會忍耐，也會努力，長久以往，奶奶一定會被我打動的。”
只是不知道當年的冉靜是不是也是這樣熬過來的呢。
“有這樣的信念也是好的，加油吧，我也不能給你什麼幫助。”相比於有自己的扶持，還不如讓慕千語去獨自面對，以冷碧雲的性格，如果發現自己暗中幫助慕千語的話，只會讓慕千語的處境更加艱難。
這樣的心思，慕千語自然會懂，想到昨天冷碧雲對冉靜的教訓，她不禁有些擔憂，“媽，昨天……您後來沒事吧？”
看着慕千語的眼神，像極了往昔的自己，冉靜心中忍不住感嘆，這是不是顧家的一個魔咒呢。
“不用擔心我，這麼多年過去了，奶奶不會對我有什麼不滿的。”
事實上，就算是有什麼不滿，也已經沒意義了，她們婆媳倆已經算是寡婦了，再去計較什麼門第觀念，確實有點吃飽了發撐的嫌疑，這也是冷碧雲會將火力對準慕千語的原因之一吧。
那段艱難的時光，她們婆媳倆是怎麼熬過來的呢，說起來，冉靜還是很佩服冷碧雲的。
那場車禍奪去了這個家裡的兩根主心骨，冉靜是當場哭死過去，而冷碧雲，在面對着喪夫喪子之痛時，咬着牙將這股悲痛吞進了肚子裡，一個人硬生生帶着顧家的產業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也是因爲這件事情，冉靜明白了跟冷碧雲的相處之道。
在冷碧雲的面前，示弱是沒有用處的，不禁不會贏得她的憐憫，反而還會引起她的厭惡。
看慕千語的性子，也不是那種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在關鍵的時候，應該比誰都有力量。
“千語，你要記住，在奶奶面前，絕對不可以掉眼淚，不管多委屈，多痛苦，都不要掉一滴眼淚。”
在冷碧雲的眼裡，眼淚是弱者的象徵，而這個社會將女性定爲弱勢羣體，她是非常不滿的，可以說，她就是一個女權主義的擁護者。
慕千語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感謝的，冉靜會說這些話，不過是在慕千語身上看到了以前自己的影子，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希望她的兒子可以過上幸福的日子。
琢磨着禮儀課也該上完了，慕千語端着兩杯茶綠茶上了樓，這原本是傭人的工作，卻被她主動搶了來。
輕輕叩響了書房的門，得到允許之後，慕千語才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冷碧雲背對着慕千語，和白馨兒面對面而坐，看到白馨兒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也跟着回過頭來，見到是慕千語之後，臉色立即變了，“你怎麼又來了。”
“我過來幫忙啊。奶奶，白小姐，你們上課也累了，喝點綠茶解解乏吧。”說着便將茶輕輕放在了矮桌上。
白馨兒笑着說：“顧奶奶，我就說千語是關心您的吧，您就別再生氣了。”說完，端起面前的那杯綠茶，先是聞了聞，然後細細品了一小口，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顧奶奶，千語泡的茶也很好哦，您快試試。”
果然是學過禮儀的人，連喝茶也是這麼的優雅，只是沒想到，白馨兒竟然會一再地幫自己說好話，慕千語看了她一眼，她卻趁冷碧雲低頭飲茶的時候，衝自己眨了眨眼睛。
看在白馨兒的面子上，冷碧雲勉強地品了一口面前的茶湯，幾秒鐘之後，當茶香在口腔裡蔓延開來，她纔開口說話，“馨兒，你對茶的瞭解還是不夠深厚，這樣的茶水可是上不得檯面的。”
要是能那麼快打動冷碧雲才叫奇怪吧。白馨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衝慕千語聳聳肩，表示自己沒有幫上忙，很抱歉。
慕千語回以同樣的笑容，表示沒關係。“奶奶，我會繼續努力的，保證不用多久，您就能喝上滿意的茶水。”
幸好她本身就對茶藝比較熱衷，花點時間來學的話，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感情你拿我當試驗品？”冷碧雲冷眼睨着她，有些不滿。
慕千語連連擺手，“怎麼會呢？下次我一定讓奶奶喝上美味舒心的茶水。”
“不必了，昨天就說過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現在離開也還來得及，我不希望有下次。”
“奶奶，您也不希望我吃閒飯是不是？北辰不讓我出去工作，就讓我留下來照顧您吧，或者讓我幫幫忙也好啊。”
如果是以前的慕千語，絕對會垂頭喪氣地離開，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慕千語可不會輕易被冷碧雲給打發掉。
白馨兒的美眸微微眯了眯，隨即像是解圍似的笑着說道：“顧奶奶，您待會兒不是要去參加慈善拍賣會嗎？既然我沒辦法陪您去，您可以讓千語去啊。”
本來白馨兒很想去的，但是今天她需要去拍廣告，無法脫身。
冷碧雲嘆了一口氣，似是在爲了白馨兒不能作陪而感到惋惜，然後嫌棄地看了慕千語一眼，“你看看她的臉，我能帶出去嗎？”
要去參加拍賣會的話，好像還真的有點困難，慕千語摸了摸自己還帶着難看的痂的臉頰。
白馨兒也很爲難，慕千語這張臉，現在很難用化妝品遮蓋住，而且還要擔心被感染。
“奶奶，您可以跟媽媽一起去，我留在這裡好了。”冉靜不能去想必也是爲了忙什麼事情吧，不如由她來代勞這樣兩全其美。
“你當家裡的傭人是擺設？回去吧，這裡不需要你。”她要和誰一起去參加拍賣會，還輪不到慕千語來指揮。
“顧奶奶，我看您還是給千語一次機會好了，我相信她一定會做得很好的。”
“馨兒，你不是要工作嗎？快去工作吧，不用擔心我。”
冷碧雲對白馨兒完全就是另一副語氣，要不是親眼所見，慕千語真會以爲這個冷碧雲另有其人。
這個固執的老太太啊，慕千語無奈地輕嘆，“奶奶，您稍等我一下，我覺得我可以陪您去拍賣會。”
說完，慕千語便小跑着衝出了房間，冷碧雲剛想訓斥什麼，被白馨兒給攔住了，“顧奶奶，看在千語這麼努力的份上，讓她試試吧。”
“你啊，就是這麼好說話。”
“可不是我好說話，只是我覺得顧奶奶您這麼深明大義的人一定能明白千語的心意的。”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瞧瞧這個丫頭到底是個什麼心意。”
白馨兒嘲諷一笑，提包離開。
之後，冷碧雲在客廳裡等了很久，心裡不禁好奇慕千語將自己關在原先的房間裡在幹些什麼。
房間裡，慕千語擰着秀眉，捂着半邊臉頰，細微且綿長的疼痛讓她額頭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小心翼翼地鬆開手，只見原先褐色結痂的傷口被一條粉嫩的疤痕所代替。
爲了能方便上妝，慕千語硬生生地將這些痂給撕扯了下來，雖然疼痛，但是過一會兒就會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