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連養了幾天,高燒才逐漸退了下去,不過王伯說快入秋了,一定要我不可吹風,於是爲了給我們家省買藥的錢,我哥便又割愛把宮歌派給了我。
聽我哥說,楚譽還沒走,因爲他家的大門還沒有掛鎖。還說我要是聽話乖乖養病,興許還能在他走之前再挽留一次,我拿枕頭把他給砸了出去,不就是記恨我強佔了他的宮歌,幹嘛天天想着把我給轟出去?
楚譽不喜歡我,就算顧逸飛可以厚着臉皮整日裡把我往衡府推,我也不能就此欺騙自己,我寧願無所作爲得不來一個人的喜歡,也不希望我的喜歡成爲那個人討厭我的藉口。
宮歌和我哥的婚事已經得到了我爹孃的默許,我想我和楚譽之間的緣分應該就此到頭了,以後他會浪跡天涯去找他的神樂,而我或許一直會在牀上養病等着那個爲我而來的人來找我,也可能我不久後會換一張更大的牀,在一個新家裡度過餘生。
我想着這些的時候除了失落,沒有其他的想法,可能一開始我便沒有抱什麼希望,所以相對來說我也不會爲此傷心什麼。
大雪在我懷裡打滾,老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用爪子撓我的衣角,等我氣惱了去抓它的時候,它又鬥志昂揚的和我打架,我懶得理它,它便又狗皮膏藥一樣沾上來,使盡無下限的招式挑戰我的底線,並樂此不疲。
我恨的牙癢,幾次讓雯兒把這小畜生給我燉了,可整個府上除了我以外沒人敢招惹這隻小畜生。
不過……
我歪頭看宮歌:“宮歌姐,大雪好像很怕你,你看它從來不敢跟你玩。”
宮歌正擺弄着繡樣,這幾天陪我她也憋悶壞了,成日裡便和這些繡樣打交道,聽我問她,她才擡頭笑我:“你又不是貓,怎麼知道它是怕我?說不定它不和我親近是覺得我不討喜。”
“纔不是呢,我哥那麼刁的人都喜歡你,它不過一隻小畜生,憑什麼不喜歡你?”我拎着大雪的兩隻小雪蹄讓它站起來,看它賤兮兮的眼神我便想起了我哥的樣子:“咦,宮歌姐,大雪該不會是像我哥那樣看上你了吧!”
“淨胡說。”宮歌笑我。
我把大雪丟到一邊,趴在牀沿上對宮歌伸腦袋:“我沒胡說,你看我哥喜歡你,就整天對你低聲下氣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別說反抗了,就連對你大聲說話的樣子我都沒見過,我看大雪這樣子八成是看上你了。”搖搖頭我咋舌:“完了完了,我要告訴我哥他有情敵了,你說我哥會不會找個大鍋把大雪給燉了?”
宮歌無奈的嘆了口長氣:“好了好了,快別胡說了,明天我就去和逸飛說,不讓你再繼續悶下去了好吧。”
“好啊好啊!”我抱着大雪狂點頭,宮歌果然比我老哥聰明,我昨天掏心肝的和我哥暗示了那麼久,他都沒反應。
“君珏,”宮歌停下手裡的活計看我:“你是不是喜歡楚譽公子?”
我愣了一下,大雪也乘機逃出了我的掌控:“楚譽?”
我低頭拿了個線團在手裡擺弄:“……不是很討厭但也不是太喜歡……”擡頭我又補了一句:“他秘密太多了,喜歡他是不是會很累?”
宮歌搖頭笑了:“誰都會有秘密,你喜不喜歡他就看你情不情願包容他的秘密。”
“包容?”他的事情好像和我沒有什麼關係,我想包容也得得到他的允許才行啊,再說:“他有喜歡的人,我就算再情願,他也只會認爲我是自作多情。”
“我一開始也不喜歡你哥。”宮歌看着我笑,意有所指。
我嫌棄:“我可沒他那麼厚臉皮!宮歌姐,你一定是受不了他的煩,所以才答應嫁給他的吧!”
“我要是受不了他的煩,一定會躲他躲得遠遠的,要是因此便嫁給了他,以後豈不是得由着他煩一輩子了?”
“也是啊!”我一陣狂笑扔了線團倚在窗口看天:“宮歌姐,你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我哥一輩子?”
宮歌愣了一下才道:“一輩子那麼長,我不敢說。”
我回頭,質疑她的話,她似乎有些無奈:“君珏,沒有人會知道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所以也不要相信什麼承諾,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活好當下才是幸福。”
“宮歌姐,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我再過幾個月就要到嫁人的年紀了。”
宮歌搖頭,不想再和我辯駁,我又看向院裡結了桃子的桃樹,我們家的桃樹上會不會有花靈呢?
自從上次在宮裡得罪了王世子以後,我每日惴惴不安,而王世子那邊卻沒有絲毫動靜,我一度以爲王世子可能神經大條,或者他大人有大量,就此便放過我了,而我哥也附和我,說我想的準沒錯。
當然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我哥只是安慰我,不想我再參與這件事而說的謊話,但這卻直接導致幾日後大難臨頭時,我身在其中,還在雲裡霧裡。
宣德四十八年,中秋前夕,我不見楚譽的第十一天。
王宮裡來了掌事大臣,雙手捧着宣德公的御旨。
我跪在地上雙手接旨,掌事大臣一臉奉承的笑意,扶我起來,然後他和我們府上的所有人一齊對我跪下。
“參見含玉公主!”聲震相府。
我喜不自禁的先扶起了掌事大臣,然後挨個扶起我的家人,而此時我才發現,除了我以外,我的家人沒有一個是笑着的。
我被宣德公封爲了含玉公主,理由是我們家勞苦功高,是宣德國的左膀右臂。
掌事大臣很快便被送走了,我搖着手裡的御旨對我的家人顯擺,但是沒人答理我,各自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快,便有數不清的大臣來我家賀喜,而我除了嘈雜沒有感受到一絲喜氣。
我像掉進一盤散沙裡的石子,所有的沙子都在動,而我卻被迫停留在原地不知所以。
喧鬧了一天,總算是安靜下來了,我想着爹和哥迎接了一天的賓客,一定累壞了,便特意吩咐廚房裡燉了湯決定親自去侍奉他們一次。
滿心歡喜的端着湯羹來到爹爹的房間門前,卻沒聽見裡面有聲音,正疑惑着他們是不是不在這裡,不經意間卻看到走廊拐角的地方好像藏着一個人,只露出白色的衣角看起來十分熟悉,我皺眉:“宮歌姐?是你在那裡嗎?”
“嘭!”我爹的房門被突然拉開,我被嚇了一跳,手裡的托盤差點沒給扔出去。
“君珏?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來給你和爹送東西吃!”我舉起自己手裡的托盤,又埋怨道:“你幹嘛突然出來,差點把我辛苦端來的湯弄灑。”
我要進去,我哥卻沒眼力勁兒的擋在門口四處張望。
“哥,你看什麼呢?我要進去!”
“小妹,我剛纔聽你提到宮歌?”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我沒在意道:“剛纔看見那有個人,我一叫他就跑了。”
“看清楚是誰了嗎?”我哥皺眉。
“沒有,”我推開他進屋:“我隨便叫的而已。”
“爹,嚐嚐我讓廚房燉的湯!”我殷勤的盛着湯,小心看我爹不怎麼好的臉色:“爹,君珏今天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你好像很生氣……”
我爹還沒說話,我哥便把我往外拉:“君珏,你先出去,我和爹還有話說,你不要偷聽,否則我以後就不認你這個妹妹。”
“哥……你幹什麼啊……”我話還沒說完,我哥便毫不客氣的把我關在了門外。
“回你自己的房間老實呆着!”
“你!”我氣極,卻被隨後趕來的牧清揚揪回了自己的房間。
什麼情況嘛!我給顧家帶來的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本該被衆人捧着哄來哄去的,可爲什麼我現在卻覺得是被大家轟來轟去的呢!
關門,我低着頭琢磨不透,冷不防的我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大驚:“宮歌姐?你怎麼跑我房間裡來了?”
宮歌有些慌張,拉着我的手便讓我快些收拾東西逃吧,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她抽什麼風了。
“君珏,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說那麼多,你只要知道宣德公封你爲公主是有預謀的,你一定要逃,否則等進了皇宮,你就逃不了了!”
“預謀?”我拉住宮歌:“宮歌姐,你說清楚,我不會糊里糊塗的走的!”
“君珏,你知道逸飛上次進宮是爲了什麼事情嗎?”
我搖頭,我哥的公事我從不過問。
“陳國提出要求,如果我們宣德國願意與他們聯姻,他們就不會攻打我們宣德國,逸飛進宮就是和各位大臣商議該由哪位公主前往陳國和親,而他們選定的是卓採公主。”
卓採公主?不就是那個三公子林軒的同胞妹妹嗎?不過:“這和我必須逃走有什麼關係?”
宮歌急了:“君珏,你傻嗎?你真以爲你這次被封爲公主是幸運?他早不封你晚不封你,偏偏在要和陳國和親的時候封你公主,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宣德公此次是要你替卓採公主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