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一個剛剛經歷過哺乳期的婦人,除了身材比較像以外,正好她旁邊還有一個老太太幫忙抱着一個如同奶娃娃一般大的孩子,也正瞪着一雙眼睛盯着奶娃娃懷中的兔子看。
楚譽的目光太過直白,興許是那婦人看出了楚譽並無輕薄之意,自己又生過孩子便難免有些心疼楚譽懷中的孩子。
沉默片刻,她像楚譽伸出手來:“把孩子給我吧,我可以幫她餵奶。”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楚譽竟然還有些遲疑,他是捨不得這個孩子的,但是他不可能抱着這個孩子讓她吃人家的奶,可是他實在不願意鬆手,一刻都不願意。
但是她餓。
那婦人見楚譽面上的猶豫之色,以爲他是嫌棄自己,心中便有些氣惱,便直接憤憤的收回手去:“不讓吃算了,可憐一個好好的娃娃要跟着你這樣的人受苦。”
那婦人似乎已經求完了願,搖着頭便要走。
“等一下......”聲音倉促焦急的像是臨時起意。
那婦人疑惑的回過頭來,卻是看到楚譽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將手中的孩子遞了過來。
婦人的眸光中閃過一絲不尋常的光彩,她意識到這個男人似乎不是一般的在意這個孩子。
她抱着孩子走到無人的地方背對着楚譽餵奶,而這個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男人卻也不知顧及男女之嫌,硬是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像是她會突然將他的孩子搶走一樣。
不過這奶娃娃卻是出奇的乖,在她懷裡不哭也不鬧,一雙生的極可愛的眼睛還在滴溜溜盯着她看。
她是缺一個女兒的,看着這孩子便越發覺得她比自己那孩子要順眼的多,不過她是心知身後這男人是絕對不會將孩子過繼給她的,不過這孩子可是要吃奶的,就這一點說不定還有商量的餘地。
孩子吃飽了奶,那婦人整理好了衣裳,轉身笑盈盈的將孩子重新交到楚譽的懷裡:“公子,這孩子真可愛,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啊?”
楚譽認真的哄着孩子,然後隨口道:“君珏......”
君絕?那婦人皺了皺眉頭,即便是個粗人也不會給自己的孩子起個這麼晦氣的名字。
“公子,這孩子還這麼小,以後要吃奶的時候還多着呢,你看你一個大男人也帶不了她,不如給她找個好人家養着,這樣省心又省力,最重要的是對孩子好。”
那婦人試探的說着,見楚譽沒有在第一時間反對便繼續道:“你看我們家雖不算富裕但也不是什麼窮苦人家,也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你看他倆年紀又差不多,你將你這孩子也一同寄養在我家,孩子不但衣食無憂主要還是有個伴。”
說着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奶娃娃懷中抱着的小兔子,含沙射影的意思就是這孩子跟着楚譽沒有出路。
楚譽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然後目光戒備地看着眼前的婦人,明顯感覺到這人是想將孩子從他身邊搶走。
那老太太也抱着孩子湊了過來,目光更是**的盯着楚譽懷中的孩子看,半晌皺眉問道:“敢問公子,這孩子是你的嗎?怎麼一點都不像?該不是你從哪裡偷來的吧?”
楚譽的目光有些閃躲,腳步虛浮之間就有點想跑的意思,不過鄉間婦人最是難纏,兩人一左一右便將楚譽堵在了路口。
“奶奶,兔兔......要......”那老太太懷中的娃娃卻已經會說個隻字片語,此刻正指着奶娃娃懷中的兔子,小孩子見什麼東西都新鮮,此刻別人有的他卻沒有,他便撒潑的想要要過來據爲己有。
婦人和老太太都是極寵孩子的人,此刻見楚譽並沒有寄養孩子的意思,自己的孩子又鬧着要他的小兔子,想到方纔給他的孩子餵了奶也算是天大的恩情,便是有一點眼色的人,都應該將這兔子送給她們纔對。
於是兩個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楚譽看,而楚譽雖然神經失常,一些感受卻還是有的,他低頭看着自己懷中的奶娃娃,但見她似乎也意識到了別人想要的是什麼,面上的表情便有些可憐兮兮的低着頭,卻是將懷中的小兔子抱得更緊了。
她不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別人。
楚譽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在兩人要追上來之前腳下一輕直接飄出了數米之外,然後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下轉身倉促的逃的沒了個蹤影。
已經來到了人世,一旦察覺到楚譽有想要回去的意思,奶娃娃就開始撇嘴角,於是楚譽沒招便只能抱着她在繁華的大街上流連。
但同時他也將目光在人羣中來回掃射,目標便是顧瑾城,但是就像上天有意逗你玩一樣,你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像蒼蠅一樣在你面前嗡嗡嗡轉個不停,而你突然想要找他的時候,他又消失的比從空氣中蒸發的還要乾淨。
楚譽是沒有如願在人羣中找到顧瑾城的,不過他卻找到了一個極好的落腳處。
宣德衡府。
府外硃紅色的大門上落着一把巨大的鎖。
楚譽沒費多大力氣,輕鬆的將手往上面一搭,咔嚓一聲便打開了,然後他一點都不客氣的直接拆了鎖進去。
衡府院子裡似乎一直有人打掃,樓閣景緻都保持着許多年前的樣子,讓楚譽忍不住駐足,看着這片景象心中劃過一絲惆悵,可是低頭看到自己懷中也正看着這舊宅的奶娃娃時,他的心頭便有了些安慰。
他在這裡住了下來。
沒兩天的時間,顧瑾城便自己找上門來了。對於他師傅拐帶着奶娃娃獨自出逃的事情他還是有那麼一絲詫異的,不過他這師傅行事本就讓人摸不透,他也便見多不怪了。
他師傅似乎經歷過了這幾天的人間冷暖,漸漸明白了顧瑾城的好,便不像平日裡那般排斥他了,並且最近他師傅竟然還破天荒的對他說了一句話。
那時他的記憶是非常深刻的,他剛給奶娃娃喂完飯,把奶娃娃哄得開心的不行,他那個不知道被誰欠了幾千兩銀子的師傅便陰沉着臉站在旁邊看了他半天。
然後賜了他一個字:“滾。”
總之他這個師傅是極爲小氣的,而這種小氣只表現在奶娃娃的身上。顧瑾城已經過了吃醋撒嬌的年紀,見此場景他現在也只會撇撇嘴。
不過今天他剛起牀推開門便見他那個神經師傅正在做一件讓他差點閃到脖子的事情。
他的師傅正站在院牆邊上,伸手託着奶娃娃的小屁屁將她推到牆頭上,看樣子似乎是養膩了,想要隔着牆頭扔過去。
雖然顧瑾城也不怎麼喜歡這個愛哭鼻子的奶娃娃,但總歸是條人命,要是被自家師傅像丟垃圾一樣給扔了豈不是作孽?
詫異過後他趕緊跑了過去,作勢要搶他師傅的奶娃娃,卻不想他師傅對他小氣到連一個不要的垃圾都不讓他碰的地步。
“師傅,師孃雖然傻了那麼一點,愛哭鼻子了那麼一點,飯桶了那麼一點,除了一身缺點精闢的找不到一絲優點以外,其他都挺好的啊,要是你真不想要這小東西,你就把她交給爲徒,爲徒定會做的讓您滿意。”
顧瑾城極盡狗腿的說完,卻遭到了楚譽的白眼,片刻還被楚譽擠到一邊視作空氣。
眼看着奶娃娃再次被自家師傅推到牆上,顧瑾城剛想說點什麼再勸勸師傅,卻聽到楚譽自言自語道。
“翻過這道牆我們便算認識了,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可以反悔的那種......”
他師傅的話莫名其妙。
不過顧瑾城卻是聽懂了。
聽上一輩人說過,自家師傅和他孃親的相識,正是他孃親好奇鬼宅的真假,而翻牆偶遇了楚譽。
當然這不能算作偶遇,這裡原本就是楚譽的家,翻牆進來肯定是要遇見他的,所以孃親和自家師傅的相遇是必然,緣分就是孃親願意翻過了這道牆。
所以楚譽現在的做法便容易理解了,他既然讓顧瑾城叫這個奶娃娃爲師孃,也就意味着他認定了這個奶娃娃就是顧君珏,所以他想刻意的營造這種緣分,以便找回以往失去的美好時光。
顧瑾城搖了搖頭,真真是瘋子的心思你別猜。
“師傅,雖然說師孃翻過這道牆纔算真正是你的人,不過你的做法可是從根本上就錯了。”
他一句話出口,楚譽果然皺着眉頭朝他看了過來。
於是顧瑾城接着道:“師傅,你看,自古以來只要紅杏出牆,你現在把師孃從牆裡面往牆外面推,豈不是逼着師孃給你戴綠帽子嗎?你應該將師孃從外面向裡面推,那纔是正途啊!”
他話一出口,楚譽果然陷入了沉思狀態,然後眉頭越縮越緊,顯然是在極爲認真的研究着顧瑾城的話。
半晌他忽然將已經坐在牆頭上半天的奶娃娃抱了下來,然後淡定的一步步走出了府門。
顧瑾城鬆了一口氣,好笑的搖搖頭,好歹是救了奶娃娃一命。
不過......
他爲什麼會感到有那麼一絲絲的不對勁兒呢?可是錯究竟出在哪裡他又實在想不出。
“嗚嗚啊啊......”
牆頭上再次出現了一個奶娃娃肉嘟嘟的身影,間或夾雜着她含糊不清的哼哼......
顧瑾城愣愣的看着牆頭上扶着奶娃娃的不明物體,腦袋嗡地一聲一個頭兩個大。
“師傅,其實剛纔爲徒都是在胡說啊,從外面往裡面推也是不對的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