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做不到將董家收之囊下,我就要先被這老狐狸兔死狗烹了。
“累及終身大事,還請董老爺容我考慮兩天。”我再次轉身欲走,擺明了你給的誘惑不是那麼吸引人。
“姑娘暫且留步,”老爺子在身後敲了兩下柺杖,終於道出重中之重:“怕是姑娘有的是時間考慮此事,我那不孝的苦命兒卻等不了這兩天了......”
我勾了勾脣角,由董家老爺子帶路去看董致卓。房門外有丫鬟端着湯藥等候多時,似乎老爺子早就料到我會來看他兒子一樣。感覺到被兩道目光盯着,我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便見有兩個人影飛快的閃到走廊拐角裡了。
雖然兩個人閃得比較快,我還是眼尖的看到那是董尋和董家夫人。在心裡哼了一聲,那麼虎視眈眈的盯着,難不成還怕我能把董致卓吃了?
推開門進去便見被牀幔掩蓋住的牀鋪上,躺着一道模糊的人影,想來便是董致卓。
我站在門口盯着自顧自往裡走的董家老爺子,並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察覺到不對的老爺子皺眉回過頭來。
我立在門邊直接了當道:“這麼多人守在這裡,我一個姑娘家怎麼好意思和董公子說話?”
董老爺子做了個我懂的笑意,揮手讓幾個下人通通下去,不過他自己卻像根釘子一樣賴在這裡不走。
我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定定的看着老爺子,我就不信他還能在這裡站得住:“董老爺,我又不是吃人的妖精,害不了你兒子的。”
老爺子的麪皮抽了抽,面色變得極其難看,但是爲了自家兒子的性命,盛怒卻不能發,只能陰鷙的瞪了我一眼,將柺棍敲得當當響的出去。
待他出去,我便不客氣的用腳後跟砰的一聲將房門關死。哼,最看不慣這些一身銅臭味還要狗眼看人低的人!
房門外再次傳來幾聲惱怒的柺棍敲擊聲,再過片刻又妥協了一樣沒有了聲息。
我這才踱步到牀邊,伸手將輕薄的簾幔收起掛好,牀上一臉青胡茬的憔悴男人還在睡夢中,不過看他躁動不安的神情,他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可悲的自己,可偏偏造成他的可悲的人恰恰就是我自己。
哀哀的嘆了口氣,我環顧了這個年輕人的的房間,佈置簡單,簡樸之中隱隱藏着格調。如若不是因爲他經常逛窯子的話,想來也是一位倜儻風流的俏公子。
房間門窗緊閉,外面雖是豔陽高照,卻好像無法透射到這個被夢境掩住的男人的房間裡一樣,黑壓壓的沉寂的可怕,彷彿一切都隨這男人一樣陷入了昏睡之中。
我走到桌邊摸了摸放在這裡的湯藥,似乎已經涼了許多,如若再不喊他喝下的話估計又要讓人重新熬一份了。
用打火石撞出兩道火星,我將桌上的蠟燭點燃,又端着燭臺將房間牆壁上的燈臺一一點燃。
“我從來沒有做過這麼真實的夢......”
我被嚇了一跳,猛地回身卻發現董致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用手支着牀頭定定的看我。
手中被扭轉的速度牽扯起的燭影搖拽了兩下,再次恢復明亮映照在我的臉上。
我就隔着燭火那樣遠遠的看着他,他也隔着昏暗的空間遠遠的看着被光明包圍的我。
“像真的一樣,能看得到,聞得到......”他幽幽的說着,嘴角像是帶着微微的笑意,忽然他試探的朝前伸出手來,那副緩慢而不確定的姿態好像是一個瞎子想在黑暗中抓到什麼可靠的東西。
可惜畢竟隔得太遠,他沒能如願碰到任何東西。
我一點都不覺得他的樣子可笑,甚至更多的則是感同身受。很多時候,在我在最不可能看到楚譽的時候,我也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只是夢總有醒的時候,假象也總有被揭穿的一天。
我放下燭臺,將快要涼了的藥碗端到了他身邊,然後拉了個小板凳坐在他牀前。
撩了撩湯藥我面無表情道:“董卓找我來的,我一會兒就走。”
董致卓忽然看着我興奮的笑了起來,不得不說董家兄弟興奮起來的模樣居然那麼相像,都是笑到眼裡帶了淚花:“你居然會對我說話,你知道嗎?你是第一次像這樣在我夢裡對我說話......”他的眸光緩慢的在我身上回移,目光虔誠的好似他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在我心裡,你就像一個仙女一樣神聖不可侵犯,哪怕多看一眼都是對你的褻瀆,只有在夢裡我才能這樣盯着你看......這一定不是真的,多想就這樣夢下去永遠都不要醒來......”
他的下巴上還留有青色的胡茬,臉頰因爲病痛而消瘦下陷,即便他現在憔悴的樣子格外的惹人憐惜,可我早就說過,夢總會有醒來的時候,人也總要接受現實。
既然給不了,一開始就不應該給他留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