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色蒼勁的香椿觀拾級而下就是開闊平坦的七星天演臺,天演臺是香椿坪的一部分,天演臺的中間嵌着道家的陰陽雙魚圖,由着雙魚圖散開,則是用巨型青石或米汁澆製的夯基,按着五行八卦陣的方位組成爻卦之像。
於雙魚圖居中的周圍聳立着八根巨大的立柱,立柱上吊飾飛魚、玄龜、龍甲、巡海夜叉,又鐫刻有爬蟲、禽鳥、猛隼、瑞獸等,正好講訴道家注重修行之法,任何生命只要都機緣,皆可以領悟道法之門,得道昇仙。
管下我看着離卦主位的位置上還空着,而其位下如衆星捧月一般相擁着衆多座位,座位衆多門人和弟子已經座無虛席。封道長和管下我、杜芷蘅等已經在震位上就座,那是客位。管下我對着封道長垂首作揖拜道:“前番承蒙師叔及時相助,幸而蘅兒才安然無恙。”
那封道人長鬚眉,顴高目神,神情湛然,只見封道長笑道:“管少俠說的哪裡話,我起初看着那兩隻巨鷹高空盤旋,繼而凌厲俯衝,以爲是要衝擊獵物,後來看到杜姑娘,才知道杜姑娘捱得那兩隻巨鷹的老巢太近,老鷹護雛,是要攻擊杜姑娘的。哪知杜姑娘要那本事,竟然一兩個眼神,兩三個手勢,竟然讓兩隻大鳥服服帖帖,着實厲害。”
管下我哈哈笑道:“蘅兒這本事當真是獨門絕技,任誰都學不走。她正是那北醫藥王谷的傳人,多年間,行走於市井江湖之上,採藥於崇山峻嶺之中,救人也救獸,很多溼生鱗爪之靈,飛禽走獸之命,但凡有性命之虞,她都義無反顧想救。”
那封道長道:“那可不得了,這不跟我們到家宣揚的精神是一樣的嗎,萬物都可以參悟道法,只要能參悟到道家的玄妙之門,皆可以得到成仙。杜姑娘如此看來,可比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杜芷蘅怕管下我高帽給自己帶的太高,一直不停給他眼色,誰知道那傢伙嘴被拉着跟火車跑一樣,禁不住就拿腳在下面給他踩了一下,那封道長何等之人,一眼就知道杜芷蘅的心思,不由叉開話題道:“管少俠這臉上的傷可無大礙?”
杜芷蘅道:“好是好些了,但要和以前一模一樣看不出疤來是絕無可能的了”,說着就近了看管下我的臉,管下我現在麪皮開始變得平整光澤,比之之前海蜇皮一樣的慘狀好了不知多少,只是麪皮受傷修復後,把褶皺都往鬢角、額頭和下巴拉,細細看那三個地方,卻似幾道蒼髯,頓生強健穩重之感,用三兒的話說:“老管,你比之前看着man多了。”
管下我被杜芷蘅盯着,好像男患者的私處袒露給女醫生看一樣不好意思起來,杜芷蘅道:“瞧你,又喝酒了吧,疤口處還有紅腫,再這樣,你再爛完我都不管你了。”
管下我不知道如何作答,三兒突然指着香椿觀處道:“王真人下來了,真是道骨仙風啊!”
只見有個高冠鮮袍的道長沿着丹階徐徐而下,容貌清癯高古,鬚髯拂胸,眼射精光。
封道長道:“師兄下來了。”
三兒卻癡怔起來:“這道長好生眼熟,好似在哪見過。”
管下我笑道:“看到神仙,你就說是你家親戚。”
三兒騷頭苦笑,忽然拍大腿叫道:“是他了,老管,記得我跟你之前提說的那個道人嗎,救過我命那個。”
管下我纔回想之前他說的話:“是你之前說雲遊那個?”
三兒道:“正是啊,我可記得呢,只不過道長現在穿的得體,雲遊那會他可是芒鞋粗麻,現在這般模樣,神聖儼然如廟裡的三清道座一般,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封道長道:“賢侄說我師兄救過你,想必也是了,我這師兄,總愛雲遊四方,粗衣糟食,不記老苦,以大自然爲師,拜四時爲長,體敏萬物,洞悉風雨雷電,宇宙星辰,每每仙履飄忽,結萬物緣,賢侄得他搭救,卻是你的善緣,師兄開課了,我們聽聽吧。”
且看那道人如一道祥雲而至,倏忽間已經盤腿坐在圓形磐石上,兩道童手持巨大蒲扇侍立左右,只見那道人開口道:“天乃萬物之始,地乃生命之終,天爲父,地爲母,天侍陽,地守陰,天昭然而光萬物,地載德而厚生靈。天垂靈光開萬物之竅門,地育血脈而蓄生命之精神,天不荒而地不老,而人及萬物倏然寂滅,始乃天地之博大,萬物及生靈之渺小也,然萬物肉身銷彌,可精神可代代傳承,參悟生命之法及參悟天地之道亦可…”
那道人言高道深,管下我聽得不明所以,禁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杜芷蘅在旁邊擰了下他低聲道:“不可無禮。”
管下我笑道:“鄙人是今朝有酒今朝樂,可沒有想着要長生呢”,雖然嘴上說着,卻也強打精神,像個學渣一樣下下面聆聽導師講課。
就聽得那王道長繼續道:“斯唯有守天地之法,效天地運行之道,方可神寧氣定,成長生之道。”
封道長聽得久了,心底下也暗暗奇怪:這師兄今天咋了,講了這麼多,都是之前講的道家普通修行之道,也沒得見他有什麼要事要講。
正想着,高臺上那王真人道:“師弟,下面與你所坐者是不是管少俠,叫他與你上來,我有話對他說,今天功課就到此爲此,都散了吧。”
封道長望了一眼管下我,管下我正奇怪那王真人如何認得他呢,聽得王真人叫,心裡一陣迷霧,只得跟着封道長上前,且聽那道人怎麼說。
管下我和封道長走到那王真人跟前,王真人睜開眼睛,眼裡流露精光,神采奕奕。那王真人道:“管少俠,你身上所背寶劍乃寒星如意,乃天外神鐵所鑄,如此算來,你也算驪仙宗的後輩,而我,跟驪仙宗楚心虹老前輩頗有些緣分,你我之間,看來也有些緣份。”
王道長這麼一說,倒把管下我嚇了一跳,這楚心虹老前輩活到現在,定然有一百二三,人生七十古來稀,古人多不長壽,看那道長,也就六七十的模樣,他是如何跟楚心虹敘上仙緣的呢?
那王真人卻把他看穿了一般:“管下我心下狐疑,也不奇怪,你看貧道這年紀,也絕對想不出來,貧道今年已經八十有六了。”
管下我知道道長養生厲害,活過百歲的牛鼻子比比皆是,只是眼前這老道,哪裡像八十多歲老頭的模樣。
管下我正在愣怔,那王真人繼續道:“我跟楚心虹老前輩的相遇,正好和我跟下面這位賢侄的相遇相似。”
三兒看到王王真人那眼看了自己一眼,立馬顛着一雙羅卷腿跑上前去,對着王真人伏地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