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蕭墨心中的鬱悶尚未排解時,黑雲託載着雲機子和蕭墨來到了龍女像頭頂的一片天空,它來回盤旋,發出了一聲聲蒼鬱的呼嘯。
這是一片寧靜的湖泊,湖中的水流清澈無比,呈現出一種蔚藍色,和天空相似的色彩,湖泊的面積很大,一眼望去,遠方已經是水天一色了。
湖泊的整體形狀是心形,就像是一顆遺忘了跳動的心臟,它是封閉的,沒有同那條貫穿整個斬龍谷的龍河相連接,雖然沒有明顯的活水注入,但這片湖泊卻顯得生機盎然,平靜的水面上倒映着雲朵的影像,還有一些彩色的游魚在裡面游來游去。
在湖泊的中心,矗立着幾尊石像,她們是清一色的女性,有飽經滄桑的老人,有玲瓏活潑的小女孩,也有風姿楚楚的年輕女子。她們的站位錯落有致,都不約而同的面向了東方,溫柔地光芒灑滿了她們每一個人的臉龐。
而有一尊年青的石像顯得最爲突出,她神情自若,身形優美,雪白的皮膚光滑水潤,柔順的紅色秀髮披散在肩頭,沒有風,卻彷彿在幽幽搖晃着。
‘滴答!滴答!’
她在默默哭泣!
爲誰哭?爲誰泣?
她伸出了一隻纖細的手,掌心攤開,朝向天空,一滴滴清澈的淚水從她的眸子裡滑落出來,墜落在她的手心裡,越來越多,聚集在一起,然後又一起流淌了下來,在平靜的水面上形成了一個個的漣漪。
沒有人知道她哭泣了多久,也沒有人明曉她還要哭泣多久,每一滴的眼淚都代表的一段歲月,也呵護着一些幽幽的情感。
雲機子撫摸了一下黑雲的頭,黑雲降落在湖邊旁的一棵老樹下,老樹有些年頭了,整個樹樁很粗,幾個人合抱不來,枝頭長滿了緋紅色的落啼花,每一朵落啼花的花瓣上都存留着晶瑩的水珠,像是清晨的露水,溫柔的日頭無論怎樣用力揮灑,都無法曬乾它們。
在黑雲降落在地面的那一刻,巨大的衝擊力把地面上落花濺地很高很高,這些落啼花在半空中飄舞,幻變成了一個個憂傷的音符,而這些音符又連接拼湊在一起,演奏出了一種憂傷的樂律來,就像是一曲曲少女的歌唱。
是誰在歌唱?如此地憂傷。
是誰在聆聽?如此的迷惘。
當所有的落花重新墜落在地上時,這些憂傷的樂律卻又戛然而止。
蕭墨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向自認爲逍遙自在的他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種憂傷,他抿起嘴脣,看了一眼雲機子,道,“師父,哪一個是龍女像?”
雲機子神情凝重,面如冷霜,道,“她們全部都是…”
蕭墨一聽,愣住了一會,道,“那幻滅神劍被封印在哪裡?”
“一滴眼淚裡。”雲機子深情款款地看着那尊年青女子的石像,口中輕輕念起那段刻印在祈雨祠牆壁上的幾行字句:
暮晚的夕陽已是殘缺不全,濁紅一片。漫天的落啼花依然幽幽凋零,葉瓣血染。
你站在飛舞的花瓣裡,風吹起了你紫紅色的長髮,沉默不語。
我背對着你,淹沒在傾斜的餘暉中,手心藏雨。
你說,你不願我離開,淚水滑落,永不風乾。
我說,我不能停留,長劍在手,斬斷情仇。
我走了,踩踏着落花,你留下了,許下了一生的誓言,用心羈絆了我的腳步,用淚封印了我的長劍。
千年,萬年,千萬年。
話音未落,雲機子一個人縱身一躍,慢慢地向那尊年青女子的石像飄飛過去。
迎面而來風,吹佛着他那黑白相間的頭髮,而那搖晃的幾縷髮絲來回地摩挲着他臉龐上的皺紋,一遍又一遍。
蕭墨看到雲機子一聲不吭地離開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岸邊,竟然有一些百無聊賴的感覺,心想,這個地方怎麼感覺怪怪的,好像讓人不由自主地憂傷起來,哎,沒想到師父也是一個多情的種兒。
正當這時,從不遠處的湖邊老林中飄來了一句人聲,“看,這裡有一隻鞋子,不知是被誰給用弓箭射落在樹上了…‘
”鞋子!“蕭墨一聽,眼睛突然一亮,心中大喜,就像是獲得了雪中送炭的幫助一般,他感覺別人言語中的鞋子就是他丟失的那隻。
他低下頭,又伸了伸那隻沒有穿鞋子的腳趾,一陣竊笑,指着那隻光腳道,”你們這五個破小子走運了,小爺這就去幫你們取回那隻鞋子,路上若是遇到碎石亂粒什麼的,別怕疼,哈哈。“
就這樣,蕭墨順延着人聲飄來的方向,一路尋去。
雲機子飄落到了年青女子石像前,他如蜻蜓點水一般,雙腳踩踏在湖面上,伸出了一隻手,撫摸了一下少女的臉龐,憂傷地道,”龍姬,我回來了。“
龍女的眼淚突然停止了,‘滴答滴答’的響聲也消失了,在她的眼角處,只殘留了最後一滴眼淚,宛若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玉石,清白色的光芒從裡面穿過,等折射出來時,已經是五彩斑斕的流光。
這最後的淚水爲何如此執着,久久不肯落下!
一陣風吹來,卷下了幾片落啼花,它們演奏着憂傷的弦律,紛紛地墜落在龍女石像那伸出的手心裡,就像是幾隻彩色的蝴蝶,在戀戀不捨地吮吸着花香一般。
一瞬間,從平靜的湖面上氤氳起一層單薄的白色霧氣,霧氣由下往上慢慢流動,直至到達和龍女石像相同的高度時,才停止了爬升。
而這時,霧氣開始左右聚散起來,過了一會兒,整團霧氣已經流動成了一個和龍女石像一模一樣的形狀來,一眼望去,湖面上分明出現了兩個龍女像,一個是用石頭雕刻的,一個是水汽聚攏而成的。
她們擁有相同的神韻,優雅,唯美,又擁有相同的動作,都伸出了一隻纖細的手,手心攤開,而在那個水汽形成的龍女像的手心裡也飄落着幾片落啼花,落啼花緋紅色的色彩透過飄渺迷離的霧氣,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