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一等,又是兩個多時辰過去了,卻還沒人有叫他們進去,上清天上燈火似繁星,夜色正闌珊。杜冷凝自己下車,沒好氣道:“你便在這裡傻等着吧,我去買壺酒喝。”羅遷嘆了口氣,壓着心裡的火氣,耐着性子在這繼續等着。
那走廊裡走出來一個人,對剩餘等候着的人高聲說道:“天色已晚,老爺已經歇息了,有什麼事情,請明天趕早。”那些人不敢多說什麼,雖然遺憾,但都乖乖離開。那門房拈起椅子上羅遷的名帖,隨手丟在門外。
啪的一聲,玉片名帖摔得粉碎,羅遷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陰沉着臉已經在考慮怎樣教訓蒙家了。那些和羅遷一樣苦等了一天的人,雖然官位低微,但也有幾人頗有見識。路過羅遷的馬車旁,幾人議論紛紛。
“趙兄明天還來不來?”“不來了,不來了。”“這是爲何?”那趙兄雙目有神,一臉的精明相,他四處看了看,才小聲說道:“你沒看見咱們前面的椅子上那張名帖,羅遷。蒙家人自恃世家貴胄,敢這麼對待羅遷,我看蒙家倒臺不遠了,何必在一座將傾的大廈、一株將枯的老樹身上白費功夫呢,說不定蒙家大難,咱們還要跟着遭殃呢……”
“趙兄所言極是,小弟我佩服之至!”
羅遷嘆了口氣,這些人如此說,一方面固然證明自己如今在仙界的地位得到了承認,另一方面也說明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爲,的確太猖狂了一些。他雖然不讀史書,但也知道歷史上的政客們,最得意的一招“捧殺”,其危機引發原理就是如此。太猖狂的人必定遭衆人妒,不得長久。
杜冷凝猛地一推車門:“是他們把你的名帖摔碎的?”名帖代表本人,摔了別人的名帖,不啻於當面扇了人家一耳光。杜冷凝面色陰沉好像雷陣雨前的烏雲,羅遷擺擺手說道:“上來吧,咱們回去再說。”
羅遷不是什麼大肚的人,相反性格還有些睚眥必報,不過今天那兩人的對話,勾起了他的憂患意識。此時一怒打上門去,固然解得一時之怒,卻爲以後買下了禍患。自己已經不是孤身一人敢打敢拼的時代了,自己有四位紅顏知己,羅氏有上萬人靠他吃飯,若是他出了什麼問題,可以一走了之,可是這些人不行啊。
硬是將杜冷凝拽上了車,羅遷吩咐車伕:“回去。”
杜冷凝憋了一肚子火,晚飯也沒吃就悶頭睡了,黎雪綃在一旁怎的開解也不起作用。羅遷悶悶不樂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羅遷沒有回答,四女在外面道:“是我們,開門吧。”羅遷揮了揮手,門閂嘎達一聲掉落一邊,謝棠和裴澀菲當先,李飛兒和朱可兒在後。
“受了委屈了?”裴澀菲纖細的手指摸着他的鬍子茬,謝棠爲他倒了一杯茶。李飛兒和朱可兒相視一眼,一起伏下身給他捏起腿來。羅遷本喝着茶呢,“噗”的一聲噴了出來:“你們兩個幹什麼?”
李飛兒眼睛一紅,朱可兒委屈的癟了癟嘴,羅遷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想爲我分憂,不過這些事情真的不是你們做的。如果我累了,自然會叫丫鬟來做……”“那可不行。”朱可兒作了兇惡狀,好像一頭驅趕想偷吃自己獵物的豺狗羣的母獅:“你的身子可是我們四個的,別的女人碰都不許碰!”羅遷愕然,舉着茶杯也忘了把茶水送進嘴裡,看看其餘三女,她們竟然深以爲然的一起點頭!
第二天,羅遷雖然增加了憂患意識,卻沒有那麼好的脾氣熱臉去貼冷屁股,所以只派了夥計把禮物送去,另外自己修書一封,措詞很是客氣,請蒙家“高擡貴手”,與禮物一同送去。
蒙家最有見識的兩個人,一個已經自立門戶,一個被逼出了蒙家,剩下的這些所謂的“正統”,不是固步自封坐井觀天,就是鼠目寸光毫無遠見。羅遷的低姿態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可是在他們看來,羅遷這是“不敢”得罪自己這樣的名門望族,在他們想來,堂堂蒙家屹立仙界千年不倒,根深蒂固、枝繁葉茂,決不是羅遷這樣的“暴發戶”所能開罪得起的。這根深蒂固勉強能算上,枝繁葉茂嘛,根本就是自大。
根深蒂固,也並不代表着根不會腐爛。如今的蒙家若不是衆人忌憚在外的蒙王,只怕上清天造已經不是蒙家的了。
羅遷的書信就擺在蒙家當代家主蒙紹的桌子上。他周圍還坐着自己的幾個兄弟,當然都是嫡出的親兄弟。蒙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玉牒:“呵呵呵,你們都看看,羅家小兒果然服軟了。看來昨天的教訓,讓他明白,上清天還是我蒙家說了算的。”
那封信好像戰利品一樣在他的幾個兄弟之間傳看了一遍,兄弟幾人哈哈大笑,得意之極。有人問道:“大哥,既然羅家小兒已經服軟,那我們是不是放他一馬?”蒙紹微微搖頭:“不可,若是讓他一家做大,只怕將來我們還要反受制於他。”“那麼大哥的意思是……”蒙紹一臉的絕然,起身揮手道:“斬盡殺絕!”
禮物被送了回來,信也被送回來,不過蒙家沒有迴音。蒙家的人坐車馬車過來,在羅氏雲頂門口,把禮物唏哩嘩啦的丟下車,然後揚長而去。
東方晨集結了三百名保鏢,準備追殺過去,羅遷寒聲攔了下來。憋了一肚子火氣的衆人坐在羅氏雲頂的會議室內。仙界人習慣在書房裡和幕僚議事,不過羅遷沒有這習慣,羅氏雲頂重建的時候,索性搞了一個專門開會的會議室。
東方晨、杜冷凝、肖湘子一個個陰沉着臉。羅遷歪着身體靠在柔軟的沙發上,這裡有特殊的陣法,可以保證俗氣不外泄,所以傢俱全都是用下界舒適的人性傢俱。
東方晨第一個沉不住氣:“還在這裡開什麼會,要我說,馬上前行動工。土地是我們花錢買下來的,他們蒙家已經賣出去了,就與他們無干。他們要是動手,正好教訓他們一下,解解氣。”
東方晨看着羅遷:“老闆,你倒是說話啊!”羅遷擡了擡眉毛,額頭上的皺紋擠了擠:“看來這件事情不能善了啊。我先去見徐湖,一切等我回來以後再說。”“老闆……”羅遷起身道:“不必多說。”
他走出去,會議室內東方晨惱怒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肖湘子和杜冷凝互相看了一眼,眼中似有深意。
羅遷剛出來,就有夥計松山一張名帖:“東家,有人求見,等您多時了。”羅遷接過名帖來:趙慶。是個陌生的名字,名帖上還著着官職:戶部監監尉。戶部監是右戶殿下的一個小部門,掌管仙籍,也就是仙界查戶口的,沒什麼實權,完完全全一個清水衙門。
羅遷雖然不大不小也是個官兒,可是從來和戶部監也沒什麼瓜葛,這趙慶更是素未謀面,怎麼她會突然拜訪,還等了很久。
“有請。”羅遷堂中見客,等不多時,一名雙目有神,滿臉精明的中年人走進來:“羅東家!”“趙大人。”兩人寒暄一陣,羅遷便開門見山問道:“不知趙大人光臨寒舍,有何指教?”趙慶一笑:“指教不敢當。不過是爲羅東家謀劃一些事情。”羅遷意外:“哦,不知是何事情?”
“羅東家最近受到了蒙家的刁難,與蒙家開戰只怕在所難免吧?”趙慶道。羅遷表情淡然:“趙大人那裡聽來的謠言?我羅氏與蒙家合作愉快,並無摩擦。”“哈哈哈……”趙慶一聲長笑:“羅東家,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您在蒙家外面苦等一整天,那天我正好也在。今天蒙家人吧您送去的禮物扔回來,我不巧也在羅氏雲頂,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羅遷猛地一拍腦袋:“你就是那人……難怪我聽着聲音有些耳熟。”原來這趙慶就是那天在蒙家門外,羅遷在車中聽到有人議論自己和蒙家的事情,那位“趙兄”。
趙慶含笑點頭,羅遷卻對衆人有些不待見:心機太深,他今天在羅氏雲頂,必定不是巧合,只怕一大早就來守在這裡了。
“羅東家,蒙家如此無禮,按說您反擊也是理所應當。羅東家現在恐怕有些猶豫不決,是擔心仙界的風言風語對吧?”
羅遷承認:“不錯。”“可是如果有人把您在蒙家所遭受的侮辱傳揚出去,那麼您馬上就成了受害者,回擊蒙家不但不會受到衆人指責,反而會有輿論支持。”
羅遷眼前一亮:“趙大人既然有備而來,不妨坦誠相告,你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