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交大圍棋往事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六。
這天上午,王博興沖沖地騎上自行車,去交大找他的老朋友——我。
他或許打算先玩一會我們宿舍新買的任天堂,然後再和新結識的交大棋友砍上幾盤,再去交大一村美美地吃一頓,充實地渡過這個週末。
當他走進30舍210房間時,看到兩個人正在認真地下棋,一個是我,另一個,則是老蔣。
爲迎接即將到來的省大學生圍棋比賽,交大圍協進行了一次訓練賽,所有骨幹分子之間進行一次大循環對弈,目的是練兵並最後選拔出參賽隊伍。比賽名稱:交大圍棋精英循環賽。
對局剛剛開始,王博饒有興趣地坐在一旁觀看起來。對我他再熟悉不過了,老蔣他也認識,我們告訴過他,老蔣是個長考型棋手。
半小時過去了,我們一共走了兩手。王博似乎已經發現有點不對勁。
下棋總是從感覺開始。絕大部分棋手在行棋時,總是先考慮對己方最有利的着法,一旦這個着法進一步通過計算得到了自己的肯定,那麼就可以落子了,如果發現有問題,再考慮別的變化。但日本過去有個棋手卻例外(好象是木谷實),他下圍棋,總是先從對自己最不利的着法開始,在審視完幾乎所有的哪怕是極其簡單地不值一提的變化後,他再選擇一種對自己最有利的。因此,別人走一步棋考慮2、3個變化,他可能要考慮7、8個。
我懷疑老蔣也是這樣的人。
老蔣是湖南人,秉承了湖南人堅忍頑強地性格。正如前面所說,他酷愛攻擊,如果在與他的對局中,棋走得太薄弱,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但是所不同的是,即使把棋走得厚實如鐵壁,老蔣仍然會向它發起進攻。
吃老蔣的棋更是難上加難,並不是他的棋藝高超令我無從下手,而是因爲在他的棋陷入困境後,他會進行更令人難以忍受的超長考,算清楚每一個可能擺脫的變化,在對方早已因爲長久的等待而精神崩潰後,再從容脫身而去。
對付這樣的棋手,就是要比他還能長考。
據說,這就是圍棋中“氣合”的境界。
2個多小時過去了,我們進入了中盤戰鬥,一會兒我吃老蔣的厚勢,一會兒老蔣吃我的厚勢。我和他的對局總是這麼吃來吃去的。
旁邊的王博早已經開始坐立不安,有時還能間或計算和判斷一下局勢,有時則一臉無奈,在他看來,有些棋實在沒有必要考慮那麼長時間。
有時,他甚至看上去很憤怒。
而我此時殺得興起,邊下邊唱道:
“毛主席!他教導我們說!知識分子都下鄉去!!”
老蔣一聽也來勁了,他接着唱道:
“毛主席!他教導我們說!要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
又有2個多小時過去了,複雜的中盤戰鬥還在進行着。當對局者全神貫注地投入到一盤棋中時,時間總是飛速地流逝着,對局雙方陶醉其中,但苦了旁觀者。
棋盤上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開始階段我的主要根據地成了老蔣的地盤,而他最初龐大的外勢,成了我的基本空。
此時我瞟了一眼王博,他已經崩潰了。
在經過了漫長的你爭我奪的官子階段後,這盤棋經過7個多小時的戰鬥,終於以幾目的微小差距結束了。正所謂大殺小輸贏。也只有學生時代的體力和精力,能耗費這麼長的時間在一盤棋上。而老蔣卻下了許多盤這樣的棋。
窗外早已被夜色籠罩,我長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想起了王博。
王博已經回去了,他終於還是沒有堅持到這盤棋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