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吉時,聚仙鐘的鐘聲肅穆,遼闊,帶着從遠古而來的厚重綿延不休地響徹麒麟崖。
踏着鐘聲,在玉虛宮東西兩側千丈開外,各有一座雲臺緩緩升起半空。雲臺上密密麻麻,人頭攢動。因爲外人不得進入祭祀重地,崑崙盛邀而來的八方賓客都在這兩座雲臺之上觀禮,東雲臺薈萃了以峨眉、崆峒、般若寺爲首的名門大派的高人和修真界德高望重的散仙真人,西雲臺則聚集了託庇崑崙的小門小派和名聲不彰的散修之輩。
鐘敲十五響,終於緩緩止歇,喻示崑崙派至今一千五百年的香火傳承。
聚仙鍾蒼茫的餘聲尚還嫋嫋迴盪於天地,雲臺上的賓客們卻都屏息凝神,翹首以待,立於東雲臺的葉紫語忍不住輕聲歡呼:“啊!終於要開始了吧?”
話聲未落,忽然鐘聲再起,聚仙鍾嗡然一響,一道清亮的劍光降於玉虛宮前的千年銀杏樹下,身着道衣,足踏麻履的夏明心現出身來,先向銀杏樹稽首爲禮,然後便低眉斂目,滿臉莊重地向玉虛宮一步一步,穩穩前行。
觀禮衆人多少都聽說過崑崙這株千年銀杏的傳說,東西雲臺上一片肅然,只有個葉紫語又忍不住開口,讚歎道:“這老道是誰呀?無論行禮還是走路,可都真是好看!”
景嬛側頭欣賞地看了一眼這個口無遮攔的小徒孫,溫聲斥道:“紫語慎言!”
立於景嬛身側的崆峒派長老孤雲呵呵而笑:“這位峨眉小師侄好敏銳的靈覺,在場的弟子裡頭,恐怕沒幾個能察覺到明心長老這簡單幾步裡蘊含的學問。”
峨眉、崆峒、般若寺三派本都聚在一處,孤雲的話,三派所有的弟子們自然都聽得清清楚楚,弟子們心中好奇之下細眼再看,只見玉虛宮前的明心老道不過是緩緩信步而行,哪裡有什麼學問了?
譚金印卻對孤雲謙道:“孤雲道長謬讚了,無論崆峒。般若,在場的弟子盡多鍾靈毓秀之人,只不過都不會像紫語這般沒規矩罷了。”
孤雲微微一笑,不理譚金印,只問葉紫語:“小姑娘,你爲何說好看呢?”
葉紫語皺皺眉頭,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好看就是好看嘛!看這位崑崙的老師祖走路,我只覺得又歡喜又開心,就像在春天日頭底下吹吹小風,曬曬太陽一樣舒服,我可說不出什麼學問來。”
“偶米頭髮”,般若寺羅漢堂首座金剛戒語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只是他說話有些大舌頭:“明親道髒已入返璞歸真,大巧若拙的境界,一舉一動都合於自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普通弟子本應難有掃察,這位小女檀越確實果然不凡。”
孤雲嘆道:“明心長老當年就是同代人物中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我聽我師傅講,九九重劫之後的新生一代,頂尖的高手恰有九位,那時號稱九子並秀。其中,僅崑崙就佔了三人,分別是天行劍張長清,靈犀劍夏明心,熾凰劍姜明德,人稱崑崙三劍,風頭一時無兩。如今張長清已不知所蹤,熾凰劍姜明德長老尚未出場,但只看這夏明心夏長老就果然名不虛傳。”
孤雲一邊說着話,一邊拿眼去瞅景嬛,如今四派的暗鬥漸起,崑崙一家獨大,峨眉的地位卻僅在崑崙之下,景嬛也是當年九子中人,孤雲不由想借此試探試探峨眉的態度。
可景嬛的神色平靜無波,看不出絲毫端倪,而且似乎也沒有搭話的意思。孤雲有些失望,便又去瞧譚金印,譚金印倒真心有些好奇,況且也不願讓崑崙壓倒了士氣,便幫腔道:“景師叔,你也是九子之一,孤雲道長這話說得可對?”
景嬛淡淡說道:“我們這一代人,男弟子應以崑崙張長清修爲最高,女弟子卻是魔道桂花山烏風潭的風嵐兒爲翹楚,可當年就連風嵐兒都不在九子之列,更別提崑崙派明風,何雪宜等人,所以所謂九子子之說實有湊數之嫌。如今張長清和風嵐兒都已不知下落,僅憑這手閒庭信步,恐怕我們這些人就是夏明心第一了。”
孤雲、譚金印都是愕然。
“偶米頭髮”,戒語又大着舌頭宣了一聲佛號:“鼎絲叔高論。夏長老行止間猶如和這鄒遭景物融爲一體,除眼識能見,耳鼻舌身意五識恐都無掃覺,着實高明之極。”
衆弟子聽了連忙閉眼,只以靈識察看場中,在這雲臺上的弟子都是三派中後起之秀,俱達到了築基大成,靈丹初照的境界,探查萬物,除眼看爲實之外,耳鼻舌身意倒比眼睛更加好用,只是這一次衆人卻大吃一驚,原來閉眼之後,場中除了清風暖陽,樹木建築,哪裡有半點人跡?
孤雲看看弟子們臉上吃驚的神色,笑呵呵地打趣戒語:“大師你說的對極!只是你本來就沒頭髮,不用一再申明啦!”
戒語顯然也是個風趣人,聞言只是一笑:“偶米頭髮,你又來取騷我!”
衆人都笑了起來,就連一直神情淡淡的景嬛這下也不禁莞爾。
此時明心已踏入玉虛宮正殿前方的廣場正中,便止步不前。聚仙鍾驀然又是一響,一道劍光又落於銀杏樹下,這次現出身來的卻是明風。
明風這些年交遊廣闊,尤其和峨眉交好,無論孤雲,還是戒語都和他相熟,譚金印就更不用說。無奈他當年和景嬛的一段恩怨情仇實在膾炙人口,孤雲、戒語、特別是譚金印俱都對這則旖旎傳說知之甚詳,所以誰也不願觸了景嬛的黴頭,一時倒紛紛閉嘴裝起了啞巴。
衆人凝神細觀,只見明風現身於銀杏樹下之後也是稽首一禮,然後便轉身輕輕巧巧跨出一步,瞬間便沒了蹤影,孤雲三人大訝,弟子們更是驚呼出聲,只有景嬛的眼睛卻亮了起來,扭頭便去瞧玉虛宮裡的廣場,果然,明風只在這眨眼之間已站在了明心的身側。
譚金印驚異地說道:“明風長老這是何意?這縮地術用得雖然神妙,可在這祭祀之時妄用法術,未免有些不恭了。”
景嬛笑道:“你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崑崙的祭祀一向如此的。”
不用譚金印再問,景嬛已是自顧自的解說了起來:“崑崙的這棵千年銀杏相傳是崑崙派立教祖師所栽,歷來有神蹟之說,所以崑崙每十年的大祭,所有弟子都要從銀杏樹下經過,向此樹見禮後,便要施展崑崙派嫡傳的心法、神通進入玉虛宮祭祀之地,以示崑崙傳人不忘祖宗,將教派發揚光大之意。據說,若是弟子獲得了祖師們的認同可參與祭祀,銀杏樹便會結出白果一枚掛於樹上,若是有人冒充崑崙弟子,或者弟子犯有過錯不得祖師認同,銀杏樹結出的果子便會掉下樹來。”
景嬛身後的葉紫語忍不住好奇地插嘴問道:“這麼神?這銀杏樹真能立即就結出果子?”
景嬛笑指那棵幹粗冠大的千年銀杏:“你不妨自個兒看!”
衆人一時間紛紛極目遠眺,銀杏樹隔着雲臺雖遠,可這裡也沒有常人,雖然弟子們並看不真切,可幾位師長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大樹的頂端果然已掛上了兩枚閃着銀光的白果。
景嬛又評道:“以夏明心修爲之高,自然是不需要任何花哨的手段,只是放開境界隨意走走,便已然不着痕跡得驚世駭俗。可是到了明風就得露出點馬腳,你們可別小看他這一步,那不是普通的縮地成寸,若我所見無差,當還融合了掌中寰宇之法,是以才能隔着一道阻斷視線的宮門,準確地一步跨到明心身側。雖然比起明心的大巧若拙算是落了下乘,可也稱得上舉重若輕了,只憑這一招,當今修行界能與他比肩的便沒有幾人。只是以明風如今在崑崙的地位都要巧花心思,看來崑崙對銀杏樹的傳說可是十分認真呢,後面可有得看了。”
景嬛的評論讓三派的三位二代師長心中暗驚,對崑崙的提防之意頓時更勝,但三派的弟子們卻沒有這等顧慮,原本等着崑崙弟子挨個兒入場的無聊之感立即大減,俱都精神振奮地等着看場好戲。
只聽聚仙鍾又是一響,又一道劍光落了下來。
(準備充分還是有好處,今晚寫得就比較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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