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過了數日,眼看祭祖大典越來越近了,不過麒麟崖上一應準備都已周全,歸一閣也重新閉了閣,反倒是比前段時間要清閒多了。
張遠川覷準這個機會,打着問候夏雨蓮、夏雨荷姐妹的旗號,專程跑了一趟素女峰月牙洞,其實他此行還有兩個目的,一來是要把韓賽昆的意思給夏雨荷帶到,省的等韓家兄妹再次找上門來時無法交代,二來,他也想借此拜會太清玉音大師,這是明風曾經提醒過的,他也早就想去,可惜自臥龍澗一戰之後,他就始終沒能脫出身來。
覲見玉音大師的事兒倒是非常順利,實際上,張遠川以前來探訪夏氏姐妹的時候就和玉音大師照過幾面,也算得上認識,只是這次他又特地從素堂稍帶了一些專只供奉玉虛宮掌門和太清、玉清掌脈的奇瓜異果孝敬,很是討了一番玉音大師的歡心。
不過,給夏雨荷傳話的事兒可就有些難辦了,因爲大小姐夏雨蓮一直在場,張遠川又心中有鬼,竟然始終不敢開口,直到他要告辭的時候,夏雨荷非要親自送他下山,兩人單獨走在路上,他纔有機會裝作漫不經心地把白雲谷畔韓賽昆說的意思提了出來。
誰知說了還沒兩句,夏雨荷就不耐煩地嚷道:“無端端的你提起他作甚?真沒意思!”
張遠川問她:“你難道還爲以前的事兒着惱嗎?可韓師兄都親自道歉了,你們是師兄妹,總歸還是和睦相處的好。”
夏雨荷搶白道:“他道歉也罷,認錯也好,幹我何事?”
張遠川辯駁道:“可也不爲己甚吧?難不成還要他向你端茶認錯?”
夏雨荷皺皺眉,有點兒不甚明白地斥道:“你這人好沒意思!我爲甚要他端茶認錯?當初他做錯事,掌門師伯也都罰了,和我還有什麼關係呀?他向你認錯自是應該,但吃虧的又不是我,他何必向我認錯?”
張遠川一時奇道:“既然如此,你怎的還耿耿於懷地不搭理他呢?”
夏雨荷覺着這話味兒不對,瞪着一雙大眼,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問道:“我怎麼沒搭理他了?你這話說得好奇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張遠川心下有些着慌,口不擇言地解釋道:“我沒什麼意思,就是韓師兄找我道歉的時候,順便還託我給你認個錯,他請你不要再介懷以前的事兒了!”
夏雨荷怒哼哼地冷笑一聲:“我說你這是充得哪門子好人呢?他和我不過普通同門,我不願理他就是不願理他,沒有任何理由,他認不認錯都是一樣!和以前的事兒又有什麼關係了?用得着你來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麼!?你要想去舔他的臉,儘管去舔,憑什麼來腌臢我?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夏雨荷越說越氣,說罷扭頭就走,張遠川又慌又惱,朝着她背影喊道:“我這不也沒說什麼嗎?你不願意就不願意吧,幹嗎那麼大火氣?真是不可理喻!”
夏雨荷氣地尖叫一聲,俯身摸起塊石頭來扭頭就衝張遠川恨恨拽了過去,張遠川慌忙錯身避過,再看夏雨荷已經拔腿跑了個沒影兒。
張遠川鬧了個灰頭土臉,滿面羞氣地下了素女峰,他也沒有心情再去素堂當差,便直接回了歸一閣,哪想到他剛走到歸一閣外的斷崖之側,便看到韓賽昆正對着茫茫雲海望而興嘆。
張遠川暗道一聲“晦氣!”,也只好走上去與他招呼。
果然,韓賽昆正是爲了探詢夏雨荷的態度而來,不過,張遠川一肚子闇火尚還未消,又哪裡有心思與他敷衍?便直截了當地將夏雨荷的原話轉述了一遍,韓賽昆臉色黯然地擺了擺手,徑自不告而辭了。
一直到了晚上,張遠川還是有些憤憤,他心頭又是惱火,又是尷尬,又是沮喪,真是辨不清什麼滋味兒,總之,頗覺裡外沒討好,實在是幹了件蠢事。
明風老道士不知又跑到哪兒閒逛去了,張遠川正好不願應付他,便也沒有理會,只是獨自坐着生了一晚上悶氣。
後來,祖師婆婆實在是看煩了他的一張黑臉,就逗他說話道:“你說你這到底是賭什麼氣呢?”
張遠川嘴硬道:“我哪賭氣了?我就是煩!好端端地搞什麼祭祖大典?還非得用什麼紫金香爐?”
祖師婆婆輕笑一聲,開解他道:“好啦,好啦!你一個大男人,心胸要開闊點兒,和一個小丫頭鬧什麼氣呀!”
張遠川怒道:“她哪裡是小丫頭?她可厲害着呢!當年我不過騙了她幾兩銀子,她就敢堵着我的門口和我動手!現今更好啦,幾句話說不中聽,她就能拿着石頭砸人了!”
祖師婆婆笑道:“我倒覺得這小丫頭甚好,很對我脾氣,比你那個一肚子鬼心眼兒的韓師姐可強多了!”
張遠川頗爲不忿地哼了一聲,暗自腹誹道:可不是對你脾氣麼?你比她還要兇上千萬倍呢!一個人就能把麒麟崖搞得雞飛狗跳的!
當然,這話他可不敢真個說出來,不過,祖師婆婆看他臉色也知他心裡不服,便說道:“這世上從來都是以男子爲尊,無論神仙佛祖,還是妖魔鬼怪都概莫能外,再強的女子終歸也是要被你們欺負的,我們要是再沒點兒脾氣,那還能活麼?你看,當年我爲了你祖父祖母的事兒和歸靈那老鬼一場大戰,甚至招來了九幽冥界的魑魅魍魎,雖然我最後還是敗於他手,可他反倒對我十分尊敬,一直到他死也不敢對我怎樣。可若我當初只是一味苦苦相求,他必然棄若敝履,說不定還要除魔衛道呢!哼!說穿了,就是你們男人犯賤!”
張遠川一時絕倒,不過這話倒也讓他轉移了心思,他有些訝異地問道:“婆婆,你說招來魑魅魍魎,難不成是指你和太師祖在臥龍澗的那場鬥法?”
祖師婆婆奇道:“正是呀,你怎麼知道的?”
張遠川大訝,便將在水晶秀府中親身經歷的一幕說了一遍,末了還驚奇地嘆道:“原來那個穿紅衣的方士就是婆婆你呀!”
祖師婆婆顯然十分開心,呵呵地笑出聲來:“不錯,正是我了!你太師祖是在那枚玉籤中暗布了【千里寰宇,掌中縮影】之法,所以你才能看到,這也沒甚麼好稀奇!我跟你說過,我只要出了烏風潭,從來都是以男子面貌示人,這可不是騙你,咱們烏風潭有一門法術,可以無中生有地把本體變成另一個人,隨意變男變女,一旦練成,同一個人便有了兩幅面目,兩個身份,只可惜這種法術一人一生也只能修習一次而已!你看到的那個方士,就是我的另一個身份了,當年也是爲我闖下好大名頭呢!等我日後重塑了肉身,一定讓他再現天下!”
張遠川心嚮往之,讚歎不已,又問祖師婆婆道:“婆婆你甚麼時候才能重塑呢?”
祖師婆婆沉默了一會兒,嘆道:“要說慢,那真是猴年馬月,但要說快,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