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染盡塵埃
2015-06-19
“轟隆隆”
雷聲滾滾。
厚重的烏雲壓頂而來，氣氛沉悶之極。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淋溼了雙眼，淋溼了心。
冰冷的雨點擊打在劍尖之上，一滴一滴往下落，劍身沾滿水滴，正如那紅塵俗事糾纏不去。
雨水衝擊着，視線模糊着，溼透的衣裳緊貼着，兩人的身軀愈加顯得沉重。
夜絮劍微擡，李月夕身形如幻影一般前移，帶起一連串殘影，吳銘眼神一凜，腳底輕踏，後躍一步，避過夜絮鋒芒，李月夕緊追不捨，夜絮劍尖的雨滴濺落，劍尖直逼吳銘咽喉。
吳銘撇了一眼，腳步一頓，指尖劃過魔劍劍身，一束深藍色劍芒凝於劍身之上，疾速增長，眨眼已有碗口粗細，近三人的高度，劍勢驚人。
李月夕見勢一驚，劍芒劈下之時，躲避已然不及，只得勉力使出御劍之術，夜絮劍脫手而出，不住盤旋，深藍色劍芒直擊在夜絮之上，“嗆”一聲尖鳴，李月夕內息不穩，一口鮮血噴出，不得已握住夜絮劍，魔劍勁力不斷壓下，他單膝跪地，卻仍舊無法泄去這力道。
“師兄，孤絕三劍雖然霸道，但內勁卻不足以與你抗衡。迫不得已借用魔劍之力，望師兄莫怪。”
李月夕咬牙灌注渾身真力，一點一點站立起來，雙手緊握劍柄，藍色劍芒重壓之下，他身軀微微顫抖。
李月夕潛力之大，令吳銘驚異不已。
李月夕嘴角忽然扯出一絲笑意。
他閉上雙眼，屏氣凝神，渾身上下泛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而後光芒盡數匯於左手指尖。
右手執劍支撐魔劍重壓，左手指尖點在吳銘小腹，吳銘悶哼一聲，倒飛出去，藍色劍芒盡數消散。
“吳銘師弟，以你的天分，若是不斷苦修，修爲斷然不止如此，只可惜你自從習得孤絕三劍，便沉醉於此劍術的霸道，沉醉於無敵的樂趣，卻忘了你我當初習劍之本，如今即便借用魔劍之力，也仍舊敗於我手，絕非巧合。”
吳銘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嘆息道：“師兄，我希望你能稍微同情同情小雨，別再以天下蒼生爲由而一再地拋棄她了，我求求你……”
“我……只怪我本性如此，難以捨棄蒼生……”
“那你就忍心捨棄小雨嗎！”
“師弟，你落淚了……”
“沒有！這是雨水！”
“師弟……”
“師兄，還記得我剛上蜀山的時候，你始終是我心裡的目標，我每天吃苦受累，每天上下打水，就只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像你一樣，成爲唯一一個對着流水有所感悟的、離道最近的蜀山弟子。”吳銘頓了頓又道，“可是，我現在一點也不想成爲你這樣的人。”
“你我性格相左，本性相沖，終究無法相輔相成。也許有朝一日，還會因爲各自的執念而成爲死敵……”
“我不想與你爲敵！我只想與你做當初那樣的最好的師兄弟，蜀山所有弟子的關係都沒有我倆好。你每次都會把好吃的東西留給我，發下來的新道服，你也會留給我穿，因爲你知道我運動量比你大，衣服壞得快。就連你心裡的小雨，都能讓給我……我真的不希望我們反目成仇，真的不希望！”
“師弟，聽我一句勸，棄了魔劍吧，此等魔物，本就該歸於塵埃。又何必被其拖入無間地獄？”
“小雨就是我的全部，魔劍我一定要帶走，若是你執意不許，那我寧可死在你面前！”
吳銘說罷，橫舉魔劍，架於咽喉之處。
“不要！”
李月夕疾行上前，不料吳銘劍鋒一轉，一劍刺入了李月夕胸膛。
李月夕頓住腳步，滿眼震驚地望着吳銘。
“師兄，對不起。”
雨越下越大，瘋狂擊打在兩人身上，雨水混合着血水從胸口流下，染紅了雪白的衣衫。
深藍色魔劍被雨水瘋狂沖刷着，沖刷了劍身的塵土，卻衝不掉縈繞的魔氣。
劍尖的血跡順着雨滴緩緩下落。
李月夕怔怔地望着吳銘，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吳銘抽出魔劍，血花飛濺，李月夕一陣抽搐，身軀無力地倒在地上。
雙眼無神地望着蒼穹，望着烏雲，望着彷彿無窮無盡的大雨。
吳銘轉身，默默離去。
曾經親如手足的師兄弟，此刻在這磅礴大雨中，化爲塵埃。
夜絮劍靜靜躺在一旁，腰間的人面吊墜在水窪中浸泡。
李月夕沉沉睡去，任由大雨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