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中, 一銀一紅兩人正在空中熱力交戰着,雙方都鬥志昂揚,誰也不肯讓誰分毫, 卻總是不分高下。
一道紫色的光芒突然打斷了兩人之間往來的劍氣, 紈絝皺着眉悄然出現, 看向渾身散發着戰氣的重樓, 輕輕說:“要戰, 也要有輕重緩急,重樓,你把與人交戰當作什麼?家常便飯?”
重樓有些掃興的收起手臂上的刀:“你若是要打, 就等我和他打完再說。”說着,指了指紈絝前方的飛蓬。
紈絝搖頭:“我不是要跟你打!打打打, 除了打你還知道些什麼?!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爲你都快瘋了!!你和飛蓬在這裡交戰, 可知道兩界交融, 耗費了她多少神魔之氣?”
重樓把一雙銳利的眼轉向紈絝:“我早就說過,我對她無心。倒是你, 在我耳邊說這些有什麼用?有什麼話,都去找她說。”
紈絝終於氣急,一扭腰:“可她在乎的是你!你就算再對她無心,難道就不知道感動嗎?你非要她爲你死了,你才甘心?”
重樓不屑的哼了一聲:“四界之蒂, 從出生開始, 就註定了要消亡的命運, 難道你不比我清楚?”
紈絝臉上的表情變得悲傷起來:“我就是知道……纔不想她有事……”
然後一瞬間表情又變得兇惡起來:“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若是你再無止境的和他打下去, 我紈絝就算是拼盡全力,也要將你碎屍萬段!!”
重樓看紈絝的眼神十分不屑:“憑你, 還沒那個本事。”
紈絝好看的眉毛豎了起來:“好,好好,我看警告你也是白費力氣,我現在就殺了你!!”說着,就去抽腰間的刀,可是一摸,竟然是空的。
“怎麼,武器都不帶?”重樓嘲笑的神情愈發明顯,“你若是有這把憐情刃在手,說不定還有三分把握贏我。”
紈絝的神色從對重樓的憤怒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慌,他猛烈的搖搖頭:“那……那個笨女人,她拿了我的刀!”
重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注意力就被天空中傳來的鑼鼓的轟鳴聲吸引住。
而一身銀色鎧甲的飛蓬突然睜大眼睛,語氣中甚至都有了一絲驚慌:“是神界?!”說罷,轉身看向剩下的兩人,“若是不想惹禍上身,現在就走。”
重樓銳利的雙眼微眯起來:“怎麼,怕了?”
飛蓬眉頭微皺,輕輕搖搖頭:“不是……我擔心……神界若是追罪下來……夕瑤她……”
重樓重新亮出雙刃:“打?還是不打?”
飛蓬在猶豫良久之後,還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而紈絝冷笑了一聲,閃身離去。
畫面短暫的轉換過後,接着就有無數的喊殺聲傳來。
而紈絝一個人在血肉紛飛的戰場中,一邊空手對抗着神界精兵的攻擊,一邊在急切的搜尋着什麼……
是在……找我嗎?
“霍小扣!!你給我滾出來!!你聽到沒有!!!”不顧身體被鋒利的兵器劃出多少道傷口,紈絝就那麼拖着血跡斑斑的身子,在一片血腥的戰場中,只是尋找着一個人而已。
真的,只是尋找一個人而已,只不過……他尋找的那個人,碰巧是我而已。
……可爲什麼……我會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以神界全勝、魔界傷亡慘重而告終。而紈絝就站在那塊我們常常坐在一起的大石頭上,眼神茫然的望着四周,渾身上下傷痕累累了也毫不在意,只是喃喃叫着:“霍小扣……你出來……”
碧藍的天空在轟隆聲中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看來,是兩界的不平衡已經到達極限了。
是……我死的那個時刻到來了吧?
紈絝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激動的飛向空中,卻因爲扯動了腰上的傷口而吐出一口血,我的心頓時一陣痛苦的抽動。
跟着他的步伐,很快,我就看到已經打敗了飛蓬的重樓,和……倒在地上的“我”。
紈絝瘋了一般衝過去,將已經閉上眼睛的“我”抱了起來,而“我”的身體似乎已經變成半透明的狀態……怕是馬上要消逝幻滅了吧。
紈絝看着“我”很久很久,然後才緩緩地擡起頭來——
“我說過,若是你讓她出事,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將你碎屍萬段!!”他早已紅了眼,空手就向重樓揮出一個巨大的光球。
可重樓竟然沒有躲,只是生生的將那一個光球用身體全都接納了。他的臉上竟全然失了表情。
紈絝輕輕的將“我”放到地上,散落的長髮擋住了他的眼睛,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的心卻莫名的痛到無以復加。只見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溫柔地說:“你等等,我這就讓他來陪你。”
眼淚,就這麼頓時無止境的噴涌而出。
紈絝,你何必對我這麼好?
他輕輕的抽出“我”手中緊握的那把染着血的刀,眼神冷漠的看向重樓,一字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說:“我要你死。”
說着,完全不帶任何的抵禦,就這麼衝了上去。
與其說他是想去殺了重樓,倒不如說是他自己……想要尋死。
重樓一個閃身,輕易的躲過了發了瘋的人的攻擊,可臉上的表情依舊空白,他的目光緩緩地轉向躺在地上已經快要消逝的人,神情裡帶着說不出的情愫。
“哈哈哈,我終於可以成魔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體旁,神情裡帶着巨大的貪婪,立刻就要下手將我身上剩餘的魔氣汲取殆盡。
紈絝早已失了理智,只知發了瘋般的攻擊,卻是重樓神色突然一緊,大踏步過去,一掌將那個走火入魔的男人推開。
“唔!!!大、大人……大人……您不是說好了,將沒了用處的她賞賜給小的嗎?”那男人雙目赤紅,已經爲了成魔而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滾。”重樓向後輕輕一揮,就將身後紈絝毫無章法的攻擊全部擋了下來,他默默的蹲下身去,伸手開始在我的胸口輸入元氣。
“大人……小的一直忠心耿耿啊!您……您怎麼可以變卦?!”男人瘋了,狂了,衝上來就要去攻擊“我”,企圖趁重樓與紈絝戰鬥分神時,從“我”身上搶到一點魔氣。
“若不想我殺了你,就滾!!”重樓卻早有準備,又是一掌,這次力道強了很多,將男人推出很遠,手上對我施的法術卻一直沒有間斷。
我在半空中懸浮着,看着這一幕,看着救我的重樓,心裡的感受,真的是五味摻雜。
若是說喜歡……重樓,你到底是何時才喜歡上我?
男人從地上爬起來,眼看成魔無望,絕望的吼了起來:“她不過就是個女人!你堂堂一個魔尊,竟然爲了一個小小的女人毀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哈哈哈,我好恨吶!眼看只差一點點,卻功敗垂成!重樓,你最好是看好她,若是日後讓我逮到任何機會,我一定將她碎屍萬段!!!”
重樓擡起雙眼,眼神可怕至極:“既然如此,我就沒有讓你活下來的必要。”
一道白光過後,那個男人灰飛煙滅。
而在一旁觀看的我,不禁爲嬋幽感到可惜……因爲他說,我不過就是個女人……那嬋幽在你心中,又算什麼?
“我”的身體漸漸從半透明恢復過來,不過臉色依舊蒼白,重樓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對一旁已經全然沒了力氣,趴在地上的紈絝說:“我只能……將她的元神封印,放入幻界池。”
若是不封印,怕是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條。
紈絝慘白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怪異的笑容,他拿起那把染血的刀,放在手心裡,一刀刀的划着,任自己的血流出,和刀上的血混在一起,似乎這樣,他和我,就永遠不會分開。
那一刀刀,卻是生生將我咽回去的淚,又逼了出來。
重樓抱起我,無聲的繞過紈絝,而紈絝只是握着刀,緊緊地盯着地面,在重樓經過他的身邊時,淡淡的丟出一句話:“下次我們若是再見,一定是在戰場上。”
重樓微微頓了一下腳步,終究是什麼都沒說,結印,消失。
而我還沒來得及伸出手去撫紈絝毫無血色的臉,就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後拉去。
可我竟然不想從這段回憶中抽出身來,因爲我不想留那樣脆弱的紈絝一個人在那裡。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再次睜開眼,幻瞑界的紫色立刻充斥了我整個眼眸。
我轉過頭去,看見奚仲正拿着布巾在爲我擦拭臉頰,心中突然一陣異常的緊張,拉住他的手問:“紈絝呢?我要見他……你讓我見他……”
奚仲的布巾從手中掉了下去。
而我看着他臉上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僵硬表情,內心的恐懼感突然不可阻擋的突襲而來。
『鬼界』
“哎……鬼界的日子真是無聊……”雲天青靠在一塊石頭上,雙手抱着頭,百無聊賴的看着面前的轉輪鏡臺。
一個小鬼卒走過來湊到雲天青身邊:“喂,聽說你老婆前幾天去投胎了?”
雲天青揚揚眉表示回答。
那小鬼卒卻奇了:“你這鬼倒也奇怪,老婆走了你難道不會捨不得?怎的不和她一起走?”
雲天青微微低垂了一下眼眸:“她走了,可以把今生的種種痛苦都放下了,我爲何要捨不得?”
鬼卒瞪大眼睛:“可她是你老婆啊?還長得那麼漂亮!”
雲天青淡淡一笑:“……呵呵,我第一次見她時,也是這麼覺得,她美的就像一朵鳳凰花般,總是那麼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可——”
鬼卒感嘆般接道:“唉!!!要是我能娶這麼一個漂亮老婆,死也甘願了!”
雲天青臉上回憶往事的表情收了起來,隨心一笑:“扯吧,你都已經是死人一個了!”
鬼卒卻更加不解起來:“既然你也承認她是個大美人,爲何你不隨她一起投胎?興許下世你們還可以在一起啊?”
雲天青的笑容漸漸散了,他看向轉輪鏡臺,不答反問:“是不是站上去,就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鬼卒點點頭,倒是熱情得很:“是啊!你想你老婆了?要不要上去看看?她才投胎不久,興許還沒找到好人家,或許還可以看得見。”
雲天青像是自嘲一般,低聲喃喃道:“可笑,不過就是這麼一面鏡子……我卻猶豫了這麼久,都還沒有勇氣踏上去……”
鬼卒扭頭,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雲天青搖搖頭,只是淡淡的望向那面鏡子,輕聲說:“沒什麼。”
小鬼卒後面又說了些什麼,他沒有聽到。因爲那個男子,不,是那個女子的音容笑貌,常常就在不經意間,纏繞進他的腦海,讓他毫無辦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