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青鸞峰的一處懸崖上, 雙腳懸在半空中,徐徐的吹着清風。
勇氣在我身邊擺出各種飛翔姿態,又是繞圈圈又是翻轉,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 把他一把抓住:“好了好了, 你再轉我就要掉下去了。”
說完, 有點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肚子。
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回頭, 只看到離我最近的草叢在微微晃動。
“……好了,你們都出來,別躲了。”我淡淡的說。
“啊!”貌似天河是被某人一腳踢了出來, 當了擋箭牌。
“幹嘛踢我……”天河無辜的揉揉腰,撅着嘴看了草叢後面的人幾眼, 最後低垂着眼睛, 不太敢看我。
我無奈的朝天翻白眼:“剩下的都出來, 不然我現在就跳下去。”
此話一出,簡直可以用一呼百應來形容, 大夥兒一股腦全都出來了。
“小扣扣……”紈絝又擺出那副可憐樣兒的看我,兩隻大眼睛裡含着亮晶晶的淚水,我頭上的黑線立即多了一條。
剛欲張口,小勇氣“呼呼”兩聲就衝了過去,和紈絝扭打起來了。
我捏捏眉心, 嘆了口氣, 問其他人:“我看起來就這麼像要自殺的樣子嗎?”
大家一起點頭, 連重樓都用複雜的眼神看着我, 我愈發鬱悶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撐着地從懸崖邊站起來,其他人立刻緊繃了神經。
我揹着手走下懸崖:“我就是舒緩一下心情——”
話還沒說完, 就被歸邪抓過去了。
看他渾身冒火的模樣,我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剛剛走下來的決定。
“舒緩心情?!有跑到懸崖邊上去舒緩的?!!”他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給分屍了,“你不想要孩子,就直接說,坐在那裡看什麼看,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我連爭辯都覺得無力:“誰說我不要孩子的?!”
只是……在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腦海中卻突然閃過在茗幽谷的畫面,紫色的迷霧,中毒後的燥熱,以及……
以及我根本不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回瞪他一眼:“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就不允許我適應一下嗎?我不過就是坐在那裡看下風景嘛!”
重樓將我拉到他身邊:“回屋子休息去吧。”
“你別這麼慣着她!總有一天把她慣到無法無天!我告訴你霍小扣,你能不能死要由我說了算!!”歸邪那陣勢簡直就是潑婦罵街。
我朝他吐舌頭,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去。
一進門,夢璃正在桌前擺弄香爐,她擡頭對我淡淡一笑,頓時美的不可方物:“小扣,從今天起,這香璃兒每隔一個時辰就過來幫你點一些,對安神舒緩心情是很有效的。”
我擺手正說不要,就被重樓抱着放到牀上去了。
耶?大熱天的,這草蓆上啥時候鋪了這麼多皮毛?
我翻身想起來,卻被他按住:“躺着。”
我扭了兩下:“很熱哎……鋪這些幹什麼……”
他撫了下我的發:“不能着涼。”
“小扣小扣,雞湯好了……”草倩端着碗就跑進來,我爲了她方便專門把門口那道檻給拆了,以防她跌倒,沒想到草倩還是“啊”的一聲就往地上撲。
還好跟進來的歸邪扶住她:“你眼睛長在地上啊!這麼平的路也能摔倒!”
草倩只顧端好沒灑出去的雞湯跑過來遞到我面前,完全忽略她哥的存在:“小扣小扣,快喝了吧,我剛剛給你燉好的,宰了十幾只雞,還加了好多隻人蔘呢。”
我本來就沒什麼胃口,一聽這話,立刻嚇出一身冷汗:“十幾只……”不由得離那碗湯遠了一點。
——十幾只雞和很多隻人蔘燉成一碗湯,媽呀,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濃湯寶?!
草倩眨眨眼:“小扣不想喝麼?這湯對身體對寶寶都是很好的啊。”
我黑線了:“也不是這麼個好法啊……你這一碗湯下去,估計我離死也不遠了……”那可不是麼,狂流鼻血,最後必然失血過多而死。
“小扣……”草倩不知什麼時候得了紈絝的真傳,硬是用眼淚炸彈轟炸我,我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拿過她那一碗湯,捏着鼻子,一口氣喝了下去。
果然是……濃湯寶……
我忍住想吐的衝動,問:“你哪來那麼多人蔘和雞……”
草倩朝我神秘的眨眨眼:“嘻嘻,小扣放心,從今天起就保證每天供應,直到寶寶長大成人!”
我沒懂:“爲什麼要等到寶寶長大成人?”不是等孩子生下來就不用喝了麼?
草倩一拍手:“因爲寶寶長身體也要喝啊,我把寶寶十幾年要喝的全都準備好了。”
我被雷劈了:“原來……原來你家養孩子是這麼養的……”吃十幾年的人蔘,那豈不是都成精了。
草倩搖搖頭:“不是,這是我草倩獨門自創的養寶寶的方法,小扣你放心,等寶寶長大一定白白胖胖的。”
我不禁捂嘴笑:“白白胖胖,你要拿去到菜市場賣肉啊……”
談笑間,紈絝臉上扒着勇氣,晃晃悠悠的就進來了。
勇氣嗷嗷的叫着,扇動着兩隻小翅膀,扒着他的臉就是不肯下來。
“你……給我下來……”紈絝伸出手在臉上亂抓着。
我怕他傷到小勇氣,忙說:“紈絝別……”
紈絝果然聽話的鬆手,勇氣聽到我的聲音,開心的叫了一聲,就衝到我懷裡蹭蹭了。
紈絝淚眼朦朧的撲到我面前:“小扣扣,你都不關心我,你看他把我的臉都抓花了……”
我眯眼鄙視他:“你可以找瓊瑤阿姨讓她給你安排個角色了。”
他抓過我的手在他臉上揉:“你看你看,都流血了……”
我奸詐的笑笑,問草倩:“剛剛給我喝的那湯還有沒有了?”
草倩點頭,做了個畫圈的手勢:“我燉了一大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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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揚眉指指紈絝:“給他盛一碗,他正需要大補呢。”
勇氣也適時的探出頭來哼哼幾聲。
重樓又不知從哪裡拿過一張棉毯,作勢就要蓋在我身上。
“不要不要了,再蓋我身上都要長蘑菇了……”我忙拒絕着。
可是看他堅持的眼神,最後只好妥協了,大熱天的把自己捂在厚厚的棉毯裡。
“我在魔界還有一點事……”他靠過來摸我的臉。
我鄭重其事的點頭,拍拍自己的肚子:“你走吧,我一時半會兒還生不了。”
重樓的眼神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用寵溺的聲音說:“我儘快回來。”
他直起身,穩步走向門口。
我本以爲他不會回頭,可是他卻突然回過頭看着我。
良久良久。
“怎麼了……”我突然有點點不安。
重樓勾起嘴角輕輕的說:“沒什麼。”用眼神掃了下蓋在我身上的毯子,沒再說什麼,走出門去,和進門來的天河菱紗擦肩而過。
一瞬間,我卻突然有了一種他要永遠離開的錯覺。
“等等——”我倏地跳下牀去,推開其他人就朝他撲了過去。
重樓有些驚慌的將我抱住:“你跑什麼?!”
我從他懷裡擡起頭,直接問出我最心底的疑惑:“你還回不回來?”
他環着我的手臂瞬間有些僵硬,一時之間四周沒有人說話。
我緊緊地盯着他的臉,生怕錯過他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可是他只是一笑,伸出手摸我的臉:“當然回來。”
完美的表情,讓我看不出一點破綻。
我鬆了一口氣,難道真是因爲自己有寶寶了神經過敏?
“那……那你快去吧……”我推開他,有點臉紅,唉,我這是怎麼了啊?沒事亂髮神經!
重樓只是淡淡的笑:“回去躺着吧,不要亂跑,乖乖等我回來。”
我聽話的點點頭,在他的目光中躺回牀上,蓋好被子,露出一雙眼睛盯着他。
“我走了。”重樓溫柔的看着我,然後緩緩地消失在一片紅光之中。
我安心的躺在被窩裡,滿臉幸福的笑容。
可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其實沒有絲毫破綻,有時候纔是最大的破綻。
“姐姐有寶寶啦?讓我摸摸讓我摸摸!”興沖沖的天河跑過來伸手就要摸我。
菱紗立刻打掉他的手:“天河!”
“怎麼了……”天河委屈的收回手,小狗一般,“你剛剛在懸崖上就踢我,現在又打我,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菱紗被傻里傻氣的天河氣的沒話說,在一邊撐着小腰鬱悶,想罵他卻又想不出罵他的理由,只能自己生悶氣。
我撲哧哧的笑着,說:“還早呢,現在什麼也摸不出來……”
天河立刻嘿嘿笑:“那等能摸出來的時候我再來摸,好吧菱紗?”
“……”菱紗在一邊啃蘋果鬱悶。
我繼續撲哧哧的笑:“倒是你們啊,怎麼還沒動靜?我要看小天河小菱紗小夢璃!快點給我生!!!”
這下不僅菱紗一臉黑線,夢璃都囧了。
“生,你就知道生!”歸邪坐過來揉我的頭。
我眼睛一轉,指向房頂:“我們要做超生游擊隊!!!”
小勇氣配合的在我手上繞圈圈。
可是我現在這樣子,那紫雲架的旅遊勝地怎麼辦啊?
我正要問,歸邪已經回答了我:“那什麼紫雲架的,你以後少操心,這麼多人呢,不缺你一個看門的!”
我氣不打一處來:“我……我是看門的?!”我明明是創始人好不好?!
歸邪瞪我一眼:“等孩子生下來,就在山腳下給你弄個涼亭,你就坐在那裡賣茶水,別給我亂跑!”
我嚎道:“我纔不要!我要出去玩!我要下山!我纔不要看門!!”
歸邪不解恨的把我身上的毯子死死按住:“給我躺好了!”
我撅着嘴縮在毯子裡,眼淚汪汪。
歸邪看我這副模樣,眼神不由軟了下來,紈絝卻突然湊上來擠掉他:“小扣扣,我和你一起睡……”
我寒毛直豎:“爲什麼?!”
紈絝朝我眨眨眼:“要從小和寶寶培養感情……”
我雞皮疙瘩掉啊掉,往裡面縮着:“大熱天的你給我下去!”
救兵勇氣趕到,立刻將紈絝打出我的視線範圍。
草倩卻突然輕輕叫了一聲。
我看向她,咦?她腰上那條瑩白色的絲帶怎麼還會發光?
“我……我……我有事……我先走了啊……”草倩匆匆忙忙的奔了出去。
我轉而去看歸邪:“你妹妹跑了耶,你也不管管?”
歸邪哼了一聲:“她的事,她自己決定。”眼神裡卻藏着點什麼。
我撅嘴:“那你也別管我嘛……”管那麼多煩死了……
“我能不管你?!”他立刻火氣大的來了一句。
房間裡其餘三人不知何時已經退了出去。
我感覺自己離末日不遠了。
歸邪突然拉住我的手。
我偷偷瞄他一眼,好像……沒生氣?
不過我的手被他捏的好疼啊。
他突然靠了過來,我顫顫的問:“你……你要幹嘛……”
然後他緊緊地抱住我,緊到我能聽到他的心跳。
“霍小扣,我要管你一輩子。”他說得咬牙切齒。
我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只是輕輕恩了一聲,埋在他懷裡,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就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