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紹回國的那一天,姜王姜後前往相送,太子龍陽陪同。沒有人注意到,太子的御前侍衛雲清並不在送往之列,而一向喜歡湊熱鬧的顏姬的公主也不在此列。
爲表姜國誠意,太子龍陽率領一隊精兵親自將姬紹送出姜國。姬紹一臉傲然的坐在奢華的馬車內,偶爾翻開車簾對着眼前姜國都城的市井指指點點。
一路上龍陽都十分溫文有禮,直到變故突襲。在姜國與楊國邊界處的森林,車隊遇襲。
敵人是盤踞在姜楊邊界的山賊團伙,這全沒有天良的傢伙一上來就施放了大量迷煙放到了大部分的士兵護衛。
姜國太子龍陽爲護楊國二公子姬紹重傷,一隊人馬折損嚴重。而楊國公子姬紹則被劫財然後——咳,因爲姬紹面對這些沒有王法混跡在國界三不管地帶的亡命之徒時態度太過惡劣,在龍陽太子重傷昏迷之後,公子姬紹被那歹徒的首領給……閹割了。
據倖存的姜國士兵回憶,歹徒的首領是一名看似妙齡的蒙面女匪徒,但出手辛辣狠毒無比。太子龍陽爲她所傷,公子姬紹也是被她給……士兵後來仔細想了想這次驚險異常但死亡率卻爲零的遇襲,總覺得跟在那女土匪身邊的二當家身形相當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太子重傷後,姜王大怒,立刻派新晉少將雲清率兵剿滅了所有山賊也算是給了楊國一個交代。畢竟事情發生在兩國邊界處,姜國太子也身負重傷——事情也怪不到姜國身上。
畢竟姜國兵弱世人皆知。姬紹自己所帶護衛大部分用來提前運送美人珠寶回國,自己遇襲,姜國也無能爲力。楊國只能嚥下這悶頭黃連。
而此刻的姜國宮殿裡,太子龍陽因爲受傷而正大光明的翹掉了所有功課。離王后擔心龍陽臥牀無趣,便常常勸顏姬雲清去和龍陽聊聊天。
顏姬頂着離王后期待的目光,硬着頭皮去了龍陽的寢宮。剛剛踏進內殿,顏姬便聽見龍葵悅耳如銀鈴的淺笑聲。
(其實離姨根本就不用擔心妖怪會無聊,有龍葵在,那個戀妹的傢伙怎麼會無聊。)
顏姬小聲的腹誹着,一擡頭,卻不小心對上了龍陽幽深的眼眸。那雙暗色的眼眸此刻正看着她,似笑非笑,顏姬一下子僵在原地,莫名的又開始心虛。
(爲什麼我最近對着這妖怪老是心虛啊……這是妖法啊妖法!)
就在顏姬一遍遍給自己洗腦的時候,龍葵已經輕快的幾步從龍陽側躺着長榻邊起身,幾個旋轉便立於顏姬身前。只見龍葵雙手輕輕捏起裙裾,笑容羞澀的在顏姬面前轉了轉一臉期待的開口:
“顏姐姐看看,這是哥哥託人幫我尋到的廣袖流仙裙,漂不漂亮?”
龍葵一臉雀躍,就像個急需誇獎的孩子。顏姬眨了眨眼,看着身着一襲彷彿會流動的水藍色衣裙的龍葵毫不猶豫的豎起了拇指:“龍葵最漂亮!”
顏姬完全沒發覺自己說話的口吻有點像雲清,而龍葵聞言後更是臉頰微紅,雙手微微揪住袖口繁複華美的銀色繡文,小聲道:“哥哥說,這件衣服有點神秘力量……顏姐姐你說會是什麼啊?”
顏姬掃了一眼廣袖流仙裙上彷彿的花紋,下意識的開口:“仙術的增幅和防禦能力的增加吧。”
話音剛落,龍葵崇拜的看向了顏姬,而龍陽則是不變聲色的掃了顏姬一眼。顏姬一怔,隨即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
(仙術不是傳說中的東西嗎?我剛纔在說些什麼啊……)
龍葵卻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在她的心中,她的哥哥和姐姐無所不能。龍葵側頭思索了一會兒,雙手一拍雀躍道:“我要去給母后看看,顏姐姐你陪陪哥哥吧!”
“呃,小葵……”
顏姬試圖叫住龍葵,可全然沉浸在新禮物的喜悅中的少女完全沒有聽見顏姬的呼喚,依舊一蹦一跳的走遠了。顏姬滿頭黑線,而身後卻傳來了噗嗤一聲的偷笑聲。
顏姬黑着臉回頭,某個裝病騙取衆人擔憂的妖怪此刻正悠然的躺在榻上,手握一卷竹簡,神色放鬆。
“你準備躺到什麼時候,那一劍也就是看起來嚇人,你當時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血袋啊!”
顏姬一臉不爽的擡腳踢向某人的小腿,卻一個沒注意踢上了塌腳。顧不上其他,顏姬嗷的一聲抱起了自己的右腳就原地跳了起來。結果沒蹦躂幾步又被塌下的腳踏絆住,整個人撲向了龍陽。
伏在龍陽的身上,顏姬明顯感受到對方的胸膛因爲忍笑而輕微在震動。顏姬忍着右腳傳來的一陣陣刺痛,幾個掙扎想從龍陽身上爬起卻被對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的腳不痛了?”
龍陽憋着笑用空着的手摸了摸顏姬的腦袋,毫不意外……看見某隻又齜牙了。
“痛死也比給你當笑話好!”
顏姬脖子一梗,一口咬上了龍陽抓住她的左手,在龍陽吃痛的瞬間掙脫爬起。可是剛剛爬起來,顏姬就後悔了。站在地上,右腳真的是一抽抽的痛。
看着顏姬糾結的臉,龍陽無聲嘆氣。他從榻上起身,轉身打開了一旁的櫃子從中取出一瓶藥膏。他走回榻邊看着一臉警覺的顏姬,對着她招了招手。
“幹嘛……”
龍陽挑眉,舉了舉手裡的藥:“你準備讓你的右腳撐破鞋子嗎?”
“你的腳纔會撐破鞋子!”顏姬下意識的反駁,卻習慣性的走到榻邊坐了上去,乖乖的讓龍陽幫她去了鞋襪上藥。
龍陽看着顏姬腳趾上有些嚇人一大塊青紫有些哭笑不得:“你當時是不是想把我的腿給踢斷?”
顏姬心虛的別開眼,卻在下一秒連連驚呼出聲:“痛痛痛!死妖怪你會不會上藥呀!”
龍陽毫不猶豫的手下用力,擡頭瞄了一眼顏姬,勾起嘴角:
“你似乎忘了,從小到大你四處闖禍都是我給你收拾攤子;撞得鼻青臉腫不敢讓父王母后知道的時候,也是我幫你背黑鍋弄來藥。”
龍陽頓了頓,笑意更甚:“你說我會不會上藥?”
顏姬覺得她這段時間心虛的次數比以前一年加起來還多。她端正了心態,陰狠道:“我又沒逼你。”
龍陽擡眼,輕飄飄的回道:“是啊,你沒逼我,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讓我擔心如果我不答應——下場就是如今的姬紹。”
“那是他活該!”顏姬咬牙隨即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對姬紹做了什麼,你應該昏迷了纔對……好啊,雲清那個傢伙居然出賣我!”
龍陽淡笑不語。
顏姬反應過來,狐疑的看了龍陽一眼:“不對,借雲清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背叛我……那時候你根本沒暈吧!你提供的藥你怎麼會暈!”
龍陽輕咳,不置可否。
顏姬思考了一下接着道:“以你的性格,這種丟人的事情你是絕對不會放過的……該不會,現在整個姜國和楊國都知道姬紹他……不能人道了吧。”
龍陽上完了藥,替顏姬穿好了鞋襪。扯過一旁的溼布拭淨殘餘的藥膏,龍陽看着顏姬的眼神帶着一絲責備。
“顏姬,女孩子做這種事情還是不太好,當時我明明是說捅個一刀就行,你怎麼就選了那兒。”
龍陽嘆氣,在顏姬不屑的眼神下,頓了頓又道:“不過,做的好。”
顏姬發誓,龍陽這傢伙絕對是隱藏在姜國的妖怪,人類絕對不帶他這麼歹毒的啊!
龍陽笑着將顏姬複雜的神色全都收歸眼底,伸手從榻邊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個精緻的小木盒。
“這是什麼?”
看着顏姬的注意力全部被盒子吸引,龍陽笑得有點含蓄。
“聘禮。”
龍陽輕輕道。
顏姬的眼神立刻從好奇轉爲了濃濃的鄙夷。眼神的全意如下“姐得嫁妝有黃金萬兩,你的聘禮就只有這麼個破盒子?”。鄙夷歸鄙夷,畢竟是十年青梅竹馬,顏姬還是很負責任的問了一句:
“給誰的?”
“你。”龍巖言簡意賅的回了一個字,“母后說你的嫁妝還歸你,我想我的聘禮也可以簡單點了吧。”
顏姬驚悚了,她完全忘了之前被離王后忽悠着答應的婚事了。她嚥了咽口水,看着龍陽艱難道:“龍陽,你看吧我們都還小,這婚事能不能……”
“嗯,我今年二十了。據說父王二十的時候已經讓十六歲的母后懷上我了。”
“……”
顏姬現在特別想買後悔藥,哪怕要她的嫁妝換——好吧,嫁妝的一小部分來換。
可世界上畢竟沒有後悔藥,在顏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唾棄之中甚至開始考慮誘拐雲清幫她逃婚的成功率時,龍陽將那枚小小的盒子往前一推,輕輕道:“不看看是什麼嗎?”
顏姬掃了龍陽一眼,也不好意思完全不給對方面子。而當她打開盒子的時候確實真的被嚇到了,不是盒子裡有什麼價值萬兩黃金的寶貝,而是盒子裡只有一枚奇奇怪怪的一點大的似藥非藥的東西。
這時龍陽的聲音在顏姬的耳畔輕輕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
“這是情蠱。”
“被喂下情蠱的人會一生一世矢志不渝的愛着種蠱人。”
顏姬彷彿被蠱惑了一般,竟無法將實現從那普通的檀木盒上移開。龍陽自顏姬的身後輕輕的環住了她,咬着她的耳朵輕道:“顏姬,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感受自耳畔傳來的熱度,龍陽的每一個字彷彿都深深的扎入顏姬的心裡。顏姬忽然感覺心跳加速,面色潮紅。她急急推開了抱着她的龍陽,帶上了那小巧的盒子便奪路而逃。
努力甩開身後龍陽低低的笑聲,顏姬一路狂奔回了自己的寢宮。
一連關上了所有的門,顏姬將自己蒙進了被子裡。手指不禁意間觸碰道藏於袖口的木盒,顏姬彷彿被燙傷一般的縮回了手指。
心臟不受控制的拼命跳動。顏姬哀嚎了一聲,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中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