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演員們也都是社會經歷豐富的,聽了祁雲裳的話,馬上就是若有所思。
有人便說:“祁總多心了,雖然麥克那邊的確向我們伸出了橄欖枝,但是我們並沒有離開權氏的意思。所以祁總這些話,大可不必跟我們說。”
祁雲裳卻搖了搖頭,“我今天找大家來,並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各位心裡明白,也相信你們會跟權氏共患難,我先謝謝大家了。”
“那祁總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們可以接受麥克的條件,到他的公司去。”
“什麼?”幾個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祁雲裳深吸一口氣,這才說:“權氏的情況,我不說大家也都清楚。現在麥克來勢洶洶,如果我和他硬碰硬,就算最後贏了,也不過是兩敗俱傷。這公司……公司是均梟和我爸爸兩代人的心血,我不能這樣用公司來冒險。”
“那祁總有什麼打算?”
祁雲裳說:“我希望你們可以假意到麥克的公司去,去了之後,不要接拍他們公司的戲。這樣的話,他們就只能違約。幾部戲下來,對他也是不小的損失。”
影視界也有不少不爲外人道的刑事規則,雖然有合同的制約,但是明星和公司畢竟不是員工和公司的關係。只要找出藉口來,退掉一兩部戲也是很容易的事。
再加上麥克現在爲了拖垮權氏,幾乎是喪心病狂,對來到他們公司的明星少有防備,幾乎是來者不拒。祁雲裳覺得,這個辦法對付麥克,肯定是很容易得手的。
幾個老演員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過他們在業內都很有聲望,這樣的事雖然不會觸犯法律,但是說起來總歸不是正途。他們一時有些猶豫,祁雲裳繼續動員說:“幾位老師,我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算是我求求各位。”
“祁總千萬別這麼說。”一位男影星說道,“公司出事,我們理當盡一份力的。只不過……”
只不過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
祁雲裳又說:“你們去麥克的公司,先和權氏解約,那麼麥克那邊爲你們付的違約金,我一分錢都不會要。至於麥克那邊給你們的簽約金,我更是不會干涉。這兩筆錢加起來,也是不小的數目。權氏現在資金困難,給不了大家這麼好的福利。如果你們肯幫我這個忙,這些……就當是我賠償給大家的。”
那的確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就算他們是影帝影后,想想也忍不住動心。
祁雲裳彷彿是無師自通,現在對於人心越來越能掌握。好像自己絕望之後,反而更能看清楚別人的慾望。
隔岸觀火,總能看的清楚。而這個繁複的人間,對於如今的祁雲裳來說,彷彿已經是隔着大海的彼岸。她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她的心是早就跟着權均梟和圈圈去了很遠的地方。
她盯着那幾位看了幾眼,又不急不緩地說:“至於聲譽的問題,各位更加不用擔心。權氏的公關團隊一向很給力,到時候各位什麼損失都不會有。”
這下他們才真的放心了。
幾個人假意簽約去了麥克的公司,麥克興奮地把他們納入自己的旗下。以爲自己的公司是如虎添翼,他再也想不到,祁雲裳玩了這麼一出漂亮的商戰無間道。
麥克還忙着和祁雲裳互挖牆角,而麥克看似佔了上風,更加肆無忌憚。現在他的公司在短時間內衆星雲集,迫不及待簽了很多新戲的合約,準備在短時間內佔領國內的影視市場。
可是到了影片正式開始拍攝的時候,幾個演員都相繼出了問題,有的是身體問題,有的是個人原因,還有的和投資方發生了齟齬,被人家辭退……演員這邊屢屢出現問題,弄得麥克焦頭爛額。
麥克以前沒有做過影視公司,現在乍然出現這樣的問題,他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麼應付。本來這樣的迅速膨脹就消耗了大量的資金,現在出現這樣的“意外”,他們公司要向投資方支付不少的違約金。
錢的問題倒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公司的信譽一下子一落千丈。而且他們沒有什麼基礎,不像權氏還有之前的老底可以吃。這樣一來,本來打算和他們合作的投資人也紛紛解除了合作意向。
麥克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幾歲。
他向來自詡有幾分紳士風度,這時候被祁雲裳重創。他也是聰明人,當然發現了那幾個演員的問題。但是他千方百計挖人家牆角,怎麼說也是自己先做的不厚道,現在就算被騙了,也不好大聲喊出來,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他在辦公室裡,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冷聲喝道:“祁雲裳?這個小女人,沒想到居然還有幾分手段!”
麥克對祁雲裳的印象,還是當初那個和鄒婉婉搶着演女主角的小演員。後來再接觸,就是她成立了自己的設計公司。雖然說是老闆,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不過是掛着個名字,其實運營公司的還不是權均梟?
現在權均梟不在身邊,他以爲祁雲裳會被打擊的一蹶不振,只要他一出手,馬上就能將她擊
倒。可是沒想到,失去了丈夫和兒子,這小女人反而更加厲害了。
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麥克身邊的助理看到他這個暴怒的樣子,把他扔在地上的幾份合同撿起來。那正是那幾個問題演員的簽約合同。
麥克一看到,馬上冷聲說:“那幾張廢紙,還撿它做什麼?”
助理手上一抖,連忙又把合同扔下,“對不起,麥克先生……”
麥克說:“給我安排時間,我要親自去見見那個祁雲裳。”
祁雲裳收到麥克的邀請,秘書還勸她說:“麥克才受到了我們的重創,現在公司都要運營不下去了。他這時候請您去見面,我看是來者不善。”
祁雲裳手裡是麥克公司最近的現狀,財務漏洞,還有合作方紛紛解約……這樣子和她剛剛接手權氏的時候何其相似?只不過她是挺了過來,這麥克……她當然不會讓他也挺過來!
祁雲裳微笑着說:“我不怕他不善,我只怕他不來。好不容易讓他吃了一次虧,我正迫不及待要向他炫耀一下呢。沒想到他自己送上門來了,簡直是自取其辱。”
秘書看着祁雲裳,彷彿不認識她一般。
從祁雲裳接手權氏,到現在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剛剛她來的時候,對公司的業務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都是他們這些秘書和副手在一旁幫助,她才慢慢挺了過來。
當時權總剛剛失蹤,公司的人們都以爲祁雲裳會撐不下去,可是沒想到,她非但撐了下來,而且還把公司越做越好。這次麥克來挑釁,公司的人們又是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這次祁雲裳要受不了。可是她這一招漂亮的反間計,瞞着所有人,不動聲色就把麥克逼到了現在的境地。
祁雲裳的改變……實在是太快了。
彷彿感受到了秘書異樣的目光,祁雲裳偏頭問:“看着我幹什麼?”
秘書這纔回過神來,“沒、沒有,我這就去安排,您和麥克先生見面的時間。”
祁雲裳嘆息問:“你先等等,你……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太狠了?”
作爲一個成功的商人,祁雲裳現在的做法完全沒有什麼不對。她做了這麼久的秘書,之前跟着權均梟,什麼樣的商業手段沒有見識過?現在祁雲裳做的這些,實在算不上過分。
她並不覺得祁雲裳太狠,只是隱約覺得擔心。一個人的改變總不是無緣無故的,任何蛻變都是痛苦的,如果不是受到太大的壓力,誰願意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祁雲裳的手段驟然變得雷厲風行,她看起來似乎是完全忘記了失蹤的丈夫和兒子,也再沒有什麼自殘抑鬱的行爲,但是她身邊最近的那些人們還是覺得不對勁。
那秘書試探着問:“祁總……您,您真的沒事了嗎?”
祁雲裳微微皺眉,“我剛打了勝仗,正開心呢?我能有什麼事?”
秘書再也不敢主動提起權均梟,也就訕笑着說:“沒有,我不過隨口問問,我還出去忙了,您有事的時候再叫我。”
秘書說完就帶上門離開了,而祁雲裳自己坐在辦公室裡,卻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自己的變化,她自己知道,可更像是身不由己。權均梟不在了之後,她漸漸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樣子。每次做決定之前,每次說話辦事之前,總是不停地想着他,想着他是怎麼做,想着他會怎麼想……
如今這些事情,都是她用權均梟的思維做出來的。
每次她遇到了困難,都總能聽到權均梟在她耳邊,告訴她到底該怎麼做。所以現在,她其實都不清楚,這些辦法到底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權均梟告訴她的。
權均梟不在了,可是又無處不在……祁雲裳在商場上是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可是一旦一個人獨處,眼睛裡就是一種茫然的恍惚。
越來越嚴重。
只不過別人不知道罷了。
麥克和祁雲裳的見面,仍然是祁雲裳大勝而歸。麥克看到祁雲裳現在的樣子,知道自己這次太過輕敵了。如果現在不肯放手,只怕連英國那邊的事業都要捲進來。現在的祁雲裳,和當初的權均梟一樣難應付。
女人要是狠起來,往往比男人更可怕。
林霄之前因爲小月的關係,也和麥克多有商業上的來往。現在林霄雖然人在國外,不過他的公司還在本埠,暫時交給別人打理。
要想把麥克從國內連根拔起,那就不能再留什麼後患。林霄的設計公司規模不小,但是和權氏比起來,也算不上多有競爭力。
對於林霄這個人,祁雲裳還算放心,他當初針對權家,不過是受了小月的蠱惑。後來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他和祁雲裳幾乎成了朋友。不過現在他和麥克還有牽扯,那麼祁雲裳也就不能姑息,爲了根除麥克在國內的勢力,只好連林霄的公司一併打擊。
祁雲裳很快出手併購了林霄的設計公司,併入了她自己的設計公司。
小月雖然做錯了不少事,
但是後來總算知道悔改,而且還用一次自殺償還了之前犯下的錯。她小時候也實在受過很多苦,所以結婚之後,林霄下決心彌補她,要給她最幸福的生活。
兩人在英國完婚之後,林霄暫時放下事業不顧,帶着小月到歐洲遊歷,算是帶着她度了一個長長的蜜月。等他們回到英國之後,這才知道自己的公司被祁雲裳併購了。明明在他們出國之前,還和祁雲裳關係不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總是與人爲善,甚至以德報怨的女孩,現在爲什麼突然翻臉不認人,竟然趁着他出國,併購了他的公司。
麥克此時已經放棄了在中國的影視公司,直接宣佈破產,然後回到了英國,只爲保住自己在英國的產業。
林霄得知麥克前段時間在國內發展,聽說還和祁雲裳唱了好大一臺對手戲,就過來找到麥克,問道:“到底雲裳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吞併我的公司?”
麥克看着他,只是冷笑,“雲裳?虧你還叫的這麼親熱,人家現在把你當成仇人呢。”
林霄和小月已經對不起她,他自己也知道。但是當時明明已經……他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雲裳會這樣,難道是秋後算賬?
他又問:“這是雲裳的意思,還是權總的意思?”
麥克卻不屑回答他,只說:“你要是想知道,你就自己去找祁雲裳啊!你見到了她的人,恐怕也就都明白了。”
公司畢竟是大事,雖然有小月勸阻,但是林霄還是執意要回國和雲裳見一面。
小月說道:“林霄,雖然公司沒有了,但是我們的生活不成問題……畢竟是我們對不起雲裳在先,現在回去找她,能問什麼呢?”
小月心中的愧疚比林霄更甚,畢竟曾經,她差點害得祁雲裳丟了命,還幾乎失去了孩子。現在她也結婚成了別人的妻子,或許再過不久,她也要有自己的孩子。換位想一想,如果有人那樣傷害她的孩子,她只怕會恨死那個人。
祁雲裳和權均梟沒有要她的命,也沒有計較更多,她已經很感激了。
可是林霄說:“我不是要質問她,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管怎麼樣,就算是他該死,也要死個明白。
小月覺得沒臉面對雲裳,所以林霄一個人回國。
祁雲裳正在辦公室裡看文件,面前的那一份,正是併購了林霄公司之後的規劃方案。她一頁一頁翻來仔細看着,秘書突然推門進來,叫了一聲“祁總”,卻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祁雲裳放下文件,好奇地問道:“有什麼事你快說呀,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秘書小聲說:“祁總,林霄林先生來了,在接待處等着,說是要見您。”
這樣併購了林霄的公司,秘書覺得祁雲裳這件事做得有些理虧。雖然是爲了徹底打擊麥克在國內的勢力,但是林霄畢竟是無辜的。
可是祁雲裳很坦然地說:“哦?他這是度蜜月回來了?遠道回來的朋友,快叫他進來呀,我們正好敘敘舊。”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叫他來就好了。”
林霄被秘書帶着往辦公室走,只聽那秘書說道:“我們祁總現在也不是不容易,林先生,併購的事也是她情非得已,您千萬擔待一點。”
秘書是真的關心祁雲裳,生怕這時候林霄生氣,說出什麼刺激祁雲裳的話。她心裡隱約覺得,祁雲裳不像她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強勢。
林霄好奇地問:“祁總?現在你們權氏,是祁雲裳在主持大局。”
來這裡之前,林霄沒有時間過多的關注權氏的消息,只希望來了之後見到祁雲裳問個清楚。他先去了祁雲裳的設計公司,可是那邊的人告訴他祁雲裳在權氏。他疑惑地來到這裡,竟然得知現在權氏整個都交到了祁雲裳的手上。
那麼權均梟呢?
心裡是滿腹疑問,但是從接待處到總裁辦公室路途不長,不等他問個清楚,已經走到了。
秘書敲了敲門,在林霄進門之前還對他說:“林先生,請您多擔待了。”
林霄進門去,在看到祁雲裳的第一眼就覺得詫異了。
純黑色的辦公桌後面,祁雲裳一身正裝端坐在那裡,頭上挽着一絲不苟的髮髻,鼻樑上架着一副無邊框的養目眼鏡。雖然五官沒有變化,但是整個人的氣勢,已經和當初他們分開的時候大不相同。
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人。
可他們分開也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啊!
看到林霄發愣,還是祁雲裳主動開口。她也沒有站起來,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說:“林霄,遠道來的,有什麼話先坐下再說吧。”
林霄這纔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才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來,眼睛仍舊望着祁雲裳一眼不眨,惹得祁雲裳微微笑了起來,“怎麼了?在歐洲度了一圈的蜜月,就不認識我這個老朋友了?”
林霄好多話要問,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嘴脣合動着,好半天說出一聲:“雲裳,好久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