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月色,遊雨澤倔強地看着她的臉。他不妥協,也不走遠,他就是怕她出來找他碰到什麼危險。
她懂不懂,他是捨不得她受到一點點兒的傷害的。
白遲遲連拉帶扯的把遊雨澤拖回房間,誰都不提剛纔的不愉快了。
兩人各自在單人牀上躺下,白遲遲想着第二天要出差,強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白遲遲就爬起牀,沒想到平時懶惰的遊雨澤還比她更早地起牀了,已經洗漱完畢。
“我送你去洛城,我知道一條近路,騎摩托車大概五個小時就能到了。”
“五個小時?時速多少?”
“九十。”
“九十!”白遲遲瞪圓了眼。
“你不要命,姐還要命呢。我現在可是一名光榮的鎮醫院副院長,肩負着募捐的使命,不能這麼莫名其妙的就捐軀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大巴吧。”
“這也是,那我就只有坐大巴護花了。”遊雨澤挑了挑眉,無奈地說道。
“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需要護什麼花,你沒事兒幹就在家陪爸媽。”
“我們不用陪,讓他跟你去。洛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他跟着你,我們才放心。”老白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話倒也說進了白遲遲的心裡,洛城的確不是一般的地方,有個男人跟着是好。
她瞄了瞄遊雨澤,神秘莫測地笑了笑。
“雨澤同志,既然這樣,就煩勞你跟姐走一遭吧,不過你可要保證遇到任何事都聽我的。”
“沒問題!出發吧!”
小鎮沒有大巴,他們需要轉一道車去縣城,再轉坐去洛城的長途車。
車窗外閃過的風景,讓白遲遲想起了六年前,她從洛城離開的情景。她沒說話,遊雨澤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陪她。
離洛城越來越近了,白遲遲的思緒先是亂,慢慢又靜下來。
此行當天是趕不回去的,他們在愛遲集團附近的小旅店訂了兩間房,各自洗了個澡以後,白遲遲囑咐遊雨澤在旅店等她,她自己穿了一套淺粉色的職業套裝去愛遲集團的總部。
前一天她已經跟愛遲集團的總助聯絡好了,這天下午兩點半準時跟他們的總裁見面。
到了前臺,她跟掛着一臉職業笑容的女孩兒打了招呼,報上自己的名字。
“您好!俞副院長!我們總裁特意叮囑過,您來了可以直接去找他,他在樓的總裁辦公室。”
白遲遲心內暗喜,他們總裁特意交代過,也就是說對她來的事還是很重視的。
這麼說來,這位總裁是真心誠意的想要出資,她此行可算是成功大半了。
她抱着一個文件夾,裡面是厚厚的投資申請報告,在前臺的指引下上樓,乘電梯來到樓。
樓有一間總裁辦公室,一間大的會議室,一間小會議室,還有一間總裁助理辦公室,她怎麼看怎麼覺得格局有幾分眼熟。心想,或許是每一個大公司都是這樣,不要做些莫名其妙的聯想。
她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一聲帶着濃重鼻音的,“請進!”從門內傳出。
白遲遲扭開精緻的門把手,進了門,衝着坐在真皮沙發椅上的男人禮貌地說道:“您好!我姓俞……”這一刻,她的目光忽然與對面的男子相遇,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黝黑的臉讓她瞬間愣在當場,說到一半的話再也無法承接,戛然而止。
俞副院長……俞副院長竟然是他苦尋不到的白遲遲,司徒總裁看見白遲遲的那一剎那,心中涌動着無限狂喜,激動的“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幾年來,他幾乎不笑,能不說話的時候都不說話,沉穩的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要是他的下屬們看到他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樣子,一定以爲他們是見了鬼。
他激動的拔腿就往白遲遲身邊跑,身後的椅子被他的衝力弄的來回晃動。
“遲遲!是你!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你竟然給我玩起了隱姓埋名,變成了什麼俞副院長?”司徒清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白遲遲的心在與他目光相接的一剎那瘋狂撞擊了兩下,她發現銘心刻骨就是銘心刻骨,別說是過了六年,就是過了六十年,她再見到他,或許也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在那一刻,她真的差一點拔腿就跑。她怕他,更怕自己,要是她再淪陷在他的情網裡,她會瞧不起自己,她不要那樣。
可她的腳就像灌了鉛,一動也不能動。她不能走,那麼多殷切的目光在等待着她,她不能因爲自己的一點點私事就把一大筆的捐贈給弄丟了,她沒法兒跟整個醫院和無數的病患交代。
當他衝到她面前,即將抓住她肩膀的時候,她很冷靜地剋制住了自己。
她帶着一種疏離而禮貌的笑,輕聲繼續說道:“我叫俞靜,是培安鎮醫院的副院長,這次找到愛遲集團……”說到這幾個字,她的心又是狠狠的一跳,才明白了這個愛遲集團四個字是什麼含義。
是他用她的名字來命名的集團吧?在她的名字前還加了一個愛字。
真愛嗎?真愛會那麼輕易的放手嗎?
也許是愛的,不過就像這麼名字一樣,愛都遲了,太晚了。
他到底還是抓住了她的肩膀,她消瘦的肩膀,早不像以前那樣有肉了,瘦了,都是他的錯。
他凝視着她的小臉,無比痛惜地說:“遲遲!終於讓我見到你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讓我用我的後半生來照顧你,彌補我的過失!”
白遲遲深吸了兩口氣,勇敢地回視着他,她的目光甚至非常非常平靜,她告訴自己,要像死水一樣對他波瀾不驚。
他的目光灼熱,她的眼神清冷。
“我是來談公事的,希望您能夠答應我們醫院的申請,這對您來說也許不算是太大的一筆資金,卻可以幫助無數的病患獲得康復的機會。請您一定要認真考慮,這是功在千秋的好事。”白遲遲依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他記得每次他抱她,他吻她,她都會不由自主的顫抖。
六年過去了,難道他的接近對她來說真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嗎?
不會的,他一直對她念念不忘,難道她就可以把他忘的乾乾淨淨?
“遲遲!別這樣行嗎?不要裝作不記得我了。這六年來,每天每夜我都在想你,我真的很想你,忘不了你。尤其是你走之前在中巴上看我的那一眼,就像一根鞭子在抽我的心。”很疼,他只要一想起來,就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流血。
“別說了!”白遲遲皺了一下眉,冷淡地低喝了一聲。
“不要再這樣叫我,司徒清!我來是想跟你談公事的,假如我知道愛遲集團是你的,我會考慮請別人來。”
是啊,她肯定不是故意出現在他面前的。
她是恨他恨極了,纔會隱姓埋名,讓他沒機會找到她。
他太想她了,兩千多天,每日每夜的想,想的他骨頭都要碎了。
他多想要好好吻吻她,抱抱她,如果她都不肯,讓他多聽她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她很冷漠,好像對再次見到他,沒有激動,只有意外。
他鬆開了她的肩膀,他要以她能夠接受的方式來接近她,讓她再次遇到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高興的,而不是痛苦的。
“好吧,我們談公事。”司徒清轉了個身,在辦公桌不遠處的黑色真皮沙發上坐下來,揚了揚手,示意她也坐下。
之所以不選擇坐在辦公桌後面,是他不想兩個人坐對面,會顯得他居高臨下。
白遲遲也坐下了,雙手把資料交給司徒清。
“這是我們醫院的資料,請你過目。我們醫院目前有……”她外出拉贊助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早有一套完整的說辭。
司徒清把資料拿到手中,認真地翻看,聽着她條理清晰地闡述。
有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當年他的小白癡,如今已經蛻變成如此優秀的職業女性。
遺憾的是,他沒能參與這個蛻變的過程,想必她是很吃了些苦的。
只是一個小鎮,假如沒有他,她也不會到那麼艱苦的地方去。心疼和愧疚雙重摺磨着他的心,他不發一言,默默地聽她說着。
也許她說完了,就要走了,他就很難再見到她。
他剛纔是太激動了,六年不見,每個人都可能有很大的變化。他爲了她,一直都沒有再談婚論嫁過,她不一樣。在那段感情裡,她是受害者,她不需要揹負良心的譴責,她隨時可以開始新生活。
也許她早就結婚了,也許連孩子都生了。
如果她家庭幸福,他會在暗處關注她的一切,默默地祝福她,幫助她。
如果她不幸福,那就由他來給她幸福,他絕不再放棄,無論發生什麼事。
六年沒見到她了,他的想念已經堆積六年,剛纔的激動在所難免。這刻起,他卻要謹慎地對待她,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經過深思熟慮。
“司徒總裁,我們醫院的情況就是這樣的,希望您能同意給我們醫院注入資金。”白遲遲做了總結陳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