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下午,蘇靜若都沒有走出辦公室,而中途只有卓婭提醒她吃藥進去過,其他的人她誰都不見。
下班後,蘇靜若沒有回清苑,而是獨自開車在街上轉,卓軼被她提早下班了。
偌大的城市,卻沒有一個想去的地方,也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蘇靜若漫無目的的轉,直到車停在了一間咖啡店前。
她看了眼裡面,沒幾個人,還算幽靜。
將車停在停車位後,拿着小坤包走進去。
門口的服務生穿着黑色的制服,見到蘇靜若後微笑着迎接。
“選個安靜的位置。”蘇靜若的語氣很淡。
“好的,這邊請。”服務生做了個請的手勢,引導着去了二層靠窗的位置。
蘇靜若坐在茶色的布藝沙發裡,點了杯意式特濃和一塊黑森林蛋糕,服務生上的很快,蘇靜若拿着叉子在蛋糕上戳着,半天沒吃一口。
蘇亦琛那個白癡,難道她不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嗎?她比誰都清楚,可皇甫家的勢力誰能動得了,她只能靠非常手段來報仇。
忽然覺得胸口很悶,她幹嘛在意他怎麼想?一個本就帶着不良動機救她的人,完全就是利益與利用,現在突然大言不慚的想說教她嗎?真是可笑!
披着羊皮的狼!裝什麼深沉!
端起咖啡,在脣邊抿了口,苦,可她卻覺得還不夠,沒她心裡苦。
那塊黑森林被她戳得全是叉子的的洞洞,一口沒吃,咖啡倒是又添了一杯。
“別戳了,蛋糕已經變成篩子了。”
一種很舒服又富有磁性的聲音鑽進蘇靜若的耳朵裡,她手中的動作頓住,下意識的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想看看這麼好聽的聲音會配上一張什麼樣的臉。
“是你!”蘇靜若有些驚訝。
男人笑得溫和,漂亮的眸子晶亮深邃,看向能看進人的心裡,“你好,保時捷小姐。”
蘇靜若沒有笑意的笑了下,對於這個稱呼她似乎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所以沒發自內心的笑。
“溫特助,還記得我?”
兩個人隔着一個過道,坐在對面。
溫伯寒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衫,裡面是白色的T恤,下面淺色的褲子挽了一個邊,白色的休閒鞋一塵不染,腳踝露出一小節,給人的感覺是乾淨儒雅。
他手中抱着本書,蘇靜若只看到是一本很厚的書,他的桌上放着一壺清茶,茶壺是透明的,裡面的茶葉翠綠翠綠的。
“女孩子喝那麼濃的咖啡,晚上會睡不着的。”聲音依舊是從容淡定。
聽他說話,蘇靜若有一種心都跟着靜下來的感覺,她低下頭,看了眼手中的咖啡,笑了笑,“習慣這味道。”
其實蘇靜若很想回答他,就算是不喝咖啡,她也睡不着,每晚都會做惡夢,半夜經常驚厥醒來,渾身是汗。
“長相甜美的女孩,居然喜歡苦咖啡?”溫伯寒審時度勢的打量她,“你很煩惱,有什麼在困擾你?走進去,卻又出不來?”
蘇靜若在聽到他說的這番話後,臉色瞬間冷下來,她收回剛纔對他的評價,他並不是個儒雅紳士的男人。
坐在對面的溫伯寒將書合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覆在書上,蘇靜若注意到書脊上寫着微表情心理學,不禁輕輕的吐了口氣。
又是一個自以爲是的男人。
“溫特助這麼有閒情逸致?”她看着茶,將話題岔開。
溫伯寒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茶杯,端起來淺酌了一口,“保時捷小姐,上次的事情解決的順利嗎?”
“很順利。”蘇靜若忽然很沒興趣繼續談話。
“你是蘇亦琛的妹妹?”溫伯寒突然轉換話題,蘇靜若被她繞的思維快速跳躍。
蘇靜若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筆直、疏離,“是表妹。”
“哦。”溫伯寒點點頭,淺笑了下。
“你很聰明。”
突然的誇讚並沒有讓蘇靜若表露出驚喜,反而臉色更加謹慎平靜,她收起一身慵懶,脊背挺得直直的,雙手抱着咖啡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眼神盯着對方。
“你很有眼光。”
呵!這丫頭變着法的實在誇自己。有意思!
蘇靜若注意到溫伯寒微揚的脣,他因爲自己剛纔的話再笑。
她對他有敵意,而他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敵意。
蘇靜若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從剛剛開始,他已經變換了好幾個問題,這樣的男人通常會繞很大一個圈子,然後讓你慢慢的鑽進他的圈套。所以,她不得不防。
“不用怕,保時捷小姐,我暫時對你沒什麼企圖。”
蘇靜若順着他的話,說:“以後會有了?”
溫伯寒粲然一笑,“呵呵……有趣的丫頭。也許吧!”
蘇靜若覺得今天是老天故意派人耍他,公司裡有個蘇亦琛,咖啡店裡冒出來個溫伯寒,到底要不要讓她做一個安靜的美女子了。
“金地項目是你負責的?”溫伯寒再次轉換話題。
看看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果然有目的!
“是!”蘇靜若剪短回答。
“不建議過去坐會吧。”溫伯寒話落時,人已經站起來了。
蘇靜若連想拒絕的話都沒說,這人就坐在了她對面。
他又叫了一壺什錦水果茶,還有一些糕點,服務生很快送上來。
二層的區域內只有零星的幾個人,蘇靜若並沒有因爲對方的身份而表現的不自在或是膽怯,相反很淡然的喝着咖啡。
她在心裡給溫伯寒又貼了個標籤,官派十足的人,自負,而且享受着特助身份帶給他的優越感。
她對他嗤之以鼻。
“最後的三個釘子戶解決的很漂亮!”溫伯寒端起桌上的什錦水果茶倒了杯,放在了蘇靜若面前,換走了她的意式特濃。
“你怎麼知道是我?”蘇靜若反問,看到他拿走咖啡時,眉心不由得皺了皺,但僅僅是一秒鐘,又恢復了。
她沒拒絕這杯水果茶,這是禮貌。
端起杯子時對溫伯寒說了句:“謝謝。”
“你是開發商中鮮少有良心的一部分。”溫伯寒說的淡然,眼睛裡卻帶着讚許。
蘇靜若特不喜歡被人這麼稱讚,聽起來很彆扭,弄得她好像是個聖母。
“溫特助,也許你看錯我了,我不過是爲集團爭取利益,那天是最後的動遷期限,過了就要被勒令停止開發,我不想公司有損失。”
這幾句話說的不卑不亢,聽起來挺理智的,甚至有些冷血,一切爲了利益,可溫伯寒知道,這丫頭嘴硬心軟,從那三分拆遷補償合同上他看到備註內寫的補充條款,娟秀的字跡將每條寫的都很清楚,不僅字跡漂亮,達成協議的條款也完成的漂亮。
所以他說她聰明,說她有良心。
那個在派出所等到老漢的婦人講了蘇靜若的事,這些案件也成爲了一樁打擊地下錢莊的重要人證。
“有沒有想過從政?”溫伯寒問的同時,將盤子裡的一塊綠豆沙糕切了一小塊,推到了蘇靜若面前。
“……”蘇靜若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纖長的睫毛向下滑,視線落在了那盤小點心上,“太甜,不喜歡。”一語雙關。
溫伯寒聽得明白,卻儒雅的笑,問:“嘗過這家的嗎?”
蘇靜若搖頭,“沒吃過。”她不動那個叉子。
現在那盤子裡已經不是簡單的綠豆沙糕了,而是一個橄欖枝,他在邀請她加入他的團隊。
蘇靜若知道每個政客背後都有多個集團做後盾,財力、人力、物力的多重支持。而她沒那個興趣,也沒那個抱負,她的生活目標很簡單——報仇。
既不高尚,也端不上臺面。可她必須做,爲了死去的莫家亡魂。
溫伯寒但笑不語,將叉子拿起叉了一小塊,遞給了蘇靜若。
“沒吃過,就不知道味道,也許別人家的味道你不喜歡,這家的你會喜歡呢?”
蘇靜若靜靜地看着溫伯寒,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非常睿智,很會誘導人,他沒強迫,只是耐心講一個道理,很容易讓人接受的方式講述。
可她現在真沒那個心思,而且她纔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子,能幹什麼?
還是當面拒絕吧!
銀質的叉子一直停在半空中,溫伯寒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白而乾淨,手腕上帶着一個棕色皮帶的表,錶盤上是復古的羅馬數字,這男人活得很精緻,有品位。
蘇靜若緩緩伸出手,接過那隻叉子,溫伯寒一直保持着從容淡靜的笑,看着她將那口綠豆沙含在口中,然後細細的品嚐。
“怎麼樣?甜而不膩吧?簡單的味道!”他別有深意的問。
蘇靜若一直未答,而是慢慢的嚼着,用一種很難下嚥的表情嚥下,放下叉子,搖搖頭,有點惋惜的說:
“唉!看來我天生就是一個不喜歡吃甜的女孩。簡單的味道也不適合我,我喜歡濃郁一點的,比如……”蘇靜若將意式特濃再次端起,大口的喝,“哇……夠味!”
溫伯寒被她逗笑了,用手指對她連連點了好幾下,“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我的人。”
蘇靜若抿着脣,將耳邊的碎髮勾至耳後,坦然的說:“溫特助,您這不是難爲我嗎?人對味道的喜好這是天生的,您還強迫我吃吖?”
“天生的東西當然不能強迫了。”溫伯寒的手自然的放在了交疊的膝蓋上,脊背向後靠在椅背上,儒雅從容。
蘇靜若笑,笑得清而冷,笑意如雨後的半山腰上的雲,隨風而散,捉摸不透。
“可後天被髮掘出來的潛力,也許就不同了。”溫伯寒垂下眸子,將另一塊綠豆沙糕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