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推開,蘇靜若雙腿交疊,纖瘦的脊背傲然挺直,安靜的坐在那裡看着前方,目光冷如冰,淡如水,喬文軒緩緩坐下,因爲鐵鏈的緣故,他坐下時廢了一些時間。
從喬文軒走進來的那刻,蘇靜若便知道今天的事情未必會順利進行。
他沒有如過去那般的熱情,甚至連一聲‘你來了’都沒說,安靜的坐在椅子上,雙手被手銬銬住,垂放在膝蓋上。
桌面將他上下半身平分,那副手銬腳鏈也藏在了桌下,看來喬文軒在這裡待得並不舒心,呵!誰能在這裡呆得舒心呢?
他消瘦了許多,眼底有淡淡的暗色,沒有睡好的夜晚是否因爲懺悔而失眠呢?
再看他一身耀眼的橘色囚衣,取代了過去的西裝革履,過去英氣逼人的男人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滄桑漠然的階下囚。
他們對視,彼此看着對方的眼睛,他冷漠、抗拒,甚至帶着一絲的憤怒,蘇靜若知道他此刻一定恨死了自己。
一旁的警官倚着牆,負手而立,提醒道:“探視時間爲十五分鐘。”
蘇靜若看向警官,輕微頜首,“瞭解。”
喬文軒喉結滾動,似乎有很多話想說,蘇靜若先開口了。
“喬文軒,我這裡來是爲了你手中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直白而坦蕩,甚至連坐在對面的喬文軒都沒想到,她的開場白會如此冷血無情。
他輕笑了下,“呵……”頓了頓,眼瞼下垂,盯着一塵不染的木質桌面,說:“你接管了莫氏是嗎?”
凱文來了那麼多次,一定將外面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了,現在要否認什麼,只怕會顯得小家子氣了。
商場如戰場,爾虞我詐、勾心算計,這些都不算秘密。
誰有本事,誰爲王者,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誰主沉浮,也都在一念之間!
“對!”她淡淡的答。
喬文軒聽到她親口承認,緩緩擡起頭,眼神複雜,不可置信,“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蘇靜若明知故問,“問我爲什麼算計你嗎?”
“對!”這次換他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蘇靜若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閃過一抹嘲諷,“爲了錢啊!”
“不對!”喬文軒突然向前靠,胸口撞在了桌邊,發出‘哐’一聲悶響,站在門口的警官厲聲喝道:“喬文軒,你老實點!”
“是!”喬文軒臉上立刻嚴肅,答道。
蘇靜若咬牙,這就是她曾經最愛的男人,用一整顆心去愛的男人,階下囚,斯文敗類,忘恩負義,外加心狠手辣。
“開個價。”蘇靜若似乎沒什麼耐心再與他糾纏,轉而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
喬文軒卻擺出一副耐性十足的樣子,身子向後靠去,慵懶玩味,“錢,對於現在我來說重要嗎?”
蘇靜若倒是不意外,她接受他的冷嘲熱諷,或是出言不遜,她只要拿到他手中的股份。
“你不是一直都在追求這些嗎?”頓了頓,“怎麼?現在良心發現,不喜歡錢了?”
“只是覺得不重要了。”喬文軒百無聊賴的說。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我們談談!”蘇靜若試探。
“我想要自由!”他一字一句道。
蘇靜若將手中的文件不輕不重的摔在桌面上,垂着眼也不去看他,“談點現實的吧!比如未來!”輕蔑的表情。
“未來?呵……”喬文軒自嘲,“我現在的情況你覺得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你這麼認爲的嗎?”蘇靜若說,“我倒是覺得你的未來還需要好好抉擇!”
“蘇靜若!你別TM裝了!”喬文軒爆粗口,警官突然喊:“注意文明!”
“是……”這次喬文軒滿不在意的回了聲,似乎有些自暴自棄的嫌疑。
蘇靜若總覺得喬文軒今天的氣場很特別,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支撐着他,強大的氣場,足夠撐起他的意志。
是什麼?她要搞清楚!這樣才能擊垮他!
“我們還是談股份的事吧。”蘇靜若將話題繞回來,她總覺得,每次談到股份的事情,喬文軒的反應貌似都在迴避些什麼。
“我倒是覺得,該談談我們之間的事!”喬文軒再次避開話題,這也引起了蘇靜若的注意,她可以很肯定的說,莫氏的股份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她順着他的話說:“我們之間,你想談點什麼?”
喬文軒眼底閃過一抹精光,“談你有沒有愛過我!”
狐狸似得眼尾一佻,泛着玫瑰色水澤的脣輕輕一揚,“你覺得呢?”
“你沒有!”他憤恨的盯着她的眼睛說。
“對!”她再次給他肯定的答案,“那又怎樣,我得到我想要的,就可以了!”
男人的大手攥成拳,狠狠的揪住膝蓋上的褲子,眼睛裡燃燒着怒火,大罵:“bitch!”
“我是****,你是什麼?禽獸?畜生?還是豬狗不如?”蘇靜若輕描淡寫,並未因此而發怒,“大家都不是好東西,誰也不比誰高貴多少,罵人這種事情就交給那些無能爲力的人做吧。我們倒不如堅強點,自古說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們倆一個是女子,一個是小人,湊一起,就談談那些齷齪的事吧。”
喬文軒被她這幾下軟刀子捅得,臉都綠了。
“我的時間很寶貴,多少錢?痛快點!”蘇靜若十指交叉,至於桌面,無聊的看着對方。
喬文軒被對方極大羞辱,憤怒的想衝過去,掐死麪前這個猖狂的女人。
“你走吧。”喬文軒驅趕她,起身時,帶着手銬的手第一次從桌下拿出來按在了木桌上,蘇靜若緩緩擡頭,冰冷的聲音說:“你把股份賣給別人了吧?”
喬文軒身子一僵,蘇靜若瞭然於心,她推測的沒錯,從喬文軒見到她第一面的反應,還有每每提及股份事情的躲閃,都充分在證明着這個猜測。
“我不懂你說什麼。”喬文軒託着腳鐐,繼續走。
蘇靜若深吸一口氣,“喬文軒,連最後生的希望都被你葬送了。”
鐵鏈聲戛然而止,喬文軒狐疑的回頭,“你什麼意思?”
蘇靜若漫不經心的將文件收進公文包中,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對方聽,“看來我該撤走暗中保護你的人了。一個對我毫無利用價值的人,沒必要浪費我的人力!”
喬文軒拖着鐵鏈返回,雙手抓着桌沿,“你到底什麼意思?”
拎起公文包,蘇靜若緩緩站起,四目相對,火熱與冰冷碰撞。
“還能什麼意思?你自己揹負了多少,自己不清楚?”蘇靜若意味深長的問,嘴角噙着危險、陰佞的笑,“你活着一天,對那些人而言就是個威脅。他們能放任一個時刻會被引爆的炸彈,失控在股掌間?”
一番話,點醒了他。
他身後是一些什麼人,他自己該清楚的,他爲了那些人做過什麼他自己也清楚。
他們拖律師帶話給他,讓他先忍一忍,別說出去,會給他想辦法,可現在都要開庭了,他已經失去耐心等了。
“喬文軒,這個世界上曾經有兩個人是真心對你的!”
喬文軒擰眉,“誰?”他想到了其中一個人是安娜,那另一個人是誰?
“當初愛你入骨的莫初心,還有如今騙你到死的蘇靜若!我們都是真心的,她是真心愛你,我是真心騙你!
而她死了!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你真心的人,就是我這個騙子,我是真心的騙你!”
喬文軒怒着反駁,“不對,你說的不對!”近乎於瘋狂的爲自己爭辯,“安娜!安娜她愛我!”
鳳眸一厲,“所以,你將股份都給了她??”
“對!”喬文軒說完,立刻後悔了,別開臉,沉默不語。
蘇靜若微微眯眼,狠狠的斥道:“喬文軒,你憑什麼將莫家的股份給她?那是屬於莫家的,屬於莫晉城、屬於莫初心的,那是印着莫家人血液的股份,你個畜生!”
喬文軒被激怒,“你這麼可惜莫家,難道你跟莫家人有什麼關係?!”
“……”蘇靜若沒中他的圈套,“我與他們沒任何關係,只是不想自己的錢進了畜生的口袋!”
她繞過喬文軒朝門口走,身後傳來男人自信的聲音,“安娜與你不同,她纔是真的愛我,她會帶着我們的孩子捲土重來!而我會離開這裡,東山再起,將你、蘇氏徹底剷平!”
蘇靜若腳步緩緩停下,回頭輕蔑眼神,冷笑道:“安娜的確與我不同,她曾經善於扮演白蓮花,把你迷得神魂顛倒,背棄莫初心!現在卻變成了綠茶婊,把你刷的團團轉,讓你頂着鍋蓋那麼大的綠帽子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若是以後你還有機會出去,先別想着東山再起,帶着孩子去做個親子鑑定吧!”
喬文軒臉色驚變,“你什麼意思?”
蘇靜若嗔笑的轉過身,邊走邊說:“安娜在盛世私人醫院做過產檢,不巧被我看到了,你是A型血,安娜是O型血,你猜那個孩子是什麼血型?”打開門她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身後是喬文軒撲上來,被門口的警官按住,他歇斯底里的嘶喊,對着女人的背影喊:“什麼血型?那孩子是什麼血型?告訴我……”
“B型!”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
“啊——”喬文軒悲鳴般的嘶吼,被蘇靜若甩在身後,陳哲在門外等着她,帶蘇靜若去等候室找鄭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