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香坊是一家頗具有古典氣息的茶館,老闆是個請清冷冷的女子,喜愛穿着一襲旗袍,不管待誰都是冷冷淡淡的。
顧念兮之所以會知道這個地方,也是沈彥琛帶她去的,經由他的介紹,才結實了陌上香坊的女老闆錦年。
猶記得初次踏入陌上香坊,就被裡面的古色古香的佈置給驚住了,嫋嫋的白煙,穿着素雅旗袍的女子坐在那裡專注的彈着古箏,瑟瑟清冷的聲音,像是泉水叮咚。她對古典樂器不瞭解,可卻從彈奏的曲子裡聽出了一股別有幽愁暗恨生的情愁。
自那以後,沈彥琛總會過一段時間帶她去陌上香坊,品茗着上好的茶水,聽着泠泠澈澈的古箏聲音,整個的心境都會寧和不少。
陸灝南一大早就離開了,一直到晚上吃飯都沒有回來。
早上他走的時候,神色有些凝重,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顧念兮想要開口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打算對沈家動手了,可想到晚上八點與沈彥琛的見面,這樣的話到了嘴邊也嚥了下去。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若是被沈彥琛發覺了異樣,他一定會有所警惕的。
顧念兮相信沈彥琛沒有參與到那些涉黑的事情中,很多重大的事件他也完全不清楚,可她也不能大意,不然很有可能會給陸灝南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晚飯過後,藉口散步,顧念兮成功的在沒有引起童嫂的懷疑中出了家門。
顧家大宅這片都是富人區,除非外面有出租車開進來,不然很難打到車。顧念兮走了半個小時多才有輛出租車經過,她上了車,直接報了地方就靠在那裡假寐了,心裡想的則是一會見面了沈彥琛會跟她說些什麼。
陌上香坊。
古色古香的民國風桌椅,小型的假山流水在正中間,淅瀝瀝嘩啦啦的水聲給人一種置身於清泉小溪邊的感覺,門上是珠簾琉璃,每一桌之間都有一道屏風相隔開來,清淨典雅又有足夠的私人空間,置身於此種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二樓的位置素來是表演的位置,每天都會有女子在這裡表演悅耳絲竹,或者是,曼妙舞姿,亦或是經典曲藝。這裡的表演者無一不是才藝雙絕,有着清麗之姿的靚麗女子,奇怪的是,來這裡的人即便是非富即貴也沒有人敢欺負這些表演的姑娘。
沈彥琛已經在這裡坐了整整五個小時,桌上的茶水續了冷,冷了再續,都不知道換了多少遍了。
錦年身着一襲白底櫻花的素雅旗袍,也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彈琴,矜貴素雅,眉目間又流轉着萬種風情。一下午的時光,手指都發燙了,她恍若感覺不到。
佛手寶藍荷葉蓮花薰香座裡是花奇楠薰香,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淡雅清香。
“再過一個半小時,我這裡就要打烊了。你確定還要繼續等下去嗎?”錦年笑盈盈的開口,說話間已經轉換了首曲子,要說剛纔的曲子平和緩慢,使人心靈寧靜,現在這首曲子則是充滿了錚錚的肅殺之氣,又彷彿是帶着無法言語的悲傷,痛苦絕望,聽得人心底不自覺的悲傷起來。
“我說了,不見不散!她若不來,我就一直等下去!”沈彥琛向來柔和的眼眸染上了清冷的光澤,語氣淡淡的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不見不散麼……”錦年的手微微一頓,指法錯了好幾個,但她琴藝高超,即便是彈錯了也讓人絲毫聽不出來。
“若是你要打烊了,我便去外面等着便是。”沈彥琛看向外面冷冷清清的月光,已經九點了,她還是沒有來,看樣子是不會來了……
“既然你要等,陪你等上一等又如何!我倒想要看看你心目中牽腸掛肚爲此不惜與你大哥敵對的這麼對待一個女人,到底值不值得!”錦年語氣溫溫的,特別瞭解她的人才會知道她這是隱隱動了怒氣的徵兆。
沈彥琛看着她,淡淡一笑:“又不是選擇題,哪來的值不值得,只不過是愛一個人比等一個人容易。”
“是啊,殘酷的現實從來就不會給我們這些如果的事,即使被傷害的千瘡百孔,痛不欲生,寧願死了一了百了了,臨死前還要痛苦的接受着,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公平,有人愛的放肆,有人愛的卑微,有人愛的絕望,可還有人對觸手可及的愛棄若敝屣!”錦年臉上是嘲諷,是自我譏笑,可即便如此,她的臉也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嘩啦——”
包廂的門被推開,門邊是氣喘吁吁地女子,察覺到視線看向她,立即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
一瞬間,沈彥琛原本絕望的心倏然復活,清冷的眼睛裡染上了笑意,眸子亮的逼人,如同是漫天的繁星,細細碎碎的光芒若隱若現的,整個人更是溫暖如華。
“念念……”直到顧念兮脫去了外套,跪坐在了茶几前,沈彥琛還猶自不敢相信。
“嗯?”顧念兮以爲他是想問她怎麼來的這麼晚,軟着聲音替自己解釋,“我現在不太方便開車,就打了車過來的,誰知道來的路上出租車突然壞了,我一路走來都沒有半輛的是,想打電話給你說一聲的,哪知道一摸口袋手機竟然落在了家裡……”
“念念,其實你能如約前來,對我已經是莫大的欣慰了。”
顧念兮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凝,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既然你等的人已經來了,那你們先聊。”古箏聲音戛然而止,錦年抱着古箏起身,對着兩人微微頜首,嫋娜的出了房間。
顧念兮看着錦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麼一直髮呆?想什麼呢你?”
“就是覺得錦年今天好像怪怪的,她好像對我有些不滿。”顧念兮誠懇的說出自己的感覺,今晚的錦年對她像是抱着敵意,讓她有莫不着頭腦到底哪裡得罪過她。
“她的脾氣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改變過。”沈彥琛倒沒有覺得錦年態度有何不同,從認識她的哪一天起,她就是清冷的樣子,高興的時候對你態度好一點,不高興的時候連個笑容都吝嗇。
“可能是我的錯覺!”顧念兮收回視線,擺弄着茶几上的茶,“要我泡茶給你喝嗎?”
原先她也是不懂泡茶這套功夫的,第一次來的時候看到錦年行雲如流水的泡茶功夫,一舉一動是那樣的賞心悅目,看的她贊爲觀止。後來她有模有樣的學着泡了一次,泡出來的茶卻是苦澀的,惹得沈彥琛笑了好久,還是錦年看不下去了,主動教她泡茶的功夫。
就這樣,幾次下來,她泡茶的功夫雖然不是一流的,倒也是有模有樣了,外人看不出來什麼問題。
“不用!”沈彥琛婉言拒絕,“念念,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說。”
“好,你說!”顧念兮放下茶具,身體軟軟的跪坐在那裡。
“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下個月我就要跟宋茜訂婚了。”
“跟……宋茜?”顧念兮以爲自己聽錯了,沈彥琛他要是喜歡宋茜的話兩人早就在一起了,也不會拖到現在了,可如今兩人卻是要訂婚了,這世界未免有些超出她理解的範疇了。
“對,跟宋茜!”沈彥琛笑容有些無奈,“大哥的意思,我沒有辦法違背。”“那怎麼可以呢,事關你一輩子的幸福,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妥協了。”顧念兮皺眉,他明明不愛宋茜的,不懂他怎麼不堅持己見,就這麼同意了。
“並非是我妥協,而是,如今的我早已經身不由已了。”
顧念兮看着他,早上還沒有注意到,此刻才發覺沈彥琛竟然削瘦了不少,臉色也有些蒼白。
“念念,我今日找你前來,就是想要問一問你,願不願意跟我遠離這裡的一切,去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沈彥琛突然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語氣中帶着一絲祈求。
顧念兮任他握着,看着他的目光平淡而溫和,聲音柔柔的:“沈二少,你明明知道這事不可能的事情,我不能利用你的感情,你也做不到自欺欺人。”
“可是,若是我甘願被你利用呢?你會願意嗎?”
顧念兮眉心緊蹙,想着該怎麼說才能減輕對他的傷害……
“其實,你是根本就不屑利用我。”沒等她回頭,沈彥琛就徑自下了結論。“念念,你說試着跟我交往的時候,我真的欣喜若狂。大哥提醒我,一個深愛過別的男人的女人,即使是真心跟你在一起的,心裡原先那個人的影子也不可能輕易的抹去的,我自得滿滿的沒有聽他的話,總想着只要我耐心的守候在你一回頭就看得到的地方,你總會被我感動的。”
“沈二少……”顧念兮心尖顫了顫,心中有些羞愧,有着不忍。
“原來,不愛一個人,是無法用感動來吃撐起愛情的。”沈彥琛臉上的笑容很是慘淡,像是在說着自己的真心錯付。
明明不是指責她的話,顧念兮聽了卻十分的難受。
“抱歉,沈二少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