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眨眨眼睛不肯承認是在檢查他有沒有獵豔。”我在給你暖手呢。”話落真的把屈建華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
屈建華臉上無奈更甚，用另外一隻手颳了刮李萌的鼻子。”口是心非。”
李萌呵呵笑了幾聲，重新啓動引擎，車子剛駛上主幹道，羅夢潔突然從咖啡館衝了出來，在後面追着。
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李萌看向身旁的男人，用眼神詢問他，要不要停車。而且，羅夢潔好像還在哭。
屈建華自然也看到了，沒什麼表情的搖搖頭。
李萌抿抿脣，沒再說話，看着羅夢潔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低嘆一聲。
她知道，羅夢潔喜歡屈建華，或者可以說是愛，然作爲屈建華的妻子，她大度不起來，她的心眼很小，小到只希望，屈建華全心全意的愛她一個人。
追了有一段距離，見再也追不上，羅夢潔彎腰喘着粗氣，手卻懸在半空，久久不肯收回。
那漸行漸遠的車輛，就好像她跟屈建華之間的距離，遙遠而觸不可及，再也無法抓到。
不，她和屈建華，就好像兩條相交的直線，在經過交點後，註定越來越遠。
羅母見到狼狽不堪渾身溼透的羅夢潔時，嚇了一跳，連忙將人讓進來，替她脫掉外套，嘴裡還迭聲訓斥着。”你這孩子，大冷天的弄成這個樣子，也不怕感冒。”
羅夢潔四肢很僵硬，麻木的進屋，臉上的表情從進屋來就沒變過，好像剛剛遭受過巨大打擊一般。
見羅夢潔這個模樣，羅母有些擔心，聲音放和緩不少。”婕柔，你沒事吧？”
羅夢潔木然的搖了搖頭，見羅夢潔還有反應，羅母鬆了一口氣，推搡着羅夢潔進浴室。”快進去洗個熱水澡，去去寒氣。”
由着羅母推搡，到了浴室門口時，羅夢潔卻執拗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慢動作的轉過身來，直視着母親的眼睛。
那目光森寒的可怕，羅母被看的一怔，驚疑的回看着羅夢潔。”婕柔，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外面發生了不順心的事情？跟媽說說，說出來就好受很多了。”
母親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可羅夢潔卻覺得陌生。
。”媽，我要你告訴我，我爸是怎麼死的？”
想不到羅夢潔會突然問這個問題，羅母臉上有着來不及收回，清清楚楚的震驚，很快嘴角扯開一抹笑容掩飾道。”這事都過去了那麼多年，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媽，我爸真的因意外而死？”羅夢潔沒有被糊弄過去，重複了一遍。
自家母親的反應充分說明，這件事情另有隱情。
羅母有些爲難，不知是不是因爲緊張，小動作也變得頻繁起來，羅夢潔沒有催促，靜靜的等待着。
兩分鐘過後，羅母開口。”是因爲意外。”繼而語氣變得堅決。”還有，這事我不想再提。”
對於羅母的反應羅夢潔很失望，雙手下意識的用力扣住她的肩膀，眼中帶着痛色。”媽，你不願說，是因爲當年也參與其中了麼？”
羅母瞬間瞪大眼睛，眼裡有着不敢置信，繼而轉變爲很複雜的情感，有憤怒，也有無奈。
許久才無力的開口。”你真的想知道真相麼？”
羅夢潔毫不猶豫的點頭。
記憶裡的父親，與屈震嚴格的教育方式不同，一直很溫和，也不端架子，對每個人都很好，會接送她上下學，會帶她到街邊的小巷子裡吃別人不許吃的小吃，也會趴在地上，給她當馬騎。
可這美好的一切，卻在某一個晚上，隨着噩耗的到來戛然而止。
那一幕，她記得格外清楚，那天她在學校參加舞蹈比賽得了一等獎，一路上捧着獎盃興奮的想要展示給父親看，得到的，卻是他永遠也不會再醒來的消息。
躺在那裡的男人，神情安詳，面帶微笑，於平時無異，卻再不會睜開眼睛了。
看見羅夢潔眼底的堅持，羅母指了指浴室。”你先去洗個澡，出來，我就告訴你，所有的一切。”
羅夢潔深深看了自家母親一眼，一點點鬆開手指，轉身進了浴室。幾乎是浴室門合上的瞬間，羅母神情頹然的靠在牆上，好似被突然抽走了全部的力氣。
急於知道真相，羅夢潔的動作很快，披着溼漉漉頭髮出來時，並沒有在客廳看到自家母親的身影，皺了皺眉往自己臥室走去。
推門而入，就見自家母親抱着小小的相框，枯瘦的指摩挲着相框裡的人，眼角有晶瑩靜靜滴落。
那是一張，三人的合影，也是這棟屋子裡，唯一一張，有父親的照片。
。”坐吧。”聽見身後的動靜，羅母將相框不捨的放回原處，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你爸他，的確不是單純的因意外而亡，那天乘坐的車子，被你叔叔動過手腳。”當真相就這樣血淋淋的攤在面前時，羅夢潔一時傻了眼。
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到極致的笑容，羅夢潔用極其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家母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爸出事後沒多久，那晚在靈堂，我無意中偷聽到你叔叔和別人通電話，他親口承認的。”羅母閉了閉眼，神情痛苦。
羅夢潔蹭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瞰着自己的母親，語氣咄咄逼人，聲音帶着歇斯底里。”你那麼早就知道，爲何不給我爸報仇？”
。”他是那麼的愛你，不讓你受一絲委屈。”聲音陡然拔高。”可他枉死時，你卻無動於衷，沒有一絲作爲，你對得起我爸的愛麼？”
親生女兒的一句句質問，猶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刺在心口，曾有多少個午夜夢迴，她輾轉難眠，都在自責中度過。
。”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見羅母沉默，羅夢潔不甘心，瘋狂搖晃着自家母親那瘦弱的隨時會被風吹倒的肩膀。
隨着羅夢潔的搖晃，精心挽起的髮髻承受不住力道散開，落在肩膀上，那些銀白的髮絲再也藏不住了似的，暴露在羅夢潔面前。
那一瞬間，羅夢潔覺得自家母親，突然間蒼老了很多。
踉蹌着往後退了一步，羅夢潔跌坐在地上，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猶如一個孤苦無助的孩子。
羅母挪下地，將羅夢潔擁在懷裡，柔聲道。”婕柔，你不應該回來的。”這裡的一切，有她承受就夠了。
。”不回來？”羅夢潔冷笑着反問道。”然後一輩子享受殺父仇人的庇護？”
。”當時我也是迫不得已，他拿你的性命威脅，我能怎麼辦？只能聽他的。其實，我原本打算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的，然後向你父親懺悔。”
。”媽這一輩子沒什麼大的願望，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成長，然後結婚生子，開開心心過一輩子。”
。”可盼了這麼久，你還是一點動靜都沒。”羅母溫柔的替羅夢潔擦掉淚水。”其實，媽有句話很早就想對你說了。”
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難處，都有迫不得已的時候，歇斯底里的發泄過後，羅夢潔忽然就不恨自家母親了。
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所受的苦，並不比自己這一刻少。
。”媽，你說。”
將羅夢潔散落在額前的髮絲撥到耳後，羅母開口。”媽知道你喜歡屈建華，可感情是強求不來的。”
。”婕柔，你就放手吧，離開這座城市，不要再管什麼羅氏，也不要想着爲你父親報仇，去一個你想去的地方，找一個毫無保留愛你的人，結婚，然後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羅夢潔知道母親是爲她好，可還是搖頭。”不，我做不到。”
羅母笑，笑容無奈而苦澀。”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以一直沒說。”
。”媽，抱歉，我無法忍受，害死我爸的人，逍遙自在的活在這個世上，也無法眼睜睜的看着，他一點點拿走本應該屬於我們的東西。”她的性格從來都沒隨母親，認準一件事，那就至死方休，更何況還是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人的性子要適當的放柔軟一些，一根筋的性子，註定是要吃虧的。”羅母耐心的勸着。”況且你爸都走了這麼多年，一切都物是人非，早在當初，他就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你要報仇，總得有證據，可他是不會給你留下一丁點蛛絲馬跡的。”
。”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
。”媽，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從長計議。”羅夢潔揉了揉眼睛，表情決絕，似乎做了什麼重要決定一般。
見羅夢潔這個模樣，羅母心裡一個咯噔，下意識的攥緊了她的手。”婕柔，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你要是再……”
說着說着忽然泣不成聲。”那我這些年的忍辱負重，全都白費了。”
。”媽，我有分寸，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羅夢潔扶着自家母親坐回牀上，忽的開口。”媽，今晚你能跟我睡嗎？”
羅母微愣，怔愣過後含笑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