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淮文微微笑着,然後才緩緩的看向薄曦,朝着她走過來,“我們出去說吧。”
薄曦點頭,跟着他出去。
“小曦。”左淮文回身,看着她的眼神依舊是父親般慈祥,“這次出國,我以後可能就只是偶爾回來,公司的事情我也全部交給專人去負責,剩下來的時間,我想好好陪陪她們母女,我聯繫了國外的專家,他說可以輔助宋雲治療,霏兒經過這次的事情,也不願意再在國內待着,我跟潤晨商量過了,他跟我們一起走。”
薄曦垂眸,“我已經聽我媽說了。芾”
左淮文沉默下來,半晌,“以後,你要好好照顧你媽媽,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又沉默,薄曦一直垂着視線,腳尖在地面細細的摩擦着,“……嗯。”
左淮文驀然一笑,“小曦,你跟你媽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薄曦擡頭,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樅。
“小曦。”左淮文靜靜的說,“你能不能……再叫我一聲爸?”
薄曦怔住,眸心輕輕眨動,左淮文酸澀的扯脣,笑了笑,越過她回病房,薄曦突然出聲:“爸。”
左淮文停住,兩人背對背站着,薄曦微微笑了,“爸,謝謝你。”
左淮文的指尖捏緊,眼眶酸了一下。
終是舒心的笑了。
薄曦也笑了,謝謝你,在我沒爸的日子裡,你給了我幻想,給了我期待,讓我體會了爸爸這個詞的美好。
兩人各自了然,左淮文了了一樁心事,回了病房。
薄曦其實還有話想問,可是她沒有問出口,關於父親的事情問他,是一種殘忍吧?
她舉步離開,走出去數十米,蘇潤晨在身後喊她。
她停住,回頭。
蘇潤晨上前,眸光溫潤柔和,“薄曦,不跟我告別嗎?”
薄曦徹底面朝着他,細瘦的身板極致美好,她的脣瓣還醞着蒼白,可氣色已經好了許多,裡面穿着病服,外面套了厚厚的長款羽絨服,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爽,“再見了。”
蘇潤晨釀笑,“這麼簡單?”
“還要怎麼複雜?”薄曦心情輕鬆着,這樣的蘇潤晨,就好像剛認識她的時候一樣,給她的感覺是輕鬆的,是簡單的。
蘇潤晨收了笑,認真的看着她,“薄曦,我放心了。”
嗯?
薄曦有點迷糊,眉心輕輕的緊着。
蘇潤晨的笑容燦爛的放開,終於放心了。
或許一直以來,只是不放心而已,總覺得只有自己給她幸福才能放心,可到頭來才發現,其實有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昨天的那一幕,他永遠不會忘記,樑慕白抱着她衝出大火,那一秒的堅定,就連他這一個外人,都能感覺得出來。
樑慕白的身上沾染了火苗,宋南庭迅速的上前替他撲滅,而樑慕白的注意力卻全在薄曦的身上,將她從西裝外套裡抱出來,陳譽立刻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裹上。
“薄曦?”
樑慕白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聽她的心跳頻率,呼吸,身上有沒有別的傷勢,然後開始做基本的搶救,葉迦城到的很及時,樑慕白迅速的抱她上車,一系列的流程,讓蘇潤晨看得目瞪口呆。
他很少會佩服一個人,可他不得不佩服樑慕白當時的冷靜與理性,後來消防車及時趕到。
由於汽油的量不足,當時並沒有造成大範圍的爆炸,可火勢也已經足夠兇猛,終於把左霏救了出來,可現場已經一片狼藉,左霏也因此毀了半邊臉,身上有幾處表皮被燒傷,經過一晚的治療,已經確定沒有大礙。
看着薄曦那張清秀柔美的小臉,蘇潤晨彷彿還能想起那一年,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她穿着白色襯衫淺色牛仔褲,扎着高馬尾,走路的時候帶着小幅度的跳躍,一雙大眼睛透着狡黠的光。
那時候啊,在他黯淡的人生裡,好像突然亮起一束光。
人生總要有些追求的吧,他原本並不明確,直到遇見她,他才知道,當爲了一個女孩拼盡全力的時候,好像意義就更加重大了。
蘇潤晨上前,想抱抱她,薄曦朝後退了退,蘇潤晨愣住,然後勾着脣角,終是收回了手,“最後的擁抱也不給我?”
薄曦咬咬脣,“對不起。”
“跟我說什麼對不起。”蘇潤晨苦澀的勾脣,卻是瞭然的微笑,“薄曦,如果我以後回國,還是可以來找你的吧?嗯,以朋友的身份。”
薄曦望着他,點頭。
蘇潤晨笑着,“那就好,總算不用做仇人。”
薄曦清涼的嘴角彎起來,“在廠房的時候,謝謝你。”
她是真心的道謝,可蘇潤晨卻尷尬的勾脣笑了,突然問她:“如果當時奮不顧身衝進去的人是我,是不是現在的結果,是不一樣的?”
薄曦沒料到他突然又這樣說,當下就
tang有點犯懵,蘇潤晨豁然笑了,“我只是開玩笑。”
說完,他揮揮手,最後認真的看了她好久,然後才依依不捨的轉身。
如果說青春是用來懷念的,那麼在她的青春裡佔據最大篇幅的蘇潤晨,值得好好懷念。
薄曦知道,此刻心裡的酸澀,是她最真實的感受,是她對過去的緬懷,也是她最後的告別。
蘇潤晨,再見了。
謝謝你來過。
……
這兩天,薄曦像只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卻始終沒見到樑慕白的人。
即使再樂觀,她也覺得事有蹊蹺,於是趁着蘇素過來看她,她一把抓住蘇素,“樑慕白到底怎麼了?”
蘇素懵着,“沒事啊。”
“沒事?”薄曦眯着眼睛,“沒事他爲什麼不來看我?”
蘇素無奈的笑着,“怎麼,想人家了?”
薄曦臉一紅,鬆開她,“纔沒有。”
“還說沒有,你看你這張臉紅的,來,我拿個鏡子給你自己瞧瞧。”說着,蘇素從包裡取出小鏡子遞到她面前。
薄曦偷偷瞄了一眼,頓時驚悚的睜大了眼睛,“這是我嗎?”
“是你啊。”
“我怎麼變這麼醜了?”薄曦看着自己,簡直慘不忍睹。
蘇素額頭直冒冷汗,“你這兩天一直這樣,我以爲你知道。”
她不知道啊!這兩天她自暴自棄的,連臉都沒洗。
“其實沒事啦。”蘇素安慰着,“喜歡你的人,不會因爲你醜而不喜歡你的。”
“纔不是!”薄曦下牀,“一個美女跟一個醜八怪放在一起,你看男人選哪個?”
蘇素拉着她,“喂,你現在不能出去。”
“爲什麼?”薄曦納悶的回頭。
蘇素挑挑眉,想了半天,然後才扯出一個謊來,“葉迦城說一會兒要過來,你這眼睛不是還有點疼嗎?他要給你再檢查一下,到時候他來了找不到你。”
薄曦推開她的手,“我知道啦,我只是去洗個臉而已,沒準備出去轉悠。”
“哦。”蘇素覺得,洗個臉是有必要的。
可薄曦剛走兩步,突然又回來了,蘇素納悶,“不洗了?”
“不洗了。”薄曦盤腿坐在病牀上,“眼睛還有點疼,不想沾水。”
蘇素卻又慫恿着,“要不,還是去洗個臉吧?”
薄曦狐疑的瞄着她,這女人怎麼回事?她要去洗,她墨跡,她不去洗了,又催着她去洗。
蘇素被她看得心虛,搪塞着說:“我只是覺得,萬一樑慕白來了,看見你這樣子,的確會有點沒面子。”
薄曦撐開身體,舒服的躺下來,“可我想了想,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要是連我邋遢的樣子他都不介意,那纔是真愛。”
說完,她突然撐着腦袋看着蘇素,“對了蘇素,我有件事情,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告訴你。”
說到這個,她有點興奮,又有點不知該不該說。
蘇素被她神秘的樣子唬住,半晌才眯着眼睛問:“什麼事?”
薄曦朝她湊了湊,“嗯,就是我跟陸靳庭的事情……”
蘇素的臉一僵,扯了扯,“怎麼了?”
薄曦想跟她說清楚,她跟陸靳庭沒有發生什麼,可是,現在蘇素有葉迦城了,她說這個,又有什麼意義呢?而且會不會影響蘇素和葉迦城的感情?
她又有點後悔了。
蘇素是個急性子,話說到一半,她會炸毛,“說啊!”
“我和陸靳庭,其實沒有發生關係。”薄曦話音剛落,蘇素整個人都僵住了。
薄曦喊她,“蘇素?”
蘇素回過神來,“你剛纔說什麼?”
薄曦又重複一遍,這一次,蘇素沒有再說話,沉默到了極點,薄曦不敢打擾她,開始後悔或許不該說這件事情。
她輕輕的喚着,“蘇素,你沒事吧?”
“沒事。”蘇素說。
薄曦自責的咬着脣瓣,看她臉色陰沉着,懊惱的開始找話聊,“對了,馬上就快過年了,你想要什麼新年禮物?”
蘇素推着她的腦門,“你這樣問,就算送我金山銀山,我也不覺得稀罕。”
“蘇蘇,我送不起金山銀山,不如我送你一張新年賀卡吧?”
“新年賀卡?”蘇素聽着,怎麼那麼嫌棄呢?
“爲什麼送我新年賀卡?”
薄曦笑眯眯的,“因爲便宜。”
“薄小曦!”
蘇素炸毛了,薄曦立馬求饒,“你知道的,我最近事太多,快窮死了,現在我媽手術成功了,我又要開始準備還錢了,我欠了一屁股的債,你能幫我省點就省點唄!”
蘇素掐着她的脖子,“你沒錢,你老公有錢啊,你只要撒撒嬌,讓他把卡交出來
!”
“他有錢那是他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這個白癡!想要守住一個男人,不僅要守住他的胃,更重要的是守住他的卡!”
薄曦突然一本正經的說,“是他守住我的胃,你說我要不要把我的卡也給他?”
蘇素受不了她了,“你這個白癡,白癡,白癡……他稀罕你的卡?他巴不得要你欠的債。”
“蘇蘇,你肯定是胡說,哪有人願意幫人還債的?”
蘇素躺在她旁邊,姐妹兩個突然都安靜下來,蘇素望着天花板,說:“薄小曦,我想結婚了。”
“嗯?”薄曦爬起來,“你說真的?”
蘇素點頭,“看你過得幸福,我也突然想結婚了。”
說完,她看着薄曦,神秘兮兮的說:“葉迦城說要娶我。”
薄曦差點跳起來,“那好啊,我給你當伴娘!”
“那可不行。”蘇素立刻回絕。
薄曦迷惑的撅嘴,“爲什麼?”
蘇素突然噎住,半天才找到詞,“因爲你已經結婚啦,結了婚的不好做伴娘的吧?”
薄曦不懂這個,只覺得好像有道理,然後有點鬱悶。
“對了,你們公司這兩天年會,樑慕白好像邀請了葉迦城,葉迦城要帶我去,你到時候能出席嗎?”
薄曦想了想,有點沮喪,“還是算了吧,特別是這件事情發生後,我不想回公司了。”
兩人說話間,聽到外面傳來驚呼聲,薄曦豎了豎耳朵,問蘇素:“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