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深側頭揉了揉小向遠的腦袋。
說話的時候同樣哈出一片白氣，“說不定你去病房看媽媽的時候，媽媽已經醒了呢。”
小向遠知道巴巴是騙他的，還是點了點頭，“嗯，說不定媽媽已經醒了呢。”
倆父子的背影，大手牽小手，走在這落雪紛飛的雪地裡，相親相愛，信念堅定。
這半年，向深的工作量很少，不是不忙，而是他把時間都抽了出來，不是特別重要的案子，他是不會去管的。
事務所，幾乎是都交給了雲舒來打理。
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陪在宋宋身邊。
因爲每天都要給宋宋擦身子，給她做按摩，還要把她推到太陽底下曬曬太陽。
之前，向深有說要把宋宋轉到國外去治療，可是聽了葉小草的勸說，還是沒有去，奔波折騰對宋宋的病情並無好處。
今天，病房裡依然開了暖氣。
他和向深一來，向爸爸就回去給他們做飯去了。
向深怕屋子裡空氣不好，先把窗戶開了一道小口，儘量讓新鮮的空氣流進來。
然後，同樣在宋詞的牀頭換上新一束百合花，今天他還特地帶來了一盆蘭花盆栽，擺在牀頭的另一側。
因爲這初見宋宋時，他就覺得她美而不嬌，清雅高潔，像極了蘭花的氣質。而且，蘭花長在山澗，生命車旺盛，所以他希望宋宋也一樣頑強，可以早日醒來。
小向遠天天來這裡，看見向深給宋詞做護理，做按摩，所以也懂了許多。
學着向深的樣子，把宋詞尾指上測量生命體徵的指夾儀，換到了她的拾指上。
因爲向深和小向遠說過，媽媽的尾指長時間夾着這個夾子，手會麻木的，會痛的。
儘管，宋詞其實是沒什麼感覺，可以說是沒有滴點反應的。
可是，小向遠還是認真的替宋詞換了指夾，然後又望了望生命體徵儀器上，一切正常的波浪線，這才安心。
“粑粑，今天我來替媽媽洗臉吧。”
“外公已經給媽媽洗過了。”
“我還想替媽媽再洗一次。”
於是，小傢伙自己去打了熱水，拿着毛巾擰得半乾半溼，趴在牀頭認真溫柔的替宋詞擦着臉，從額頭到下巴，再到脖子，每一處都擦得特別認真。
一旁的向深一邊捏着宋詞的手臂，一邊望着兒子，眼裡是悲涼而欣慰的目光。
望了望兒子，又望了望安安靜靜的宋宋。
眼裡的悲涼，越發深沉。
宋宋真的很安靜，輕輕閉着眼。
窗戶外的陽光輕輕透進來，溫柔地照在她的臉上，映着她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簾下落下淺影。
她的睡着的面容，還是那麼精緻，精緻得如同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
向深捏着她手臂的手，頓了頓，望着她，望得出神。
宋宋，你要什麼時候才醒來？
你是不是怪我沒有告訴你真相，沒讓你見上莊吉最後一面，所以你不肯醒來，不願醒來？
若不然，爲何你一切生命體徵都正常，卻遲遲不醒？
宋宋，宋宋！
你該醒一醒了。
小向遠見爸爸望着媽媽，望得出神，也不由愣了愣，同樣癡癡地望着媽媽。
“粑粑，我去把水倒了，你看好媽媽哦。”
向深這才抽回目光，對着兒子溫柔的笑了笑，“嗯。快去快回。”
小向遠一走，向深就忍不住淚眼模糊。
握着宋宋溫熱如常人一樣的手，緊緊扣着她的掌心。
宋宋曾經說，她最喜歡他這樣牽着她，還喜歡他的大拇指一圈一圈的在她的掌心裡摩挲。
於是，每一次來醫院，他都會這樣握着她，一次又一次的用大拇指在她的掌心裡畫着圈圈。
可是，沒有任何一次，宋宋會有反應。
她除了有體溫，有呼吸，有心跳，有脈搏，和木頭沒有任何區別。
向深埋在肩頭擦了擦淚，握着她的手指替她鬆骨，“宋宋，你說你喜歡在D市開着車兜兜風，所以我就去訂了一輛敞篷車，寶馬6系，是你喜歡的大紅色，很漂亮，我和兒子也坐過了，很愜意。可是……”
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着心中的悲涼，細聲軟語問，“你要什麼時候醒過來？”
我和兒子等你一起，開着新買的車在D市兜兜風。
一起去洛湖邊上垂釣，一起去郊區的農家樂賞花觀景。
明年的春天一到，山上會開滿七里香，春暖花開，鳥語花香，正是你所喜歡的。
春天到了，你會醒來，和我們一起去山頂吹風，去圓兒子放風箏的夢嗎？
向深嘆一口氣，換到另一邊替宋宋按摩，“宋宋，你還記得兒子三歲多時，我吃兔肉的時候被他撞見時的情景嗎？”
想起那個時候的小向遠，向深就覺得小傢伙好可愛。
望着宋詞悲涼的笑了笑，又說，“兒子總說，等他進入了戰鬥狀態，他不會去打怪獸，他要好好保護媽媽，不會再讓媽媽生病住院。”
向深一句一句的和宋詞聊着，希望能喚醒她的忘記。
“哦，對了，許勝男，害你如此的許勝男。”
“我已經把她送進監獄了，是她殺害了許伯伯，她被判了死緩，兩年後執行。”
“宋宋，我知道你心善，饒是許勝男如此，你肯定也不願意她有這樣的下場。可是，我不想我們的女兒冤死。”
說到他們的小女兒，向深痛心疾首，又緊緊的握着宋詞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宋宋，你快點醒來，等你醒了，我們去領養一個女兒，會很乖巧的。兒子也盼着能再有個妹妹，你說好不好？”
他閉起眼來，緊緊的貼着宋詞的手掌，只感應到她的鬆軟狀態和溫熱體溫，卻不見她有任何的反應。
又吻了吻她的手。
最後情不自禁地將這一吻，落向她的額頭。
痛楚的淚水沿着他的臉頰，落到她的臉上，溼潤而溫熱。
可是，宋宋感應不到，毫無反應。
向深一聲一聲的呼喚，“宋宋，你該醒醒了，我和兒子都很想你，你快醒醒。”
門口處，端着空盆的小向遠呆呆的站立着，看到此情此景，突然扔了手中的盆，拔腿跑過來抱着向深，哇哇大哭，“粑粑，我好想麻麻，我好想麻麻，我好想好想麻麻，我要麻麻，我要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