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深心裡亂透了。
饒是他是一個見過大世面，在法庭上和對手脣槍舌戰滔滔不絕的律師。
聽聞宋詞的病情，依舊口齒不清，“醫生，我太太能醒過來嗎？”
醫生拍了拍向深的肩，“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她還需要在病症病房觀察幾日，沒有意外的話，會醒過來的。”
向深追問，“那你所說的意外是指什麼？”
醫生嘆一口氣，“如果肺部感染情況加重，也會影響腦供氧。而且病人的腦波還不能正常，就會影響腦功能。要是腦功能不正常，腦萎縮嚴重，可能就會醒不過來，不過，這是最壞的結果。”
接着，醫生安慰他不要擔心。
像宋詞這種情況，能自主呼吸，腦內無積水，無陰影面積的病人，隨時都有醒過來的可能。
說着，醫生讓向深跟着他去了辦公室，然後給他開了費用清單。
他拿着清單趕緊去交費，交完費後只能在長長的走廊處等着。
這個時候，雲舒的電話打了過來，說是快要開庭了，問他現在在哪裡。
他無力的握着手機，“雲舒，我在長康醫院，今天去不了法庭了，你幫我處理一下。”
雲舒正要問他爲什麼，他已經掛了電話。
這是他當律師以來，第一次缺席法庭，而且還是被告方的辯護律師。
他哪裡會管如此一來，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甚至會影響他的聲譽。
這些，他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一心一意的想着高壓氧氣倉裡的宋宋。
宋宋，他的宋宋，他最愛的宋宋。
他們前兩天還在討論生男生女的問題。
怎麼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向深的心情亂透了。
再說莊吉那邊。
他的情況要比宋詞好，並沒有昏迷，從高壓氧氣倉出來以後，就轉到了普通病房。
葉小草被醫生叫去了辦公室。
醫生是個年約六旬的男子，很隨和，表情卻很沉重，“你是莊吉的愛人？”
葉小草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他表妹。”
醫生將手中的報告單和診斷單放到辦公桌上，嘆一口氣說，“你能聯繫到莊吉的直系親屬嗎，他的病情我們必須告訴他的直系親屬。”
葉小草皺眉，“他沒有親人，有什麼事你告訴我吧，是不是他的病有所加重？”
醫生又嘆一口氣，“你知道莊吉的病？”
葉小草重重點頭，“嗯，漸凍症，又稱盧伽雷氏症，運動神經元肌萎縮側索硬化。”
醫生看着她，“既然你知道，你也應該清楚，這種漸凍症是世界上五大絕症之一。”
葉小草心裡慌亂得很，“我也知道，醫生你就告訴我莊吉現在怎麼樣了吧。他剛從國外治療了回來，情況不是已經得到好轉了嗎？”
醫生繼續說着，陳述了一些莊吉的病情。
他現在的身體，已經從遠端開始有萎縮現象了。
所謂身體的遠端，就是指離他心臟比較遠的部位，比如四肢，比如手指、腳指、面部、五觀。
到最後，就是身體內臟的神經萎縮。
當吞嚥肌開始萎縮時，他會沒有辦法和常人一樣吃飯，只能吃流食，最後只能靠輸液維持營養。
當肺部肌肉和其它內臟開始萎縮的時候，他可能會呼吸不順，甚至是呼吸衰竭。
到最後，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球可以動，只能靠眼控儀來和人們交流。
這些，葉小草都懂。
可是，她不敢相信，醫生說他已經從遠端開始有萎縮現象了。
“醫生，他剛剛在國外治療了回來，不是說這樣的情況至少要延遲五六年纔會發生嗎？”
醫生嘆一口氣，“這種病，病情什麼時候惡化，都說不清楚的。既然你們有條件在國外治療，爲什麼不繼續？”
葉小草沉默。
莊吉身邊只有一個母親，而且莊吉不願讓嬸孃知道，雖然這些年她經常去看莊吉，但是她也不可能天天陪在莊吉身邊，莊吉隱瞞了病情，她也不知道。
醫生又說，“病人的腿已經有萎縮現象了，如果去國外治療，可能還不會那麼快用輪椅。如果你們堅持要在國內治療的話，最好是準備一把輪椅。”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以後，葉小草直接去了病房。
莊吉溺水後，情況並不嚴重，不像宋詞溺水時間太長。
所以他靜靜地躺在病牀上，發着呆，看到葉小草來了，馬上就問，“你看見小詞了嗎？”
葉小草瞪着他，“你爲什麼騙我？”
莊吉不明所以，“我去見小詞，有和你提起過吧。”
葉小草追問，“我說的是你的病。你的左右腿都開始肌肉萎縮了，你爲什麼非要說你康復得很好。國內根本不適合治療你的病，你還要回國。”
莊吉笑了笑，“如果不知道小詞結婚了，我不會回來。”
葉小草噤了聲。
說到底，還是她害了莊吉。
如果當初，她不幫着莊吉隱瞞小詞，現在小詞是不是不辭辛苦地照顧在莊吉面前。
就算他們都要面對病魔的折磨，就算他們知道有一天莊吉會提前離開，可是他們依然在一起。
只要有愛，他們就是幸福的。
葉小草的淚止也不止不住，“莊吉，對不起，我不該告訴你小詞嫁人了。我只是想讓你接受別人，對不起，對不起。你回國外治療吧，國外的醫療條件更好，說不定你的腿會晚幾年才萎縮，說不定你不用坐輪椅。”
莊吉讓她坐到牀頭的凳子了。
她就慢慢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哭個不停，“莊吉，如果我不騙小詞，小詞一定會不離不棄地陪着你的，都是我害了你們。”
“現在不是很好嗎，小詞很幸福。她怎麼樣了？”
莊吉只記得自己遊着遊着，腿就沒有知覺了，後來好像看見有人跳下來救他們。
葉小草哭着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看見向深也在醫院，向深在，小詞應該沒事吧。”
莊吉又笑了笑，“小草，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小詞怕水，又在水裡呆了那麼久，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葉小草這才止住哭泣，“我這就去看，你別急，小詞吉人自有天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