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他的溫柔讓她想起了南霆哥哥——
康樂小區。
從霍家離開以後，失魂落魄的肖南音回到了自己和安陽的家。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坐在桌邊，低頭看着chou屜裡的東西——
所有東西都還在，唯獨戶口本不見了。
移開目光，她望着雪白的牆壁，任由chou屜保持着打開的狀態，她已經沒有力氣去關上chou屜。
背部倚靠着椅背，她望着天花板，目光沒有焦距，眼前浮現出的是一幕幕她和霍北莛相遇、相處的畫面鐦。
從第一次見面，他出現在肖家將她帶走，再到公司面試，被肖月瞳刷下來以後她被他招爲秘書，從那以後，她天天跟在他身邊，一個公司裡，她跟他這個上司，擡頭不見低頭見……
再是麗江之行，再是回k市以後被他騙去外公家，無緣無故的成了他的女友…郎…
……
一切畫面盡散，她眼前的畫面定格在今天霍家餐廳的一幕。
霍老爺子說，那位南宮小姐是他的未婚妻，而他顯然對那位南宮小姐沒有什麼感情。
當老爺子咄咄相逼時，他一句擲地有聲的話，讓老爺子啞然無聲——
……
“您已經讓我錯失了八年幸福，您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還不夠麼？”
……
這句話，在肖南音耳邊，如同魔咒一樣不停的迴響，她不知道霍北莛曾經經歷過什麼事，他說，老爺子讓他失去了八年的幸福……
八年前，他曾經經歷過什麼？
難道是他八年前經歷過的事情，讓他抵抗老爺子給他配的南宮小姐，他這段時間對她的溫柔和愛護，都只爲了今天在霍家用她來對抗老爺子？
如果真是那樣，這所謂的結婚，是否也是爲了讓霍家老爺子打消撮合他跟南宮小姐的念頭？
說到底，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一方面，利用她給想要外孫媳婦兒的外公一個交代，另一方面，用她來抵制霍老爺子，讓南宮小姐死心……
……
肖南音的心很亂，她從來沒有這種疲倦的感覺。
她有一種，霍北莛從一開始就是佈下了棋局的錯覺，他彷彿從一開始就在下一場鉅製的棋局，而她，只是他未達目的的棋子——
閉上眼睛，肖南音勾脣冷笑——
妻子？棋子，一樣的讀音，兩者的意思，卻天差地別。
……
肖南音家門外，霍北莛倚着牆壁站立着。
因爲肖南音的家是在這棟房子的閣樓上，所以這大晌午的，太陽炙烤着屋ding，站在門口十分炎熱。
他側眸看了一眼緊閉的門，脫下外套隨意的放在旁邊的樓梯扶手上，雙手cha兜，倚着木質的樓梯扶手靜靜凝視着防盜門——
半個小時前他來了這兒，在門口，他沒有敲門，給她發了一條短信息，然後便一直等在門口。
倘若她不想見他，他敲門，只會讓她更煩惱——
他愛她入骨，這麼多年都耐心的等過來了，再給她一點時間，等等她，又何妨？最重要的是，她心裡舒坦，她沒有被逼迫的感覺就好——
又過了半個小時，屋裡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倒是樓下，隱隱約約傳來皮鞋踩在木樓梯上的聲音——
閣樓位於七樓，沒有電梯，上上下下只能ying着頭皮步行。安靜的樓梯間，一老一小，兩人大手牽着小手，慢慢往上走——
“太姥爺，媽媽爲什麼不搬到爸爸家啊？”
貝貝從小嬌生慣養，出門都是電梯，很少爬樓梯，所以剛剛到三樓就已經開始大喘氣了。他擡頭趴在樓梯扶手往上看，還有那麼遠，好累哦！
雲老爺子一把年紀了，爬樓對他而言也是蠻辛苦的運動，他一邊捶着自己的背部，一邊喘着氣望着上面，像在說童話一樣跟貝貝說：“因爲媽媽搬到爸爸家以後，爸爸就會把小寶寶塞進媽媽肚子裡，媽媽害怕，所以媽媽不敢去——”
“爲什麼爸爸要把小寶寶塞進媽媽肚子裡？”貝貝來了興趣，一面跟太姥爺往上走，一面用他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太姥爺。
雲老爺子低頭笑眯眯的說，“塞進去了，小寶寶才能從媽媽肚子裡鑽出來啊！”
貝貝一臉的不理解，他不明白，都已經是小寶寶了，幹嘛不直接養大就好了，還要那麼費事的塞進媽媽肚子裡，讓媽媽生出來？
好麻煩，大人怎麼都好笨？
“既然爸爸塞進去的是小寶寶，那他爲什麼不好好把小寶寶養大，要塞進媽媽肚子裡呢？小寶寶那麼大，塞進媽媽肚子裡，媽媽還能吃東西嗎？”
說完，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肚肚，伸手在小肚肚面前比劃了一下，說：“塞一個小寶寶進去，我肚肚就變得這麼大這麼大了，會不會戳一下，肚皮就破了？”
說到這兒，他趕緊拼命搖頭，一臉害怕的說：“媽媽害怕，我也害怕，難怪媽媽不跟爸爸一起住，我也不跟爸爸一起住，爸爸那麼壞，他要是趁貝貝睡着了，把小寶寶塞進貝貝肚肚裡，貝貝肚肚會破掉的……”
“……”
雲老爺子腳下一頓，低頭看着嚇得不輕的小朋友，他擡手扶額，怎麼過去的小孩兒和現在的小孩兒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呢？
他記得霍北莛小時候問過他，爲什麼媽媽要住在外公家，不回爺爺家，爲什麼媽媽不跟爸爸住在一起，那時候他也是這麼哄霍北莛的。霍北莛的回答就比貝貝簡單多了，霍北莛說，他好希望爸爸多塞幾個小寶寶到媽媽肚子裡，那樣，他就不用一個人在家玩兒了，他會有好多好多的妹妹，他不會再孤單……
想起當年的事，雲老爺子心裡就有些說不上來的酸楚——
讓雲薔嫁給霍承軒，是他們雲家這輩子最大的憾事。
兩人一步一步往樓上走，貝貝知道爸爸媽媽都在上面，所以每一步雖然走得很辛苦，但走起來特別有勁兒。走一步，距離爸爸媽媽就近了一步——
七層樓的樓梯，兩人花了大約八分鐘，終於將樓梯走完了。
霍北莛低頭凝視着上樓的人，當他發現來的人是外公和貝貝時，他驚訝了——
“爸爸！”
貝貝掙開雲老爺子的大手，高興的朝霍北莛跑去。剛剛的辛苦勁兒，在看見自己的爸爸那一刻，似乎什麼辛苦都化爲雲煙——
“小心一點！”
霍北莛眉心緊蹙，三步並作一步的往樓梯下面走，快步過去將貝貝接住，一把抱起來。這可是樓梯上，他一個五歲的小短腿，還跑得那麼急，萬一摔下去怎麼得了！
將貝貝抱在懷裡以後，他才心有餘悸的舒了一口氣——
“樓梯上很危險，以後上樓要一步步走，不能這樣跑知不知道？”霍北莛捏捏貝貝的鼻子，一臉嚴肅的跟他講道理——
貝貝盯着霍北莛，不甘心的說：“可是爸爸也是三步一下子就跨過來了啊！”
“爸爸腿長，你看看你兩條小短腿，你的小腿有樓梯高嗎？”雲老爺子走到父子倆身邊，故意板着臉瞪了一眼貝貝，“腿不長的小朋友，國家不允許你們跑太快！”
“……”
貝貝眨巴着眼睛望着雲老爺子，什麼破規定，爲什麼腿短的不能跑太快？
霍北莛側眸看着老爺子，臉上有絲絲訝異，“外公，您怎麼來了？”
外公望着緊閉的防盜門，側眸看了一眼霍北莛，說：“你一個人演苦肉計，沒效果！我拉上小貝貝一起來，你看看咱們三個這陣勢，有個老不死的和一個小可憐一起陪着你，我的外孫媳婦兒應該會心軟得比較快——”
“……”
霍北莛無奈的看着外公，雖然他很感激外公這麼疼他，可是讓外公這個老人和貝貝一個五歲的孩子陪他在這兒等肖南音原諒，他怎麼過意的去？
再說了，誰說要用苦肉計了？
他是真心誠意的在這兒等肖南音原諒，這段日子他覺得他欺騙她的事情已經很多，他不希望連拿了結婚證以後，都還在用欺騙的手段讓她原諒——
“爸爸，你出汗了！”
貝貝見爸爸和太姥爺在說話，於是抱着霍北莛的脖子高興的瞅着他，結果看見了霍北莛一臉的汗水。尤其是額頭上和鼻樑上，汗水亮晶晶的——
貝貝伸着小手幫霍北莛擦鼻樑上的汗水，霍北莛chong溺的對他笑笑，然後側眸對外公說：“閣樓上很熱，外公您別鬧了，帶貝貝回去，我一個人在這兒就行了。”
“不行，我回去以後，你的好媽媽數落我了，既然禍是我闖的，我就要在這兒坐到外孫媳婦兒原諒你爲止。”說完，外公當真瞅了一眼樓梯，直接一pi股坐在了第一級臺階上！
霍北莛無可奈何的望着倔強的外公，還沒來得及勸外公呢，懷裡的小東西又開始鬧騰了——
“太姥爺，我要和你排排坐！”
貝貝低頭看着雲老爺子，他撲騰着小手讓霍北莛將他放下來，然後乖乖的走到雲老爺子身邊，挨着雲老爺子，學着他的樣子坐在了臺階上。
“太姥爺我教你唱歌好不好？”貝貝擡頭，亮晶晶的眸子望着雲老爺子，雲老爺子慈祥的點點頭，笑着說：“好，你教太姥爺唱歌——”
貝貝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教老爺子唱歌了。
霍北莛看着這一個老頑童，一個小頑童，他拿他們沒辦法，於是也在外公身邊坐下了，聽着貝貝唱兒歌——
“排排坐，吃果果
你一個來我一個
大家快樂笑呵呵
弟.弟妹妹喲
請你快些來
我們排排坐吃果果……”
……
房間裡，肖南音隱隱約約聽到了清脆的童聲響起——
她驀地睜開眼睛，望着大門的方向——
而貝貝的歌聲中，夾雜着一絲老人渾厚的嗓音……有點像是外公……
肖南音不確定是不是，她關上chou屜，緩緩站起來，往客廳走去。到了客廳，歌聲更清楚了——
她來到門口，從貓眼裡望了一眼門口，讓她心軟的一幕出現在她瞳孔裡。
臺階上，貝貝，外公，霍北莛，三個男人一同坐在臺階上，而貝貝正快樂的哼着媽媽教他的兒歌，老爺子也附和着，組成了一譜天籟之音。
霍北莛靜靜坐在一旁，側眸看着外公和貝貝，他臉上是他一貫的溫柔微笑——
……
肖南音站在門裡，望着門口霍北莛的笑容，她良久的沉默着——
貝貝始終是小孩子，乖乖坐着不到五分鐘，他望見一隻小蝴蝶在樓道里打轉，他興奮得立馬站起來準備跑到下面抓蝴蝶——
剛剛站起身，霍北莛的嗓音就阻止了他，“坐下，不準亂跑。”
“……爸爸。”
貝貝站着望了一眼霍北莛，見霍北莛沒有跟他開玩笑，是真的不准他跑去抓蝴蝶，他只好悶悶不樂的低着頭，重新坐在臺階上。
門裡，肖南音看着貝貝委屈的小模樣，她眼角浮上一絲溫柔。
貝貝兩隻小胳膊放在膝蓋上，托腮望着小蝴蝶在樓道里飛來飛去，滿眼都是期待。他多想跑過去抓蝴蝶玩，可是……
偷偷側眸瞄了一眼霍北莛，他快速收回目光，低着頭難過的絞手指。
霍北莛側眸，看見貝貝不高興，他心中微動，輕聲說，“去吧，只能在那兒玩，不準跑下樓去。”
“謝謝爸爸！”
貝貝開心的站起來，如獲大赦似的過去抓蝴蝶。
霍北莛和雲老爺子看着貝貝快樂的模樣，雲老爺子低聲說，“這小傢伙再可愛，始終不是你和外孫媳婦兒的，你們什麼時候也生一個？”
“我一個人能生麼？”
霍北莛挑眉看着老爺子，老爺子翻了一個白眼給他，直接賞了三個字：“不中用！”
“怎麼才叫中用？”霍北莛好整以暇的看着老爺子，這明顯是急着喝外孫媳婦兒敬的茶的節奏。
他輕笑一聲，“二話不說直接霸王ying上gong，生米做成熟飯再慢慢培養感情，這是不是很中用？”停頓了一下，霍北莛笑着繼續說，“老頭兒，您自己是有女兒、有孫女兒的人，您應該是最心疼小南的人才對——她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兒，她沒做錯任何事，被人騙婚已經很糟糕，你讓我對她霸王ying上gong，逼她跟我成爲夫妻？我沒那麼喪心病狂——”
老爺子嘴角一抖，“我沒讓你做那樣的事……外公知道，你是真心喜歡小南的，你不希望她有一點點不快樂，可是……可是外公已經老了，我怕等不到你們和好那一天我就死了，那……”
“外公，不許這麼說——”
霍北莛蹙眉，打斷老爺子的話。這種不吉利的話，他連聽都不想聽到——
外公一定會長命百歲。
……
門裡，肖南音靜靜聽着霍北莛和老爺子的對話，她放在門上的手指，緩緩握緊。
倘若霍北莛真的那麼不堪，他們認識這麼久，無論是在公司或是在麗江出差，他都有一大把的機會直接佔有她……
可他沒有，他甚至沒有對她有過任何逾越的舉動。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下圈套，要麼，是貪圖她的錢財和地位，要麼，是貪圖她的身，要麼，是要她的心。她一個清貧的女孩兒，沒有任何金錢值得他費心，而他也並非是貪圖她的身體——難道他真的如外公所說，對她是真心的？
重新凝視着門外的霍北莛，肖南音心裡更亂了——
因爲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他動心的地方，她連南宮若都比不上，更何況k市那些衆多的大家閨秀？爲何千萬人中，他偏偏選中了她……
忽的，一聲淒厲的尖叫傳入肖南音耳中！！
“啊！爸爸，痛——”
貝貝淒厲的叫聲讓霍北莛第一時間衝過去，結果看見貝貝捂着手痛得小臉煞白！
他緊張的看了一眼貝貝，低頭看向貝貝的手——
他小小的中指，被一根大約指甲蓋長的細長木籤cha進了皮肉裡，鮮血跟珠子似的一顆一顆往外蹦，一顆一顆滴在木質的樓梯上！
霍北莛的心驟然緊縮，十指連心，這種痛楚對一個小孩子而言簡直無法承受！
同一時間，肖南音也將門打開——
她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貝貝身邊，低頭看見貝貝冒着血珠的手指，她也疼得一顆心揪成了一團！
因爲閣樓的牆壁是木質的，而且年代久了，木牆壁開始起倒刺，想必貝貝就是抓蝴蝶時不小心碰到了牆壁上的倒刺，這才讓倒刺刺進了手指裡！
她臉色蒼白，看了一眼滿臉淚痕的貝貝，側眸緊張的對霍北莛說：“快抱他進屋，用針把木籤挑出來！”
霍北莛對上肖南音的眼神，立刻將貝貝抱起來，跟着肖南音進屋了——
她終於理他了。
雲老爺子也跟着進了門，客廳裡沒有空調，只有一臺落地扇在孜孜不倦的轉動着。雖然這兒簡陋了一些，沒有空調，但與炎熱的外面相比，有風扇的客廳已經算是人間福地了。
貝貝吃痛的蜷縮在霍北莛懷裡，雖然大顆大顆的掉眼淚，但他緊緊yao着下脣沒有哭出聲來。肖南音拿來醫藥箱，看着霍北莛懷裡十分乖巧的貝貝，她更加心疼了——
十指連心，這種痛苦她以前不小心切刀手指時也有同樣的體會，貝貝能忍着不哭，真是好堅強的小孩兒！
“貝貝忍一忍，媽媽幫你挑手指裡的刺會有一點痛，yao牙忍一下就好了，刺挑出來就不痛了，貝貝乖，別亂動好嗎？”
肖南音跪在沙發前面，握着貝貝的手指，看了一眼他手指裡的倒刺，擡頭心疼的哄着他。
她怕他亂動，到時候針尖反而刺傷了他——
霍北莛見肖南音不敢下手，他緊緊抱着貝貝，在他耳邊溫柔哄道，“貝貝不怕，爸爸抱緊你，忍一忍就不痛了，乖——”
“……嗯。”
貝貝狠狠地yao緊自己的嘴脣，閉着眼睛，另一隻手抓緊霍北莛的衣裳，含着眼淚等着肖南音幫他把刺挑出來——
肖南音見貝貝被霍北莛抱得緊緊地，於是ying着頭皮，握緊繡花針，在貝貝手中的顫抖中，極爲小心的撥開一丁點表皮，然後用鑷子將細長的木刺chou出來了。
木刺被取出來那一刻，鮮血從小傷口涌出，貝貝看了一眼，似乎嚇到了，yao緊嘴脣，晶瑩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霍北莛心痛的摟緊懷中的他，低頭，在貝貝眉心印下一個吻，“貝貝真勇敢，爸爸愛你——”
貝貝真勇敢，爸爸愛你——
肖南音驀地望着霍北莛！
他的聲音，他的溫柔，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南霆哥哥哄她的畫面——